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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说罢,下车将帘拢挑起。
沈初寒先下车,然后将宋清欢牵了下来。
双脚一落地,宋清欢便好奇地四下打量着。
他们如今所处之处是一条安静的小巷,小巷不算窄,只开面前两扇朱漆大门,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人家。
慕白上前,在门扉上扣了三下。
很快,大门应声而开,从中走出两名侍卫模样的男子,朝沈初寒和宋清欢恭谨一礼,然后将门打开,迎了几人进府。
沈初寒朝宋清欢温柔一笑,“阿绾,进去吧。”说着,握住她的手,步履沉稳地朝里走去。
宋清欢按捺住心下好奇,点头,进了府苑。
这是一处很大的宅子。
入门便见佳木葱郁,奇花闪灼。两侧有精致的曲折游廊,蜿蜿蜒蜒,不知通往何处,正中一条石子漫成的甬道,尽头处立三两间气派房舍,似正厅模样。
好一派朗阔清然的气度。
她抬眸,笑问,“阿初,这是你在临都的私宅?”
沈初寒点头,“今日阿绾生辰,我不想任何人打扰我们。今夜,阿绾便宿在此处可好?”
宋清欢微怔,长睫一抖。
今夜,宿在这里……?
不知想到什么,脸颊红了红,透出桃花般娇艳的颜色。
沈初寒轻笑,眸色温润,“阿绾在想些什么?”
宋清欢清了清嗓子,压下心中旖旎,心虚地一摇头,“没……没什么……”
“那阿绾是同意了?”沈初寒微微俯身,拿那对好看的星目一眨不眨凝视着她。幽深的眸中映出宋清欢红潮未退的脸庞。
“嗯……”宋清欢不敢直视,慌忙转了目光应下。
沈初寒低低一笑,眼底一抹得逞的笑意,直了身子,依旧牵着宋清欢往前走。
“我先带阿绾参观参观。”
宋清欢点头,好奇而清澈的目光四下打量。
虽则从外头瞧着不显,但沈初寒的这处私宅,占地颇广。与普通府苑无异,前院是各色庭院和招待客人用的正厅,后院则是住宿的厢房。
一路走来,见到了嶙峋山石堆叠而成的假山,假山上引活水流下,见到了百花盛开的花圃,期间各色鲜花,争奇斗艳,见到了竹影森森的竹林,竹叶轻风发出沙沙声响。
绕过那片紫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湖泊出现在面前。湖畔垂柳依依,湖中遍植红白两色莲花。
微风夹杂着水汽吹来,带来阵阵莲香,令人心旷神怡。
现在正是莲花开得正盛之际,湖中莲叶已有半人之高,期间点缀着朵朵绽放的红莲白莲,甚是好看。
“这湖称镜湖。”沈初寒温润开口,目光在宋清欢流光溢彩的眸上一顿,方放目远眺。
宋清欢雪瞳一狭,隐隐瞧见湖心似有一座小岛。说是小岛,不如说是小洲渚来得贴切。那处洲渚不大,约莫是人工堆砌而成,渚上修八角凉亭一座,翘角飞檐,隐于荷叶田田之中。
“那是什么地方?”她素手一指。
沈初寒望去,“那处湖心亭,是夏日消暑之处。”
宋清欢四下一望,好奇道,“可是……我并未见有石桥通往那处?”
沈初寒勾唇笑笑,拉着她朝一旁走了走,目光落在不远处,“要去湖心亭,用那个便好。”
宋清欢顺着他的目光瞧去。
见不远处岸边泊着两条小舟,缆绳系在岸边一颗臂膀粗的柳树树干上,船身随着碧波悠悠晃荡着。
宋清欢眼波流转,笑着打趣,“荷塘泛舟,阿初倒是惯会享受的。”
沈初寒浅笑,定定地觑着她,“趁着这会子日头未出,阿绾可要上去看看?”
“好啊。”宋清欢兴致颇高,闻言欢快应了。
慕白自从进府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沈初寒也未叫人,将缆绳解开,自己先踏上小舟,然后朝宋清欢伸出手。
宋清欢在沈初寒的搀扶下上了小舟。
待她坐稳,沈初寒拿起竹篙一点,小舟便离了岸,荡荡悠悠朝荷塘深处驶去。
宋清欢看着他撑船时熟稔的模样,不由打趣,“堂堂一国丞相,今儿竟做起了这船夫的活计,若是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见她眸光清亮,仰着小脸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如雪肌肤上沁出点点汗珠,说不出的韵致楚楚。
沈初寒心跳微滞,撑船的节奏不免一乱,船身晃荡了些许。
宋清欢雪眸一睁,略微慌乱地伸手抓住船舷,又调整了一下坐姿坐稳了些。抬头似笑非笑,“阿初,你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咱们还是叫别人来撑吧。”
话音未落,忽见沈初寒将竹篙往舟上一架,大手已握上她的香肩,身子倾覆过来,唇角微翘,眼中带着闪动的流光,“阿绾,我行不行,你难道不知道?或者,你想亲自试试?”
“流氓!”宋清欢杏眸一瞪,颊边迅速飞上两抹桃晕,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羞赧。
沈初寒爱极了她这般娇羞的模样,忍不住长臂一伸,将她搂入怀中。
小舟不大,堪堪能容两人并排而坐。
沈初寒心中痒痒,动作幅度一时大了些,小舟又左右摇晃了几下。宋清欢小声惊呼一声,因身子被沈初寒箍在怀中,只得下意识用小手攥紧他胸前衣襟。
明明人前是清冷无匹的模样,在沈初寒面前却总会显出小女儿的娇态,仿佛只是一个在心上人面前再普通不过的娇羞女子。
沈初寒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似乎乐见她的狼狈。
宋清欢气呼呼地仰头瞪去,“很好笑?你再笑,我……”话音未落,却见沈初寒眼底划过一抹幽深,低头便吻了下来,将她未说完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宋清欢叮咛一声,红唇便被沈初寒含住,寒凉气息在她齿间舌尖辗转缠绵。
沈初寒已是情动,眼中幽深似海,搂住宋清欢腰肢的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宽大的手掌在她后背腰间四处游走,所到之处带起一片红热。
宋清欢忽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明明水汽凉凉,荷荫蔽日,体内却像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风拂荷叶发出的沙沙声响,以及荡漾轻舟上令人脸红心跳的啧啧吮声。
小舟顺着水流悠悠往前飘。
荷香浓郁,两侧有茂盛的荷叶荷花探过来,拂过宋清欢绵软的身子,窸窸窣窣。夏日衣衫本就轻薄,拂过之处带起一阵酥麻。
忽的,沈初寒炙热大手已移上她的肩头,将衣衫朝旁一扯,粉嫩香肩便暴露在空气中。
微有凉意袭来。
宋清欢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一双妙目水润迷离,迷迷糊糊间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沈初寒终于松开她已被吻得红肿的唇,头一低,俯身吻上了她半露的香肩。
宋清欢叮咛一声,有暧昧声响从唇齿间溢出。
她紧紧攀住沈初寒的身子,柔弱无骨地伏在他胸前。
沈初寒低着头,疾风骤雨般亲吻着她裸露的肌肤,不经意间眸光一垂,正窥见她胸前一片起伏的雪白,衣衫凌乱间让人意乱情迷。
腹部一阵热流蹿上,下意识伸手一撕,胸前春光登时暴露在他眼前。
胸前蓦地一凉,宋清欢脑中恢复片刻清醒,本能地用手去掩,眼中一片水润迷蒙。
沈初寒也突然间清醒过来,握在宋清欢肩头的手一紧,眸色深涌间垂了眸,低沉声线中带了尚未褪下的情欲。
“抱歉,阿绾。”他低低道,将外袍脱下,垂了长睫,伸手替她披上,目光却不看她。面上神情在荷叶的阴影下有几分讳莫如深。
宋清欢身子仍是绵软无力,半倚在船舷下娇娇喘着气,神情有几分怔忡。
片刻,她渐渐回了神,抬眸看一眼对面的沈初寒。
沈初寒低垂着头,从宋清欢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沉沉如墨的脸色。
四周仿佛更静了。
宋清欢看着沈初寒,眼底潺潺水波中带着不忍。
她知道沈初寒在顾虑什么。
前世,沈初寒在回凉途中对自己情愫暗生。到了盛京,尹湛欲立自己为后,被他假借钦天监的名义拦了下来。
自己那时并不知沈初寒的真实身份,心知跟他最终不会有好下场。为了不让他因自己之故毁了经营多年的一切,对他说了许多狠话。
沈初寒彼时是暴戾敏感的性子,闻之大怒,竟……竟不顾自己的反对强要了自己。
她那时其实已经喜欢上了沈初寒。她若想反抗,其实多的是法子。可是她早已情动,半推半就下却也从了他。
后来,沈初寒总对此事耿耿于怀,认为若没有当日那么一出逼迫,自己对他的态度,便不会那般决绝。
心中已有了阴影,所以才导致现在的患得患失,不敢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沈初寒滚烫的脸颊,直直凝视着他双眸道,“阿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并未因此事而怪过你,那时的我,对你早已情动。”
沈初寒闻言,深沉的眸光似亮了几分,怔怔凝视了片刻,方叹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至怀中,语声幽幽道,“阿绾,我说过的,这一世,定要给你个盛大的婚礼。”
宋清欢听着他渐趋平稳的心跳,心底的躁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沉的安心。
“嗯。”她用浓重的鼻音应一声,声音有几分哽咽,“我知道。”
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沈初寒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方松开她,起身站起,拿起竹篙朝湖心亭撑去。
两侧的荷叶荷花不断朝身后退去,湖心亭也越来越近。
此时日头已出,火辣辣的照在头上,湖面冒气热气,四下又是密不透风的荷田,一时有些香汗盈沁。
“阿绾若是觉着热,不如折片荷叶遮遮阳,湖心亭很快便到了。”划了一会,沈初寒面色恢复如常,语声温润。
宋清欢“嗯”一声,“还好。这些荷叶都在我头顶呢,倒也能遮阴。”她清亮的眸光四下一望,见前头有一支开得繁盛的荷花低垂,露出蕊中绿意莹然的莲蓬来。
心底一动,待划到那处,伸手将花中的莲蓬摘了下来。
她剥了两颗扔进嘴里,只觉满嘴清香,十分可口。
摇摇晃晃站起来,往沈初寒嘴里也塞了几颗剥好的莲蓬,笑眯眯道,“船家辛苦了,这是奖励你的。”
沈初寒吃完,又笑着望向她,“还要。”
诶?
宋清欢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些小零嘴,闻言诧了一诧,方应一声,又剥了几颗放入他嘴中。
收手之时,沈初寒的舌尖却似有若无在她指尖一吮,惊得宋清欢慌忙收回手,双目圆瞪,看着沈初寒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被他这么一调戏,心中又痒痒起来。
瞪他一眼,心道:这人可恁地讨厌,就知道撩人,撩拨完了却又跑!
沈初寒轻笑一声,停了划船的动作,目光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后面,“到了。”说着,用竹篙将船掉了个头。
宋清欢一看,见他们已到了那个小洲渚岸边,岸上有固定缆绳的铁桩,另修几级台阶通往高处的湖心亭。
沈初寒将缆绳套在铁桩上,待小舟停稳,先下了船,然后伸手将宋清欢也搀扶上了岸。
两人拾级而上。
亭中四面有朱漆护栏,雕精美花纹,凉风带着水汽徐徐吹入,高阔通透,吹散了身上的燥热。
中间另置一花梨木小几,并青竹坐榻,几上有酒,还有两只造型别致的青玉酒盏,下雕荷叶纹样,甚是精致。
宋清欢饶有兴致地看一眼沈初寒,“阿初这是……早有准备啊?”
沈初寒轻笑,与宋清欢在几前对坐下来,伸手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至她跟前。
“新鲜的荷叶酒,阿绾尝尝。”
宋清欢端起青玉盏,细细呷一口,入口既有荷的清香甘甜,又有酒的浓郁甘醇,味道委实不错。
她本就好酒,一口不过瘾,又饮了一大口。
沈初寒见状,眉眼清润,眸色宠溺,“阿绾喜欢便好。日后,春有桃花酿,夏饮荷花酒,秋品杏花酒,冬啜梅花酿,我一一给你酿来,可好?”
宋清欢执着碧玉酒盏的手一顿,诧异抬头,“这荷花酒,是你酿的?”
沈初寒点头,嘴角噙着浅淡笑意,“阿绾喜欢的东西,我便喜欢。”
她既喜饮酒,他便酿酒给她喝。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她再喝不习惯他人酿的酒,岂不好?
他要她从身到心,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一人。
宋清欢眨了眨眼,眸光中满是诧异。
沈初寒可是一国之相,整个凉国的支柱,凉国大半的朝政都是他在处理,除了国事,他自己要处理的事也是多如繁星。如今繁忙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抽出时间来为自己去学酿酒。
心底有温润的感动涌上。
“我……”她凝眸望着沈初寒,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在沈初寒这份厚重的爱面前都显得太过苍白。
眼眶中有晶莹泪花涌上,水汪汪的眼睛觑着他,唇一撇,娇娇糯糯道,“阿初,您待我这般好,待我习惯了有你的生活,再回建安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要把你尽快娶进门。”沈初寒语气低沉,“原本,我是想恢复身份之后再求娶你,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和堂堂正正的身份,可是阿绾,我委实是等不及了。”
有些思念,早已泛滥成灾。
宋清欢点头,“我知道。”
“等夺剑大会一结束,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事横亘在我们中间。”他斩钉截铁,神情亦是凝重。
见他说得郑重,宋清欢破涕为笑,打趣着缓和气氛,“你说的这么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对苦命鸳鸯呢。”
沈初寒也笑一声,“苦命鸳鸯自不是。不过我有预感,经过临都这一行,我的情敌又要多不少了。”
说到这里,眼中一抹嗜血的狠厉一闪而过。
胆敢觊觎阿绾之人,都该死!
他怕吓到宋清欢,长睫一垂,掩下眼中汹涌的情绪,笑笑道,“放心吧阿绾,回去我便让两国尽早定下婚期,你便安心等着做新嫁娘便是。”
“好。”宋清欢舒一口气,点头应了。
早日嫁给沈初寒,她也能早些安心。
端着青玉酒盏又喝一口,目光在碧波万顷的荷塘一扫,脑中忽的浮上一个主意,朝沈初寒浅浅一笑,“阿初,我有个饮酒的好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见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沈初寒自不会拂了她的意,含笑点头。
宋清欢一指湖面,笑眯眯地弯了杏目,“那就要拜托阿初给我采摘两片新鲜荷叶上来,记得,要刚冒出水面,卷拢如盏的那种。”
沈初寒虽不知她想做什么,却也没多问,应一声,足尖轻点,朝湖面上跃去。只见他伸手摘了两片叶卷如盏的荷叶,又施展轻功跃进了亭中。
“给,阿绾。”
宋清欢伸手接过,将其中一片荷叶放在几上,另一片荷叶托在手中,用指尖将叶心捅破,使之与叶茎相通,然后端起青玉酒杯,缓缓往荷叶里注酒。
她将莲茎递到沈初寒嘴里,笑意盈盈道,“阿初,你这般饮酒试试。”
沈初寒伸手接过那莲叶盏,吮吸茎管,清凉的酒酿流入口中,混着莲叶本身凉凉的清香,顷刻间消了全身的暑气。
他长眉一挑,看向宋清欢笑道,“阿绾从何处学来这么个讨巧的法子?”
宋清欢含糊应一声,“记不得从那本书上看到了的。”
这法子,称作碧筒饮,是她从穿越前的书上看来的。古代文人饮酒尚雅,碧筒饮更是雅中之雅,诚为暑天清供之一。
她自己也如法炮制,喝了一盏甘甜的碧筒饮,面上是餍足的神色。
在亭中坐了一会,眼见着快到中午了,两人便依旧泛舟回了岸边。
这个时候,慕白又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着朝两人行了个礼,“公子,殿下,午饭已备好,可要现在用餐?”
沈初寒看向宋清欢。
宋清欢点点头,早上急着见沈初寒,早膳也没用多少,这会子确有些饥肠辘辘了。
慕白便带着两人朝后院而去。
进了一间通透的房间,两人坐下不久,便有源源不断的精美菜肴上了上来,顷刻功夫便摆满了整个桌子。
慕白没有打扰二人,行礼后便退了下去,在门外候着。
宋清欢一扫,见桌上全是自己喜欢吃的菜肴,美目一弯,朝沈初寒笑得开怀,“谢谢阿初!”
今日这一出来,连日里心中的郁结之气都一扫而光,甚是愉悦。
沈初寒浅笑,伸手给她夹了几箸喜欢吃的菜肴,温声道,“喜欢吃便多吃些。”
宋清欢“嗯”一声,便也不客气,欢快地吃了起来。
两人心结已解,这些日子又难得有这般聚在一起的时光,边吃边聊,房中气氛端的是温馨缠绵——
直到门外响起略显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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