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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婷婷想不到景秀一个庶女,就敢以闺誉来冤枉她,当真是心狠歹毒!明明没有的事,却平白蒙受她诬告,事关她名誉,又不敢真的去找人当面对质。
一时奈何不了景秀,只可恨这不是自己府邸,竟受这种污辱!越想越气,气的紧咬双唇,几欲上前给她点颜色看,却被旁边的傅景荣拦着。
“表妹,休得再闹!”傅景荣拽着霍婷婷道:“明日你就跟二舅一块回京。”
“表哥!”霍婷婷满是委屈的看着他,“连你也要赶我走?”她双眸噙着泪,姿态楚楚:“我才不会走,以后表哥在哪,我便在哪,我再也不会离开表哥。”
听到这话,景秀脑中一轰,上前拉开霍婷婷缠着的手道:“表姐,还请你自重……”
“要你管!”霍婷婷一把猛力推开景秀。
景秀话还未完,被她推的身子后仰,一失声,腰背正撞到靠椅上,沉闷的一声痛呼从嘴里溢出。她咬着唇,迅速站稳了脚,上前一巴掌甩在霍婷婷脸上,只恨不得将她打醒:“我敬重你才喊你一声表姐,你却没脸没皮的缠着我大哥,你不要脸我大哥还要!你们是表兄妹,你这样不顾名节的爱慕他,传出去只会诋毁他清誉,他将来还怎么考取功名?”
霍婷婷挨了这一巴掌,耳边响起一阵嗡鸣声,怔了下,陡然拔高了调子,尖声怒叫道:“你敢打我!”
她气的几乎疯狂,从小到大没一个人敢打她,竟然被一个卑贱的庶女掌掴,她捂着脸,浑身颤栗,再听她说得那番话,也不甘示弱扬手朝景秀打过去。
手却被傅景荣截住,霍婷婷奋力挣脱,铁了心要打死景秀,气急败坏的推开傅景荣:“表哥,你让开!”
傅景荣吼道:“你要打她,便先打我。”
霍婷婷面色霎时一白,手高举在空,看到站在傅景荣身后的景秀,她咬着红唇,眼中的泪止不住的落:“表哥,你干嘛要维护她?她只是一个最低贱的庶女,她姨娘还是青楼出生,那种地方的女人生的,身上又脏又臭,看的我都恶心,我打她还怕脏了我的手……”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霍婷婷脸上。
“你再说一遍!”傅景荣扬起手,目光阴狠的望着霍婷婷。
霍婷婷被傅景荣突然的一巴掌,打的晕头转向,几欲干呕,那雪白秀美的脸上赫然起了一道深红的掌印。景秀力气不大,她那一巴掌也只是疼了下,而傅景荣的这一巴掌,却是用了狠劲,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如在灼烧,一寸寸侵蚀她的皮肤,直入骨髓,嘴角里有一口郁血溢出。
她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胸间五味陈杂,酸涩苦辣一齐逼了上来,在喉头逼仄涌动。表哥会打她,表哥怎么舍得打她……
傅景荣看到霍婷婷嘴角溢出的血,狭长的眸子闪动,再看自己掌心的红印,他走上前,握着霍婷婷双臂,哑声道:“表妹,对不起……”
“我讨厌你!”霍婷婷身子后退,嘶吼地道。
然后一转身,捂着脸哭着跑出去。
傅景荣上前两步,欲要追上去,但又停了下来。
景秀看大哥望着霍婷婷跑去的背影,瘦长的身子好似颤了颤,带着几分萧瑟。她眉心一动,缓缓走上前,稳稳扶住他一只胳膊,安慰道:“大哥……”
“你满意了?”傅景荣侧过脸,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
他松开景秀的手,毅然踏出门去。
那句话如同铮铮惊雷滚过景秀心头,她一阵恍惚,等反应过来,提裙几步追出去。
四处一望,哪里还见大哥的身影,她心里凄楚,难道大哥喜欢霍婷婷的……
“六小姐。”白苏踏进屋,看景秀双手扶着门栏,脸色像初雪一般苍白至透明,是一种脆弱的感觉,她眼皮一跳,蓦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景秀眼皮沉的抬不起来,心头如被透明的蚕丝一缕缕牢牢地缠紧,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牙关一阵阵发紧,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苏把景秀搀扶着坐下,等她稍稍缓和后才道:“外院传话,说马道婆来了。”
景秀抬起头,面色已恢复自然,来的倒是巧,正要派人去请她。
马道婆来正厅时,景秀收起惆怅,含着笑迎接道:“正要派人去请您,您就来了。”
马道婆先是“阿弥陀佛”一声,和善笑道:“六小姐是与佛有缘之人。”
景秀只是微笑,不想多说些客套话,直接道:“上回您提议修建家庵一事,父亲那我劝过后,算是勉强同意,只是府里格局已成,不知哪里好再动土?”
一听说可行,马道婆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供奉菩萨的家庵不必太奢华,一切随简。请六小姐容老尼在府中走一走,算卦占卜哪处最适宜?”
景秀笑道:“那好,我找位妈妈陪您去府里逛逛,选好位置再来详说。”
马道理诧异,这选哪里还不得是六小姐一句话的事?万一选错地方,此事不是悬了……这位六小姐果真是心思难测。
景秀见她不应声,笑着解释道:“我还得照顾母亲,实在不方便陪您,您随意去院子逛逛,回来再商议便是。”
意思是不管选哪都好说。
马道婆了悟,道了句佛语。
景秀让白苏去请个妈妈来,交代后,让妈妈好生招待,便让她们出去了。
景秀坐在太师椅上,轻轻揉着后面腰间的痛。
白苏问道:“六小姐有什么打算?”
景秀压低声音道:“你把修家庵的事传出去,让大姐姐那也有所闻。这样马道婆在院子走一遭,大家则更信服。然后把父亲决定让大姐姐侍奉在菩萨跟前的事大肆宣扬。”
白苏听懂意思,立刻去办。
景秀起身去了内室,依旧是白蜜在旁伺候,她坐过去,看了眼床头的霍氏,还是那般不见起色,不由问:“廖大夫这几日来诊脉,怎么说?”
白蜜道:“只说得看太太意志,醒不醒得来,药还是其次,得太太愿意醒来。”
景秀嗤笑,霍氏样样要强,怎么会不愿醒来呢?
略坐一会后,白苏已经回来,冲着她点头,办妥了。
景秀眼底才有了笑意,看景沫是愿意日夜守着家庵,只等霍氏醒来才能出来,还是愿意去京城呢?
守着家庵侍奉菩萨,往好听点说,那是为救母祈福,保佑阖家安康。但凡难听点的传言,便是在家不受宠触犯家规,要守在佛前孤灯古佛,安神宁心。
可世人往往都会往那难听的传言去揣摩,探实。
这样,景沫将来的亲事便难办了……
想着心事,许是昨夜一宿未睡,景秀强撑了会,到底扛不住眼皮的沉重,便倚着手肘在旁边熟睡了。
被外头的响动惊醒,她朦胧地睁眼,身上搭着条青缎绉银鼠皮的厚毯,她一动身,厚毯滑落在地。
感觉到身上的温热散尽,她揉了揉眼皮,才醒了神,正要去捡,却看到一双粗狂虎口还带着厚茧的手伸在她眼前,把毯子重新盖在她身上。
景秀心尖一喜,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那双手,汲取那双手的温度。
“六表妹。”邓睿欣喜的唤道,被景秀握住手的那刻,心竟然噗通跳的奇快。
景秀听到是邓睿的声音,手指僵了僵,反射性的收回手,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邓睿欣喜若狂的笑脸,只是在她放下手后,笑意瞬间凝结冰冻。
此情此景,景秀很是尴尬,垂下脸不知该说什么?
邓睿心如死灰般的望着她,原来是梦醒后把他错认了?
从那日抛下那些狠话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他不敢来见她,怕她不理睬,可又十分想见她,很想知道她的近况,想她会不会怪罪他,说那种话伤害到她?
可是如今看来,她心里早有他人,从不曾在乎过他,又何谈伤害?
两人僵持了很久,都不说话。
外头的二叔婆拄着拐杖进屋,还未进就失声的诉道:“我可怜的韶华,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病成这样?真是作孽啊!”
景秀收起厚毯,站起身绕开了邓睿,径自去屏风外头迎接,躬身请安道:“二叔婆。”
“起来起来,哪里那么多规矩?”二叔婆抬起景秀的手,牵着她往霍氏床边去:“我这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来的少,但心里一直惦记着韶华的病,每日早起诵经祈福,指望她早点好。你说,你母亲平日身子骨都结识的很,怎么会病这么严重呢?”
景秀柔声地道:“母亲这些年顾家累着了,想歇一歇,等她休息够了,惦记着关心她的人,自然就会醒来的。”
二叔婆笑着轻拧了拧景秀的嘴,“你这小嘴,就是会说话,贴心贴肺的,说得心里暖和。谁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景秀闻言,笑容瞬间凝注,抿紧了唇。二叔婆突然来此,又说这话可是为了……
二叔婆从后头丫鬟手里拿了玳瑁眼镜架在耳朵上,看了眼床上的霍氏,嘴里啧啧地叹气道:“平日那样个和气的人,这一病,消瘦的不成人形了!”感叹的直摇晃脑袋,转首又拍了拍景秀的手背道:“幸苦你这孩子侍奉着。”
“不幸苦。”景秀漫不经心的诺诺道。
二叔婆连连道好,又夸了几句景秀,就从怀里慢慢掏出一张大红的压大帖,上面撰写着“聘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