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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慧的论坛和报告分别是上午十一点和下午一点,中间只有一个午饭时间。为了保持清醒,她没有参加应酬,只吃了一个面包就躲到一个咖啡馆里准备PPT,虽然她对报告的内容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鉴于会议的级别、机会的珍贵、她不想有任何的差错。
她打开手提,刚刚浏览了一遍报告的资料,手机忽然“叮”了一声,传来何海翔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链接,标题是:“佰安高科大起底,高管曾深陷性骚扰案件”,发表在“AI赛道”上。《AI赛道》是AI界著名的公号,以行业资讯为主,也发表深度的分析文章,因更新快、流量大、标题抢眼、紧追热点、文风诙谐、可读性强成为业界最受欢迎的消遣性读物。
闵慧将全文迅速地读了一遍,发现报道有明显的恶意。作者对于四年前的“旧闻”并未发掘出任何新的内容,只是对当时的案件及各种八卦做了一个总结,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翻绘声绘色的演绎,将闵慧败诉说成是一场被实锤的“仙人跳”。程启让是可怜的受害者,因担心敲诈、忍无可忍对簿公堂。闵慧终因品行不端被观潮开除,长达数月找不到工作,此外还有未婚先孕、儿子来历不明等问题。最后不忘记加上一笔:近日某行业酒会上,闵慧曾当众“调戏”程启让,被郑依婷泼酒在身云云。
虽然明知是不实报道,闵慧还是气到脸红。随着GS1.0的发布,她俨然成了行业上的一颗新星,这个时候翻出旧闻,且一定要等到她在行业最高峰会上露脸的这一天,显然是为了打压她的锋芒,破坏投资人对团队的好感,降低佰安的估值。
闵慧将手机一关,合上电脑,调均气息,闭上眼睛,安静地喝了一口咖啡,再睁开眼睛时却看见林熙月向自己的桌子快步走来。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碎花小礼服,A字形裁剪,腰上的蕾丝花边绣着一圈银色的流苏,脸上的妆容很淡,有股甜甜的少女风。
林熙月比闵慧大两岁,今年应该三十二了。但她骨架小巧,皮肤细嫩,看上去像个刚刚工作的大学生。
“小慧,你怎么在这?”她依然这样叫她,“会议马上要开始了,第一个就是你的报告,马上要进场了吧?”
“离会议开始还有三十五分钟。”闵慧看了一眼手表,淡淡地说,“不急。”
“还在生我的气?”她坐了下来,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你替程启让作伪证,对他忠心耿耿,也没换来销售总监的职位吗?”闵慧抚摸着手中的咖啡杯,“你看看你,我都还没开始原谅你,你已经原谅了你自己……”
“我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最后简直没法收场。程启让这人我很了解,看上去斯文有礼,逼急了就是一头猛兽。你让他陷入绝境,他一定把你推下地狱。小慧,咱们都是有事业心的女人,我还是那个看法,”林熙月说,“既然有野心,就不要太敏感。这是男人的世界,规矩、制度他们都已经立下了,挑战他们?代价太大。改变他们?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做到,这就是现实,大家心知肚明,用不着你去揭发。你要学会与它周旋,争取不要失去太多,又能从中拿到想要的东西。”她的表情很真诚,“摸摸碰碰怎么了?亲一下又不会死。何况这人是程启让,他的身份、资历、气质还配不上你吗?趁工作之便表达爱意是有点出格,但也不算屈辱吧?——我是搞销售的,你遇到的这些在我这儿都不是事儿。你以为HR可以为你伸张正义?人家根本没时间理你。你以为告倒程启让就可以撼动观潮,改写它的人事制度?人家只会笑你天真!让观潮在你和程启让之间做个选择,用脚趾头想人家也不会选你呀。”
“我们曾经是朋友。”闵慧看着她的眼睛,目光里是层层的风暴,“那一刻,你看见了真相却选择隐瞒,甚至出庭作伪证。在我心中,你就是个坏人。你的行为,既没道德也没有正义!你不能因为自己已经妥协就嘲笑别人的抗争——”
“抗争有什么用?下场只会更糟。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不是后悔?如果当初不那么较真,观潮的CTO早晚是你当吧?我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实名揭发,还大张旗鼓地在自媒体上讨伐他?搞运动吗?能把他搞下来吗?”
“我是为了教育。”闵慧站起来,将手提放进包里。
“教育?你想教育谁?”
“教育那些像你这样冥顽不化的蠢蛋。”
说完正要走,林熙月伸出一支脚挡住她的去路:“我是没说真话,因为我爱程启让,我想保护他。”
“……”
“他也像那样亲过我。”
“……”
“你有没有想过那一刻我的心酸?看见自己疯狂喜欢的男人在亲自己的好朋友?”
“……”
“现在我跟程启让已经结束了。”
“祝贺你。”闵慧冷笑。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的辛旗,他现在是我的老板,”林熙月说,“对我挺好的,在工作上支持我,相处得也很愉快。小慧,我只想好好地工作,希望你不要从中作梗。”
闵慧正要回答,手机又“叮”地响了一下,这一次是AIMAX会议组的小黄发来的短信:“闵慧,接到会议筹备组的临时通知,你下午的报告会因时间冲突已被取消,感谢配合、敬请谅解。”
顾不得跟林熙月说话,闵慧拎起电脑大步离去,冲到会议大厅找到曹牧,问道:“我的报告突然取消了,曹姐,你知道不?”
曹牧摇摇头,想了一下随即说:“大概是跟《AI赛道》上的那篇稿子有关。听说这次大会来了很多政府官员——”
“怎么办?”闵慧气道,“肯定是程启让捣的鬼!”
“不一定。如果我是程启让,根本不想旧事重提。”曹牧说,“刚才我正跟风林资本的老总聊天,这稿件还是他看见了告诉我的。
“会议马上要开始了。”闵慧抬头看着前方讲台。
下午的报告一共两个小时,原定有四人演讲,每人三十分钟。讲台上端坐着会议主持人唐建功,在他的左手边,摆着四把椅子,很显然是在情况变更之前摆好的,其中三位报告者已经入座。他们也不了解取消的事,按照演讲的次序将第一个位子空了出来。
闵慧拍了一下曹牧,说:“我去试一下。”
曹牧一把扯住她:“都告诉你取消了,怎么试?”
“强行试呗!”
闵慧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悄悄地向前台走去。时间已到,台下还有些人在讲话,场面有些嘈杂,唐建功清了清嗓子,朗声说:“请大家安静就座,报告会即将开始。”
就在这时,闵慧淡定地走上讲台,坐到了那个空位上。
唐建功将手捂住话筒,低声说:“闵慧,你没接到短信吗?你的报告取消了。”
“没有啊,”闵慧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刚才在准备PPT,怕打扰就关机了,没收到短信啊。”
“可是我接到通知说你——”
“唐老师,快开始吧,台下几百双眼睛看着您呢。”
“可是——”
“我都坐上来了,众目睽睽之下,您总不能把我赶下去吧,太不礼貌了您说呢?”
“要不……您自个儿下去?”
闵慧坚决摇头:“我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