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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暄神色微凝,侧目看向已挑起帘栊的君熙,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
“五皇兄,怎么了?”宋清欢目送君熙走出外间,见宋暄目有异色,不由出声。
“没什么。”宋暄摇摇头,只当自己多想,定定神压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怪异感。
“那……五皇兄便收了这把泠泉?”宋清欢望向几上打开的剑匣,阳光下,尚未开封的剑刃闪着冷冷银光,甚是锋利。
她心中微动。
这君熙挑兵器的目光,确是狠辣。
可惜前世与他无甚接触,也不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因着前世的滴水之恩,若是可以,她并不想同他成为敌人。
“嗯。”宋暄点头,又问,“沉星和流月,你打算给她们挑什么?”
宋清欢略作沉吟,将泠泉剑的剑匣合上,捧在手中道,“出去看看。”
两人出了里间。
沉星见他们出来,迎了上来。掌柜也殷切上前,“二位殿下,可有看得上眼的?”
宋清欢将手中的黒木剑匣递给掌柜,“这把泠泉可以。”
掌柜忙笑着接过,“那二位可还要再看看别的?”
宋清欢看向沉星,“沉星,你可有看中的?”
沉星一指在柜台上陈列的一把匕首,笑道,“奴婢觉得那把匕首就不错。”
宋清欢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见柜台上陈列着好些小巧精致的武器,沉星看中的那般,比起其他镶满华贵宝石的匕首来说,样式最为简洁。匕柄不长,只雕精美云纹,匕鞘亦摒弃繁复的装饰,刻相似云纹。
她上前两步,将匕首拔出。
一道寒芒在眼前一闪,森寒冷冷,匕身薄如蝉翼,整个匕首十分精致,可藏于袖中,极适合随身携带。
沉星并非江湖人士,这样便携式的匕首对她来说,的确是最适合不过的武器。
掌柜见她面露满意之色,忙上前一礼,笑着介绍,“启禀殿下,这把匕首名为薄蝉,适合近身攻击。”
宋清欢点头,“好,就这把了。”
至于流月——
心中微一思忖,有了主意。
“掌柜的,你们这儿,可有袖箭?”她看向掌柜。
与沉星不同,流月更擅长的是用毒,所以对她而言,暗器比武器更为合适。若是能寻得一把小巧的袖箭,是最好不过的。
“有的有的,殿下请稍等片刻。”掌柜应了,朝小二呶了呶嘴。
小二走进里头的储藏间,不多会,手中捧了个托盘出来,托盘中堆着五六个小匣子。
掌柜将那些匣子放在柜台上,一一打开,然后依次向宋清欢介绍了一遍各自的功能。
宋清欢很快拿定主意,指了其中一个。
掌柜笑意满面,“好咧。殿下这三样东西,是让小的派人给您送到会同馆,还是您现在带走?”
“现在拿走。”宋清欢道,示意流月给钱。
结过账,三人带上买好的兵器,出藏兵阁,到了停靠马车的小巷中与车夫会合。宋清欢又让车夫带着他们在城中采买了一些必须物品,日薄西山之时,方才回了府。
回了会同馆,宋清欢和宋暄道过别,带沉星回了听荷院。
此时已是黄昏,天边有漫天红霞,放目远眺,只见大半边天空被染成赤红,甚是壮观。
沉星推开院门,请宋清欢进去。一入内,见流月正在院中同玄影说着着话。
流月听得动静,转身望来。见是宋清欢和沉星,面色一喜,欢快地迎了上来,“殿下,你们回来了!”
宋清欢浅笑,眸光在跟在流月身后上前的玄影面上一扫,眸中波光微涌。“嗯,给你买了样兵器。”宋清欢收回目光,朝沉星微一点头。
沉星会意,将给袖箭拿出递给她。
流月喜滋滋接过,凝神端详,“殿下,这是……袖箭?”
宋清欢点头,“你平日里带着,也可防身。”
流月双目弯弯,十分开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中的袖箭,“谢谢殿下。”
她将袖箭收入袖中,忽想起一事,笑意微收,“殿下,方才宸国的雅安帝姬来找过您。”
宋清欢眸色一敛。
雅安帝姬,是苏妍的封号。她从宸国回聿之后,宸帝不知是因愧疚还是旁的原因,终于赐了苏妍封号,将其生母也提了一级位分。
“她来做什么?”
流月摇头,“雅安帝姬听说您不在之后便回去了,没有多说旁的。”
宋清欢眉头微蹙。
苏妍并不知当日清扬阁的老板便是她,所以论理,自己与她乃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那么,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眸底暗色微涌,未再开口,抬步进了房间。
*
翌日。
苏妍再次求见。
宋清欢彼时正在房中准备药材,闻言微一蹙眉,想了想,将药材细细装好,整理干净桌面,方看向流月,“请她进来。”
流月应诺退下。
苏妍进房间之时,宋清欢正坐在桌旁饮茶,神态从容不迫,眸色清冷。
她站在门口,脚步微顿,凝眸审视。
那日苏镜辞所说的话,她甫一听罢,十分震惊。可待苏镜辞走后,再细细一想,却又生了几分将信将疑。
如果清扬阁的秦老板,当真是面前这位舞阳帝姬,她千里迢迢赶赴宸国,又费尽心机潜入宸国皇宫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和父皇……?
若果如此,她和父皇的丑事,早该传得沸沸扬扬,四国皆知。如今,此事虽在洛城仍有风言风语,但到底被父皇压下大半,其他三国并未闻得风声。
可若是其他目的?
——宫中唯一损失就是父皇寝殿,而且未遗失任何物品。
因此,此事无论怎么想,都解释不通。更可疑的是,苏镜辞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他知道了些什么?又是从何得出这个结论?
她本想去找苏镜辞问个究竟,可这一次,苏镜辞却含含糊糊打发了她,似并不想过多描述细节。
这让苏妍心中不免生疑。
要么,就是苏镜辞突然醒悟此事并没有同自己说的必要。
要么,就是苏镜辞在撒谎。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她都必须弄个明白。她必须查清楚当初是谁设计了自己和父皇!如此奇耻大辱,她却连幕后黑手都不知道,又怎会甘心?!
而那个秦老板出现在洛城的时间太过巧合,由不得她不怀疑。
所以,她来了这里。
她必须从宋清欢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来之前信心满满,然而,一到这里,心中却忽生几分忐忑。
她要对付的,不是什么普通角色。眼前这个容光惑人的女子,在前几日的接风宴上忽然展露锋芒。那样的凛冽气势,绝非等闲之辈!
可来都来了,苏妍自不允许自己打退堂鼓。
恰此时,宋清欢抬眸望来,朝她清浅一笑,眸光深沉,“雅安帝姬。”她朝她略一颔首。
说话间,却并不起身,神情懒懒,“不知雅安帝姬来我听荷院,有何贵干?”
苏妍面上不显,心底却愈发狐疑。
她实在看不出这样凉薄的舞阳帝姬,与那个温柔淡然的秦老板有何共同之处,更何况,两人的容貌并无任何相识,就算是易容,又怎能做到如此鬼斧神工?
若说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就是两人的身形了。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
她敛下眸底异色,不动声色一笑,“雅安久闻舞阳帝姬大名,一直无缘得见,此次难得有此机会,自要好好抓住才是。”
宋清欢沉吟一瞬。
她在四国素来默默无闻,也就前几日的接风宴上扬名了一把,岂来久闻大名一说?更何况,她与苏妍,代表的国家不同,自然谈不上有何共同利益。
那么,她如此执着想要见自己的原因,就值得思量了。
眸光微微在她面上一扫,点头,“雅安帝姬请坐。”
苏妍谢了,在客座上落了座。
“流月,奉茶。”宋清欢淡淡吩咐。
流月上了茶便退下。
宋清欢并不着急,只淡淡地饮着杯中茶水,并不着急开口。
她这般气定神闲,苏妍却有几分坐不住了,斟酌一瞬,决定以苏镜辞作为切入口,“舞阳帝姬与我三皇兄熟识?”
宋清欢撩眼一望,“三皇子?有过几面之缘,却是不熟。”
苏妍眉头微蹙。
那日听三皇兄的口气,竟是与舞阳帝姬颇为熟稔,所以才那般震惊。可此时从舞阳帝姬口中听来,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勾一勾唇,带了玩笑口吻,“是吗?那看来,是我三皇子多想了。”
宋清欢心底微动。
苏妍一而再再而三提到苏镜辞,难道,她此次来访,与苏镜辞有关?
苏镜辞对她的心思她隐约能猜出几分,可据她所知,苏妍与苏镜辞的关系只是平平,若是因苏镜辞对自己的好感之故,实在不至于这般好奇。
看来,她来的目的不是为此。
沉凉望去,语气不咸不淡,“不知三皇子同你说了什么?我如今有婚约在身,还请雅安帝姬慎言。”
苏妍脸色微沉,瞅着宋清欢滴水不漏的模样,未免有几分心焦。沉吟一瞬,再次试探着开口,“抱歉。三皇兄并未明说,只是,我觉得,他似乎对舞阳帝姬有意。”
宋清欢轻笑一声,语气仍是凉淡,“是么?”似完全未放在心上。
“帝姬不问为什么?”苏妍见她不上钩,难免急切。
宋清欢眸光微动。
她越是表现得毫不在意的模样,苏妍便越是心急。自己正好可借助她这种复杂焦躁的情绪,来套一套她的话。
“为什么?”她懒懒抬眸,神情不甚热络。
苏妍见此,消了几分警惕,面上只作言笑晏晏的模样,“也没什么。只是……之前听得五皇兄说起有名宫女与帝姬神似,若非对帝姬上了心,又怎会说出此话?”
这话一出,宋清欢蓦地一惊。
有名宫女与自己神似,这说的,可不就是当初自己假扮的青儿?
苏镜辞会这般想自己并不奇怪,她奇怪的是,苏镜辞为何会告诉苏妍,而苏妍,又为何会借此来旁敲侧击套自己的话。
脑中蓦地浮现一个猜想,掌心有冷汗渗出。
心底虽有惊涛骇浪,面上只看不出任何端倪,长睫一垂,愈显兴致缺缺,“是么?大千世界,有相似之人也并不奇怪。”
苏妍一直紧盯着宋清欢,见她神色未有丝毫改变,大失所望。
若舞阳帝姬当真是秦老板,除夕夜当晚当真在三皇兄面前假扮成青儿,此时听得自己这话,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这么说来,苏镜辞果真骗了自己?
眸中一抹戾气涌上。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难道……他知晓了自己与父皇之事?他的真正目的,并非告诉自己秦老板的真实身份,而是假借此事来给自己传递一个讯号,好让自己在夺剑大会中助他一臂之力?
苏妍这番推论,其实诸多破绽,但她迫不及待想要查清楚到底谁是陷害自己和父皇的幕后黑手,凡遇到此事相关,必疑神疑鬼,失了分寸。
见宋清欢丝毫没有值得怀疑之处,便将矛头指向了苏镜辞。
宋清欢观其纠结神色,眸色愈加深沉。
不疾不徐啜一口杯中茶水,道,“雅安帝姬今日前来,便是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之事?若如此,请雅安帝姬放心,我与贵国的三皇子,并不相熟,也请雅安帝姬日后慎言。”
一顿,起身清冷道,“我有些累了,流月,送客。”
说罢,果真往内室而去,竟再不理苏妍。
流月上前,朝苏妍恭敬一礼,“雅安帝姬,您请。”
被宋清欢赤裸裸地下了逐客令,苏妍虽心中不甘,然她此时所有的焦点都集中在了苏镜辞身上,未多做纠缠,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宋清欢进了内室,在窗旁的软榻旁坐下,神色已是森冷。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苏镜辞定是对她身份起了疑心,所以去旁敲侧击了苏妍一番。当日自己在洛城的化名是秦欢,而自己先前在千盏阁的化名亦是秦欢,苏镜辞也知此事。
只要两人将信息一对,当日自己去宸国之事便已暴露。
看方才苏妍的神情,她似乎对此事将信将疑。而苏镜辞那边,却有些棘手了。然而值得庆幸的是,苏镜辞虽有猜测,却并无实证,若是自己咬死不认,他并无办法。
思及此,心中微定,长舒一口气。
这次虽然将苏妍打发走了,但难保她不会对自己再起怀疑。看来,自己得想办法将祸水东引才是!
宋清欢陷入沉思,眸光深涌,面上满是凝重。
*
时间倏然而过,很快便到了宋清欢生辰之日。
甄选大赛迫在眉睫,因此这几日,宋清欢和沈初寒都很忙,自那日去过白芷院后,两人便再未见面。
这日一大早,沈初寒便来了听荷院。
宋清欢彼时已梳妆打扮妥当,听沉星来报,忙迎了出去。
“阿初。”她瞧着立在晨曦中的沈初寒,笑意盈盈上前,“你来得可真早。”
沈初寒温润一笑,“阿绾的生辰,自然是头等重要之事。怎么样,你可准备好了?”
宋清欢好奇扬目,眸色清澈如水洗过的天空,“阿初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么?”
沈初寒点头,眼底有流光闪耀,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低道,“阿绾今日,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宋清欢不妨他突然语气暧昧,呼吸一滞,顿时一阵气血上涌。颊边蓦地现一抹绯红,衬着洁白如玉的脸颊,好看得有些过分。
沈初寒心底的冲动直冲天灵盖,柔软的唇瓣在她脸颊处似有若无一擦,方直了身子,似笑非笑,“阿绾可愿?”
宋清欢长睫颤抖地厉害,垂首不敢望他,只心跳如鼓地一点头。
沈初寒轻笑,牵起她的手,“阿绾随我来。”
两人没有带流月沉星,只让慕白驾车,载着他们往临都城中的一处飞驰而去。
行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耳边的热闹声渐小。
宋清欢正待好奇发问,却见马车停下,慕白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公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