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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牙子斜眼看过来,阴阳怪气道:“十斤粮食,一斤酒。师弟出手还真阔绰,师兄我可都快无米下锅了!”
舍郎中正不知如何开口,却见慕冰玥已拿出一荷包银子,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卢郎中,这些一是冰玥付的此次诊金,二是月内若有人看病却付不起诊金,可从此出。”
卢牙子倪了一眼慕冰玥手中鼓鼓的荷包,伸手接过掂了几下,“想来姑娘便是那位送药送粮的慕姑娘了……如此,卢某便收下了。”
卢牙子手用力一甩,荷包‘嗖’的穿过过堂,‘嗒’一下落在了一敞开的药匣里,吓得正在兑水煎药的沈雪惊跳起来,卢牙子视而未见道:“丫头,去包袱里找件衣服给这人换上。”
沈雪听后,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放下手中的扇子,打开包袱,翻翻找找的,终找出一件稍显宽大的青色长衣,便给男子送了过去。
舍郎中摸摸鼻子,走到慕冰玥近前,“我师兄就是脾气古怪了点,不过心是好的。”
对于卢牙子的态度,慕冰玥并未放在心上,她点点头,自寻了一个椅子坐下,疲惫的揉了揉眉间。
沈雪正好瞧见,忙从怀中掏出一小红瓶,“小姐,可要吃粒药解解乏?”
卢牙子甚为眼尖,一下子便看到红瓶贴的药名,厉声道:“胡闹!药岂是胡吃的。”
舍郎中见了,忙道:“师兄,师弟这次来,也是想请教师兄慕姑娘的病。”
卢牙子在瓶瓶罐罐前,兀自捣弄着,“不足之症,又损了心脉,除了那仙草灵药,卢某也没办法……”
听到沈雪的嗤笑声,卢牙子又漫不经心的接着道:“虚不受补,补药无益……真是贫贱丫头得了富贵病,也只能用名贵的吃食调理着,每日在施以针灸,调息理气,或可命长一些……”
因家里闹过一次狐仙,沈雪最是忌讳别人说慕冰玥短命,顿时不饶起来,“哎!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自己技不如人,直说便是……”
“小雪不要对郎中不敬。”慕冰玥自是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如今过的每一天都是她偷来的,能活到现在她都是赚了。
看到慕冰玥眼里满含的警告,沈雪终是收了声,委委屈屈的回去煎药。
卢牙子恍若未闻,手下依旧不停,“卢某观慕姑娘气息,能活过十五岁便是幸运的了。”
‘啪’沈雪将手中的扇子重重摔下,正要发作却听到慕冰玥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她胸膛几度起伏,大大的哼了一声,终是没再吭气。
沈雪的脾气,舍郎中可是深为领教过,那跟捅了马蜂窝没什么两样,怕自己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师兄,一会再说出什么刺激沈雪的话,他忙插口道:“师兄,难道真的就没办法了么?”
卢牙子难得的叹了口气,“即使有灵丹妙药,也只能延长几年而已。”
舍郎中听后,默然不在出声,满含疼惜的看着慕冰玥。
沈雪却是再也忍不住,埋头在膝间,痛哭出声,不一会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满室沉寂,卢牙子也停止了手,默立一旁。即使见惯生死,可还是忍不住心下悲戚,他偷眼看向慕冰玥,却意外的看见她竟然只是安宁静谧的坐在那,面上无半分悲喜,心下不由哑然。
本以为沈雪慢慢会习惯,却不想她数次听过,在再次听到时,哭的还是如此伤心,“冰玥也许不能控制生命的长度,但却能掌控生命的宽度。对于冰玥来说,能在当下活的精彩,便不虚此生了。”能活到现在,她已是心存感激了,只要妹妹能安乐,她也就无憾了。
此言一出,众皆静然,连一直直抽噎的沈雪也奇异的停止了抽泣。
见众人都望着她,慕冰玥自嘲道:“因为人只能活区区几十年,却要死很久,所以冰玥又怎会浪费上天恩赐的时光,去悲天闵秋呢!”
男子握剑蓦地紧了紧,黑瞳内的嗜血森然皱起波澜,风起云涌,巨浪袭过,眼里深藏的杀气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却是,比冬日江水还冷,比万年寒冰还寒的冰棱,周身散发出的冷凝之气,让药馆内闷热无比的空气也是随之一滞,让人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空气似乎都已冻结,众人的注意尽皆被引了过去。
然其冷涩默然的表情却让他们无从猜测他的思绪,目光幽暗如炼狱深渊,让人不敢直视。
直到外出的小篮子返回,才打破这一室的死寂。
众人慢慢回过神来,皆若有所思。
男子的身份终究是一个隐患,又值此多事之秋,慕冰玥不想节外生枝,率先打破,开口道:“小雪,药先慢慢煎着,你过去帮小篮子布置碗筷。”
沈雪收回看向男子的目光,忙应了一声。
曹树和舍郎中若有所思的收回探究的目光,只卢牙子一人恍若未见,默立在药案前,待慕冰玥话音一落,便数落起小药徒,“小兔崽子,去这么久,想把为师饿死呀!”
小篮子习以为常,只嘻嘻笑着。
待布置妥当,几人便起身就座,男子亦在小篮子的搀扶下,坐到席间。
小篮子嘻嘻一笑,“小篮子的衣服,没想到公子穿上却能穿出这般气度,这光华可是要盖过那些世家公子呢!”
略显瘦小的衣服,却更衬出他身姿伟岸,只是青色的衣服,稍逊于墨衣,与他的气质略有些不匹配。
“哪来的那么多话?吃你的饭去。”卢牙子横眼一斜,小篮子顿缩了缩脖子,拿碗扒拉一些饭菜,便拿着去了药炉旁,卢牙子见了直骂没出息。
饭间并无人说话,连一向好说的沈雪也默默吃着饭,只有灯火在室内一明一暗。
饭后男子服完药,几人便去了临近客栈,因生意冷清,到是很快定好四间客房,夜已深慕冰玥奔走一天,身体也到达极限,进了屋子后,也没梳洗,直接倒塌便睡。
看着沾枕即着的慕冰玥,沈雪心疼的摇了摇头,给她盖好薄被后,也没敢梳洗,便和衣躺在了外侧。
夜已深,满天繁星,四野俱静。
客栈内,男子亦和衣而睡,紧握剑的手满是冷汗,脸上满是痛苦挣扎之色,素来警醒的他,却似被噩梦呓住了,久久无法醒来。
男子呼吸急促,久久过去,似从万丈深渊坠入谷底,男子身躯一震猛地惊醒。
男子浑浑噩噩的醒来,看清眼前景物,才舒出一口气,再也睡不着的他起身坐了起来,拿过一块桌布擦拭着黑剑上的冷渍,银色的月光从窗棱上的窗纱渗入室内,碎银一般的映照在泛着玄光的黑剑上,男子眼中的杀意合着噬人的剑意喷薄而出。
男子举剑一划,迎面桌上的茶壶应声而裂,茶水从寸长的缝隙间倾斜而出,男子闷咳几声,似乎牵动了内伤,深潭般的黑眸闪过一丝不甘,终是收剑躺回。
室内重归静寂。
慕冰玥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幽幽醒转,此时男子已换过药,卢牙子也复过诊,一众人也都用过了早饭。
待慕冰玥梳洗过,沈雪忙奉上一盘精致小巧的素菜水饺,玲珑剔透到让她胃口大开,笑点了点她的秀鼻,慕冰玥轻然坐下。
沈雪待慕冰玥用完,才神秘兮兮的拿出一青色小瓶,拿过一茶杯,拧开盖,手指轻点几下,一些珍珠白色的粉末,融入杯中,沈雪晃了几下,递给慕冰玥,“小姐,这是那位怪郎中给您熬夜配的药,说长期服用可理气活血,延年益寿,还能悦颜色,乌黑发呢!算他有良心,小姐可是给他几百两银子呢!”
慕冰玥接过一饮而尽,抿了抿嘴,却是未尝出有什么味,听到沈雪褒贬不一的话,不置一笑,拿过青瓶轻倒在手指一点。
沈雪一见,立马夺了过来,宝贝似的握紧,“我的好小姐,这可金贵着呢!那怪郎中说了,每日用一指甲盖的量就可,研制不易,让咱们节省着用一年呢!”
慕冰玥轻笑,两指捻了捻,又放到鼻间闻了闻,验并无腥臭之气,才确定这些不是珍珠粉,听了沈雪的话,未与她争辩,拍拍手将粉末拍尽,“我一会跟曹爷爷出去办事,你莫要与卢郎中起争执。”起初她来时并未预见自己会遇到福润,这意外得来的三千两银子,正可解燃眉之急。
用过饭,慕冰玥便和曹树一起去城内逛,城内比县里确实繁华的多,尚有很多米铺在营业,她大致看了一遍,这里的米价虽比淮县的价低些,却还是让人望洋兴叹。
以前五旦粮食只需一两银子,现今却一斗的米便需一两,真是米贵如油,满天要价,而这天价亦不知阻了多少人的活路。
三千两银子还没等捂热,只一上午便被慕冰玥花了个精光,她与福润商定好事后,一行便辞过卢郎中,乘船往回赶。
因有宋临令牌在手,一路绿灯,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待一到岸,慕冰玥便马不停蹄的赶去扇纺,而沈雪和舍郎中带着男子回了慕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