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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女子上着莲青色小袄,下面一条同色襦裙,腰间垂下好几个香囊配饰,略显繁复。下巴微抬,眉眼间一股傲慢之色,慢悠悠地将店里打量了一圈。
宋清欢看着她熟悉的面容,心中暗自忖度,她怎么也来洛城了?
——眼前这一脸倨傲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他们那日在怀宁县碰到的杜县令之女。
却不知她来洛城所为何事?
好在宋清欢如今易了容,这姑娘应该也认不出自己来。
至于流月和沉星,在街上碰面时两人没有出来。那日她同杜县令上客栈,流月和沉星也是避至一旁的,她应该也没有注意到她们俩。
想到这里,宋清欢朝流月使了个眼色。
流月此时也认出了这位杜姑娘,心中微惊,正揣度着要不要上前,正好收到宋清欢递过来的眼色,忙定了定神,上前笑着招呼,“这位姑娘,您请坐。请问是来定制衣衫首饰的吗?”
杜云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皱着眉头狐疑道,“这定制是何意?”
流月笑吟吟请了杜云雪坐下,沉星又上了茶来,她便开口道,“姑娘也知道,现在市面上的首饰,多半是已经做好的。至于衣衫,虽可以请裁缝量体裁衣,但衣服的样式往往就那几种,穿不出什么新意,也很难吸引住别人的目光。”
她顿了顿,见杜云雪似来了些兴致,又接着往下说,“可我们清扬阁不一样,凡是来我们清扬阁的客人,我们都会根据客人本身的情况,以及客人要去的场合,替客人定制出独一无二的衣衫和首饰来。”
杜云雪虽然听得有些一知半解,但“独一无二”四个字她却是听懂了,眼眸一亮,兴致勃勃地看着流月,“那你们这做出的衣衫和首饰,会与旁人的不同吗?”
流月笑着点头,“当然。”
宋清欢心神一动,起身走了过来。
流月见她过来,打了招呼,向杜云雪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老板,姓秦。”
宸国男女地位相差不多,女子经商的也不少,是以杜云雪未显诧异,只上下打量了宋清欢几眼,见她身材虽婀娜多姿,容貌却只算得上清秀,便收了眼中的打量之色,微微一颔首,“秦老板。”
宋清欢也点头应下,浅笑着开口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我姓杜。”
“原来是杜姑娘。”宋清欢点点头,开口道,“本店最大的特色,就是根据每位姑娘不同的情况,定制出不同的首饰和衣衫,将每个人外表和身材上的优势放大,同时将缺点巧妙地隐藏起来。”
她打量了杜云雪几眼,“譬如杜姑娘,你皮肤白皙,气质明丽,莲青色对于你来说未免寡淡了些,没法将姑娘的优势体现出来,不如穿红为好。”
听她这么说,杜云雪赞同地点了点头。
原本她就觉得自己穿红色最好看,在怀宁县也多着红色。可来了这里之后,她的表姐妹们各个都穿得素净淡雅,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十分好看,她便也东施效颦换上了莲青色的衣服,只是总穿不出那个书香袅袅的味道来。
原来症结竟在这里!
见杜云雪眼中多了几分信服,宋清欢接着往下说,“另外,姑娘的腰身不算纤细,但胸部却很饱满,上衣最好是稍稍贴身一些,姑娘身上这种宽大的样式,完全显不出姑娘身材上的优势。”
听到前半句时,杜云雪脸色不由一垮,又听到后面的话,脸色才稍稍缓和。
宋清欢瞟她一眼,将她脸上神色尽收眼底。
她身上穿衣打扮的毛病还多着呢,不过,她也不打算和盘托出,只说到了这里,“所以我们才说,穿衣打扮一定要根据个人的特质,不能一味盲从,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她这话,算是戳进杜云雪的心窝子里了。
在怀宁县时尚好,反正也没人敢同她争锋斗艳,可到洛城就不一样了。
洛城的世家姑娘多于牛毛,各个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她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女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能小心谨慎,生恐行差踏错惹得别人笑话。偏生心里又不甘心,小心翼翼地模仿她们的穿着举止,却越发显得不伦不类。
今日到了这里,心中才真正豁然开朗。
思及此,眉目一扬,“那你们这定制衣物首饰,通常要多久?”
外祖母的寿宴就在三日后,若她能在寿宴上一鸣惊人,看那些眼高于顶的表姐妹们还敢不敢小瞧她了!
杜云雪素来争强好胜。
她此番来洛城,一开始是寻找当日那位公子而来,不过来这都大半个月了,她整日在街上闲逛,也再没瞧见过那位公子的踪影,难免泄了气。
而外祖家本就不待见她和娘亲,这次提前了这么早过来,明里暗里都在讽刺他们打秋风来了,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若是能在三日后的寿宴上挫挫那些人的锐气,也算是没白来这洛城一场了。
宋清欢眸色一转,“因为今日刚开张,接到的订单很多,通常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
杜云雪一听,面露失望之色,“要这么久啊?能不能加急?我可以加钱。”
“不知杜姑娘是要在什么场合穿?”
“三日后,我外祖母生辰宴上。”杜云雪不疑有他,一五一十道。
宋清欢心神一动。
原来是上京赴宴来了,就不知……她这外祖家,是什么人?
“不知杜姑娘外祖家贵姓?”她笑意盈盈,装作不经意问道。
“姓韩。”杜云雪道,见宋清欢面露疑惑之色,心底那争强好胜的性子又冒了出来,“秦老板不知我外祖家?宫里的韩婕妤就是我亲姨母!”
她外祖父做了一辈子的官,到头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她姑母的名头可就响亮得多,所以才将韩婕妤抬了出来。
虽然韩婕妤是嫡出,她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出,但这些家宅里的事,旁人自不需知道,只需要知道她有个做婕妤的姨母就成!
宋清欢雪瞳一狭,心底升起一抹欣喜。
她的姑母是韩婕妤?!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面上只不动声色,露一抹艳羡之色,“原来杜姑娘的姨母竟是宫里的韩婕妤!那六帝姬苏妍,就是杜姑娘的表姊妹咯?”
杜云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地一扬下巴,“正是!”
宋清欢朝她笑笑,“不知杜姑娘竟是皇亲国戚,失敬失敬!”
杜云雪响亮地“嗯”一声,语气越发傲慢起来,“那你这儿能不能加急?我外祖母的生辰宴可是大事,怠慢不得。”
“自然自然。”宋清欢笑着应了,眼底一抹流光闪过。
没想到这么快便搭上了苏妍的线,可真是上苍助她啊!既然苏妍要去韩府的寿宴,那杜云雪这单,她当然要接了,而且,还得使出看家本领才行!
说罢,看向沉星,“沉星,替杜姑娘量下尺寸。”
沉星应了,拿着软尺过来替杜云雪量起尺寸来。
宋清欢看向她笑笑,“我们店里有上中下几种价格,价格不一样,用料也不一样,不知杜姑娘想要哪一种?”说着,将价目表递了过去。
杜云雪翻开一瞧,眼睛都直了,心底一阵肉痛。
这里定制一整套衣衫和首饰,最便宜的价格也要一百两,中等用料的价格是三百两,最贵的价格则是五百两。
宋清欢瞥一眼她骤然色变的神情,心中嗤笑一声,嘴里却说得越发亲热,“普通姑娘小姐一般定的都是中等那套,可杜姑娘身份与她们不同,又是皇亲国戚,自然是要选最好的料子方才能衬托出你的气度,你说是吧?”
杜云雪尴尬地咧了咧嘴,含糊应一声。
宋清欢笑,将她手中的价目表收走,看向流月道,“流月,将杜姑娘的信息都记好。上等价位一套,后日下午来取,还有方才沉星量出来的数据也记上。”
说着,笑眯眯地看向杜云雪,“往常我们加急都是要另加钱的,但今日小店第一天开业,杜姑娘又是诚心照顾我们的生意,这加急费就免了杜姑娘的。不过……还请杜姑娘先付两百两定金。”
杜云雪稀里糊涂就定了一套上等价位的,还在肉痛之中,听到她免了加急费,方才缓一口气,可下一刻,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二百两定金?!她身上哪有这么多钱?!
似是看出了杜云雪的窘迫,宋清欢微微一笑,“杜姑娘可是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没关系,杜姑娘可以先回去,过会派女婢送来便是,不过要在今天之内哦。”
杜云雪嘴一张,似要说点什么,宋清欢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杜姑娘知道的,我们做出来的衣衫首饰,都是根据个人的身材气度来量身定做的,也不可能卖给其他姑娘,所以都是先收了定金再开始做。如果杜姑娘今天不能将定金送来,可能就来不及制作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杜云雪哪里还有拒绝的份?只得尴尬地应一声,道,“那我回去后叫人送来。”
宋清华笑眯眯地应了,“那杜姑娘还有其他要求吗?”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虽然她不喜欢杜云雪这个人,该有的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
杜云雪还沉浸在突然间要出这么多银子的心痛中,闻言也只神情恍惚地抬头看她一眼,心不在焉道,“好……好看就行。”
宋清欢笑得愈加得体,“这个请杜姑娘放心,包你满意。”
她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势,“那……杜姑娘好走,我就等着杜姑娘的定金一到,就开始替杜姑娘着手制作了。”
杜云雪也跟着站起身,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在春杏的搀扶下走出了清扬阁。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清欢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
流月将桌上的茶盏收拾干净,看向宋清欢好奇道,“殿下为何会答应替她加急?这姑娘,不是怀宁县那县令的女儿么?”
宋清欢“嗯”一声,“我看中的,是她的身份。若不是她与韩婕妤和六帝姬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就凭她那不讨喜的性子,她这单生意,我定不会接。”
流月眨巴眨巴了大眼睛,明白了些许,“殿下想通过她打入皇宫内部?”
“没错。”
宋清欢应了,瞥见沈初寒从后头走了出来,转身朝他笑笑,“事情进行得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得多。”
沈初寒跟着笑笑,“恭喜阿绾了,接下来,就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傍晚的时候,杜云雪果然派了她那叫春杏的婢女送了定金过来,宋清欢笑吟吟地收了,送走春杏,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杜云雪能不能在她外祖母的寿宴上一鸣惊人,决定着她能不能成功搭上苏妍这条线,所以宋清欢准备得格外认真,每天都忙到深夜才睡,这几天也都是珠宝铺、布料铺、清扬阁三点一线地跑着。
沈初寒虽然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每日陪着她一起熬夜。
忙活了几天,终于赶在第三日下午将成品从珠宝铺和布料铺取了回来。仔仔细细检查过,确认没有任何纰漏了,这才长长舒一口气,坐在店铺中等着杜云雪来取货。
正好此时还有个客人在店里,流月和沉星便在招呼那位客人。
杜云雪倒是到得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一些,她今日果然穿了件大红色的夹袄,明晃晃的分外打眼。
宋清欢觉得有几分好笑。
杜云雪这个人,虽然有些骄横的大小姐脾气,但比那些绵里藏针的人倒是要可爱些许。
起身迎了上去,朝杜云雪点点头,“杜姑娘来了。”神情清清淡淡,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不显得过分冷淡。
她做的是高端生意,该端着的架子自然要端着。
见她这定心的模样,杜云雪眼中的疑窦果然消退了几分,再瞟到一旁与流月和沉星交谈的其他客人,这才略略定了心。
那日交完定金之后她便后悔了。
五百两银子,若是放在平常,那可够她买好几套衣衫首饰了。自己也没有看任何样品,也没有多问,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忽悠去了,事后再一想想,愈发觉得不放心。
这几日派春杏来偷偷看了好几趟,见店铺还是照常营业,也时不时有客人上门,这才稍微放了心。可到底还是有些心里没底,约定时间还未到,便带着春杏早早来了。
“秦老板,我的东西都做好了吗?”
“做好了,杜姑娘这边请。流月,将杜姑娘的东西取来。”说着,掀起锦帘,将杜云雪请进了隔壁专门辟出来的供客人换装用的雅间。
流月很快捧着两个大盒子进来了。
宋清欢将盒子放在几上,示意杜云雪亲自打开。
杜云雪半信半疑地将两个木盒打开,一看到里面的东西,目光瞬间便直了。拿出来左摸摸右看看,还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一脸满意的神情。
宋清欢轻笑,先不说款式,这衣服她用得可是上好的云雾锦。冬日的衣服本身较为厚重,用轻薄的云雾锦,能减轻笨重感,带来飘逸出尘的感觉,中和杜云雪眉眼间的俗气。至于那套珠钗首饰,就更是精雕细琢了。
“杜姑娘可还满意,需要试试吗?”
杜云雪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好啊。”
宋清欢便暂时出了雅间,让春杏伺候着杜云雪换衫。
不多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细微的惊呼声,她勾唇一笑,知道这上装效果怕是惊艳到春杏和杜云雪了,微微提了嗓音问道,“杜姑娘可还满意?”
“满意。”杜云雪回话的声音似都在颤抖。
宋清欢笑笑,也不催她,转头招呼别的客人了。
等了许久,杜云雪才换回自己的衣裳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奇异的绯红,眼底满是激动。
宋清欢清泠一笑,“杜姑娘若是满意的话,便请把剩下的尾款付了吧。”
杜云雪这会子哪里还觉得这价钱贵?闻言忙叫春杏把剩下的钱付了,谢过宋清欢,便将那两个大盒子紧紧抱在怀中,兴高采烈地出了门。
有了这套衣饰,明日她定能在寿宴上一鸣惊人,到时,定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
更何况,听说明日外祖母寿宴,几位舅母有意替她那些表姊妹相看如意郎君,因此请了不少世家公子来做客。
她此番来洛城,本是为了追沈公子而来,却不想大半个月了都没有任何音信,也许沈公子早就离开了洛城,如果能另觅得良婿,也不枉她来忍受着白眼来走一遭了!
这么一想,愈发飘飘然起来,只等着明日在寿宴上大放光彩!
宋清欢看着她高兴得有些漂浮的脚步,冷冷地勾了勾唇。
杜云雪,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好!
*
翌日,韩府老夫人寿宴。
在洛城,韩家虽算不得什么顶级的世家望族,但韩府老太爷在朝中为官多年,自有自己的人脉在。更何况,他们还有个在宫中为妃的女儿,尽管只是婕妤位分,但毕竟生育了六帝姬,也算是宫中常青树的存在了。
所以韩老夫人寿宴,来的人自然不少。
杜云雪早早便起了床,草草用过早饭,便让春杏替她仔细装扮起来。这个时候,她娘定然去外祖母跟前献殷勤去了,自不会来管她。
一切准备妥当,见时辰差不多了,杜云雪带了春杏往前院花园走去。
这个时候午宴还未开始,她的那些表姊妹们定都聚在那里。而且,说不定那些来的世家公子们也在那里呢。
这么一想,心里头顿时美滋滋起来,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昂首挺胸地朝花园走去。
尚未走近,便听得花园里有欢声笑语传来,其中隐隐还夹杂着男子的声音,让她心内愈发一喜,脚步也加快起来。
转过一片灌木丛,眼看着已经看到前头不远处聚在一起的表姊妹们了,脸上笑容加深,正要快步走过去,忽地听到有零碎的语句飘入耳中。
隐隐约约间,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脸色一沉顿住脚步,支起耳朵凝神听了起来。
“你们说,杜云雪今日会穿成什么样过来?”说话的,是二房嫡女,她二舅舅的女儿,韩欣。
“谁知道呢?”一个不屑的声音响起,“这次她和她娘来这么早,不知又看上咱们家什么了。”这个声音,她也认得,是大房嫡女韩珊,平日里最是心高气傲,对自己颇为不屑一顾。
“可不是,样样都要学咱们的,也不照照镜子看看,就她那蓬门小户出来的穷酸模样,就算学了咱们的穿着打扮,不也是东施效颦?”韩欣语带嘲讽,“前几日看大姐穿了套湖水绿的裙衫,清新可人,她也巴巴去寻了套莲青色的来穿,偏生头上又戴那么多金银珠饰,不伦不类,一副暴发户的模样,真真是笑死人了!”
“大姐,二姐,咱们背后议论云雪表姐,若是被人听去了怎么办?”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三房的韩婧。
大房二房和韩婕妤都是韩老夫人嫡出,三房和杜云雪的母亲一样都是庶出,但不是同一个姨娘。平日里韩婧在府中的地位也算不得多高,不过是当当韩珊和韩欣的跟屁虫罢了。
听韩婧这么一说,韩欣似有些生气,语气也拔高了些许,“怎么?你这是在可怜她?人家可过得好着呢,哪里需要你可怜?我听说,她前日里找姑母一次性就支了五百两银子,谁知道干嘛去了。”
那边尖利刻薄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杜云雪却已气得全身发抖,当下顾不上其他,沉了面色就迈了出去,目色沉沉地盯住前面议论的三人。
似乎感到一道阴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韩珊、韩欣和韩婧纷纷转头看去。这一看,却是张大了嘴,眼睛瞪得老大,怔在原地。
面前走来的这个人,分明还是杜云雪那张熟悉的容颜,却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只见她上穿一件月牙白对襟窄袖长衫,下穿一袭妃色云锻裙,长及曳地。不同于一般的上衣下裙款式,杜云雪身上长衫下摆束在裙腰里面,而长裙则提到胸部,勾勒出胸前的饱满。
袖口和裙摆处用极精致的银线绣着簇簇玉兰,随着她的走动栩栩如生地晃动着。那云缎裙制成月华裙式样,多达百褶,隐隐流光盈盈,煞是好看。
因着天凉,身上还披一条随风飘盈的披肩,既保暖又美观,显得身材修长,妩媚动人,别有一番韵味。
杜云雪的优点在于肤白,五官明丽。而她平日里要么就穿大红大绿的浓郁颜色,反倒压住了五官明丽,要么就学京中贵女穿素净颜色,愈显寡淡。而且,她身材略微丰腴,穿普通的上衣下裙款式虽然能遮住腰部的缺点,却也将优点掩盖了去。
所以宋清欢特意给她设计了唐代的裙衫款式,扬长避短,突出她独有的风韵。
挽成垂柳髻的一头青丝上也破天荒地没有堆砌上各种金银珠玉,只斜簪一支兰花纹碧玉簪,与裙衫上所绣的玉兰相呼应。另插一支蝶戏双花鎏金银簪,垂下流苏,蝴蝶展翅轻舞,愈显逼真灵动。
韩珊等人都看呆了去。
眼前这个姿容妍丽动人的女子,当真是她们熟悉的杜云雪?
看着她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杜云雪心头划过一丝快感,冷哼一声,装作没听到方才那话,“表姐们和表妹在聊什么?”
韩珊和韩欣一脸尴尬。
原本她们今日是等着看杜云雪出洋相的,怎知她竟如此容光四射?
韩欣瞪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哟,表妹今儿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给谁看的?”
“外祖母寿宴,自然要打扮得光鲜靓丽一些,才能不丢外祖家的脸啊。”杜云雪心中有了底气,回话的气度也愈加从容起来。
韩欣轻哼一声,嘀嘀咕咕道,“要丢也是丢你杜家的脸,跟我韩家有什么关系?”
杜云雪脸色一沉,暴脾气又上来了,刚要开口反驳,韩珊却是眼珠子一转,笑着走过来打圆场道,“表妹今儿可真真是漂亮,方才我们都认不出来了呢。”
韩珊最是眼高于顶的性子,今儿听她居然也开口夸自己,杜云雪顿时心里美滋滋的,面上跟着客套了几句,“珊表姐过奖了。”
韩珊伸出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裙衫,嘴里笑道,“表妹身上这衣衫可是云雾锦做的?难怪走起来这般飘逸出尘。”
杜云雪哪里知道什么云雾锦不云雾锦的?昨儿也只觉得这料子看着轻薄,穿上去却颇为暖和,没想到它还有个专门的名号,略有些心虚地笑笑,结结巴巴道,“是……是啊……”
韩珊眼中闪过一抹精明,若有所思地在杜云雪面上一顿,笑着道,“不知云雪表妹身上这套衣服在哪里做的?怪好看的。”
杜云雪也不是傻子。韩珊和韩欣她们本就比自己长相出色,若也去了清扬阁,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风头又会被她们盖过了去,当下存了个心眼,笑着含混过去,“来之前母亲请绣娘给我做的。”
她这么说,韩珊和韩欣定会以为是在怀宁县做的,难不成,她们还会为了套衣衫跑到怀宁县不成?
果然,听杜云雪这么一说,韩珊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多说。
韩欣见杜云雪一来,把韩珊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去,当下便有几分不甘,轻哼一声,上前挽住韩珊的胳膊,笑吟吟道,“大姐,不管这些了,我们去那边瞧瞧吧,我看那些公子正聊得兴致勃勃呢。”
宸国并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再者,今日请这么多世家公子来,本就是为了给她们相看夫婿,更何况她们原本就与这些公子相熟,倒也没什么避讳。
说话间,已朝前头那些公子处走去,韩婧自然也屁颠屁颠跟了过去。杜云雪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管韩珊和韩欣欢不欢迎,也跟着抬步走了过去。
几人一过去,原本正在交谈的公子哥儿们便停了下来,朝她们望去。
人群中有人认识韩珊和韩欣的,刚要开口招呼,目光落在她们身后的杜云雪身上,却是再也错不开眼去,直勾勾地盯着。
韩珊和韩欣一瞧他们的神情,脸都绿了。
偏生那几个公子哥儿还没看出她们的不爽,眨巴眨巴了眼睛问道,“韩大姑娘,韩二姑娘,不知你们身后这位姑娘是……?”
韩欣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韩珊碍于情面,不甘不愿地回了一句,“这是我怀宁县来的表妹。”
也不介绍名字,只说是怀宁县来的,分明是想让人瞧不起她。杜云雪也不是吃素的,见大家伙儿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得意地笑笑,面上却也学着平日看到的韩珊的样子,浅浅一笑,朝众人福了福,“小女杜云雪,今次是特意来参加外祖母寿宴的。”
她这么一说,大家便都知道她与韩家的关系了,见也是正经的亲戚,面上神情又热络了几分。有那颇喜沾花惹草的公子哥儿,直接就上前同杜云雪攀谈起来。
不过短短时间,杜云雪身边便围了好几个世家公子。
她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小脸儿通红,眼中散发出熠熠光彩,努力表现出一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模样。
这么一来,韩珊和韩欣反倒被排挤到了圈子外。
韩欣和韩珊在这个小圈子中素来都是焦点,什么时候被这般无视过,当下只觉羞辱万分,恨恨地盯着脸泛红光的杜云雪,恨不得撕烂她那张脸才好,看她还如何来勾搭人。
那边聊了一会,似乎还没有收场的势头。韩欣委屈地看一眼韩珊,“大姐,我们就这样让杜云雪抢了风头去么?”
韩珊冷哼一声,“急什么?不是还有位正主儿没来么?等她来了,看杜云雪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果然,没等多久,花园外便响起了内侍尖利的通报声,“六帝姬到——”
韩珊眼里划过一抹讥讽之色。
爱摆谱的正主儿来了!
不过是来参加个寿宴,还带着内侍宫女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帝姬的身份?想是在宫里被那位压得狠了,才想在宫外找点存在感吧。
心中不屑,面上表情却甚是平静,随着众人一道,朝款款走来的六帝姬苏妍行礼道,“见过殿下。”
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袭海水蓝彩绣牡丹织锦对襟宫装的女子,满头珠钗,双目如水,肤色娇嫩莹白,杏眼桃腮,眼波流转间自有一番芙蓉映水的清柔之姿。
正是宸国六帝姬苏妍。
比之苏娆的娇娆妩媚,苏妍容貌稍逊,却亦有一番秀雅脱俗的清姿,胜在一个柔字。
她这般分花拂柳而来,又有帝姬的身份加持,大家的目光自然不约而同地转到了她身上去。
苏妍以手掩面,娇娇一笑,“都是亲戚朋友,大家就不必多礼了。”
韩珊敛下眼中的讥讽,朝前走了几步,笑道,“殿下,您可算是来了,方才还和欣儿在念叨着您呢。”
苏妍笑着看向她们,微微压低了声音,嗔道,“父皇昨夜在母嫔那里过的夜,今早母嫔起得迟了些,这才来晚了。”
韩珊和韩欣顺着她的话头艳羡几句,“皇上宠爱姑母,自然是好事。”
苏妍浅浅一笑,目光漫不经心地朝后望去,落在杜云雪身上,不由顿住,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那位……是云雪表妹?”
杜云雪见苏妍的目光看过来,忙上前两步朝苏妍行了礼,“云雪见过殿下。”虽然那日在清扬阁她说得底气十足,但其实这六帝姬,她并未见过几面。方才正在犹豫要不要来上前见礼,可巧苏妍望了过来,便抓住了这个机会。
韩珊和韩欣眼底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嫌恶。
苏妍浅笑着打量了杜云雪几眼,“竟果真是云雪表妹?许久未见,云雪表妹倒是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杜云雪脸颊一红,“云雪只是蒲柳之姿,不敢同殿下相比。”
苏妍淡淡一笑,目光在几人面上一扫,竟上前一步挽住了杜云雪的胳膊,“云雪表妹今日这衣裳,倒颇为别致。”
见她这般亲密的举动,杜云雪激动得心跳如鼓,呐呐应一句,脑子里糊成一团浆糊。
苏妍笑意愈发浅淡宜人,看一眼身后的韩珊韩欣和韩婧等人,“外祖母的寿宴也该开始了吧?走,去前厅吧。”
说着,挽着杜云雪率先朝前走去。
韩欣和韩珊对视一眼,鼻子都气歪了。这个杜云雪,不过是披了张光鲜亮丽的外皮,倒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她二人从未这般被人忽视过,心中的不满和怒火蹭蹭蹭往上冒。
这时,韩欣忽然瞧见不远处那个池塘,眼眸一亮,朝韩珊眨了眨眼。韩珊很快心领神会,勾唇一笑,眼中一抹怨毒的神色。
“说起来,殿下好久没出宫来了呢。”
苏妍正携着杜云雪说着闲话,韩欣忽然插到两人中间,一把将杜云雪挤开来,还故意恨恨地推搡了杜云雪一把。
杜云雪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身后的春杏忙上前搀扶住她。
苏妍淡淡地瞥她二人一眼,眸中无波无澜,有一丝极淡的嫌恶之情划过。
杜云雪哪里甘心,提了提裙摆刚要赶上去,却忽然觉得身子被人猛地一撞,脚下一踩空,竟“噗通”一声掉到了池塘里!
冬日的池水寒彻骨,杜云雪一落入水中,浑身就冷得颤抖起来。
春杏吓坏了,忙跑上前趴在池塘边大叫,“小姐!小姐!”又转头看向身后挤过来看热闹的众人,“来人啊!快来人救我家小姐啊!”
罪魁祸首韩珊和韩欣只磨磨蹭蹭地不动,面上装出一副惊讶过度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
主人家未发话,其他人又怎好说什么?
杜云雪在池中扑腾了几下,又冷又吓,很快呛了水,脸色惨白。
苏妍皱了皱眉头,看向身后有些幸灾乐祸的韩珊和韩欣,冷了嗓音,“还不快让人救人?!”
苏妍发了话,韩珊这才装作回神的模样,赶紧唤了人跳进池塘将杜云雪救了起来。
杜云雪好不容易被救上来,身上冷得打哆嗦,唇色乌青,脸上一片惨白,跟个落汤鸡似的狼狈,方才的光彩亮丽全然不见了踪影。春杏忙跑过去扶住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出来。
见苏妍面上已有淡淡的不悦,韩珊不敢再造次,看向身后的奴婢,“还不快带表小姐回房换衣服?”
“不必了。”苏妍却突然淡淡出声,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韩珊,然后看向身后跟着的宫女,“宝笙,扶了表小姐去本宫房中换套衣裳吧。”她贵为帝姬,虽不常来韩府,却有自己单独的院落。
韩珊面上表情僵住。
那被唤作宝笙的婢女应一声,同春杏一道,扶住已被冻僵的杜云雪,往苏妍在此处的院落而去。
苏妍看一眼韩珊和韩欣,“本宫去看看,稍后与云雪表妹一道过去前厅,你们同外祖母说一声。”说罢,也不看她们,带着人径直去了。
韩珊和韩欣的神情越来越难看,忽然觉得额头上一凉。
抬头一看,竟然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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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答对的姑娘名单:
六月雨、小零儿、琉璃千羽、小玉、爱的隐形、黎明、璃羽飞舞、忧伤的夏天,各集一点。
另外,多谢以下姑娘的支持:
小21朵花花
萌&幻缃1张月票、小雨1张月票、涂涂4张月票、小舞2张月票、勒勒1张月票、籽粒飞2张月票。
以后夭夭都会把感谢榜贴出来的,么么哒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