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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如今已经炸开了锅,好好的公子说死就死了,刘夫人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刻当即就晕了过去。
千户刘大人是跟在定南侯手下的,知道儿子死后,他还算理智,立即报了官就去了定南侯府。
定南侯下午才疲乏想来,想起昨晚那美妙滋味,不禁还在回味。
丫环从外头进来,隔着轻薄的帷纱看到已经起身的人,道:“侯爷,刘大人来了。”
定南侯闻言,只微微拧了下眉头,才道:“让他去花厅候着,对了,夫人呢?”
“夫人一早跟林家小姐入宫去了,还没回呢。”丫环如实答道,说完,迟疑了一下,才抬眼问他:“侯爷,西苑那边儿的主子昨夜好似一宿没睡,您要不要去看看?”
定南侯想起西苑那如花似玉又风情万种的女人,顿了顿,才淡淡道:“你去传个话,本侯今晚还在夫人这儿休息,让她不必等了。”说罢,这才提步往外去了。
丫环微微咬唇,急急去西苑回话了。
定南侯一路到了前院,看到仿佛一夜未眠的刘大人,笑道:“这是怎么了?”
“下官请侯爷做主,有人谋杀了下官的儿子,下官能力有限,实在惹不起那人。”刘大人凄凄然跪在地上。
定南侯闻言,有些诧异:“竟还有这等事。不过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已经知道是谁害你儿子了?”
“是!”刘大人很笃定的点点头。
“那先说说看……”定南侯自然不会不管不问,驭下之道他很清楚,如若他冷眼不管,往后那些下属们必然也不会替自己卖命了,但前提是,那人是他能惹的人。
刘大人红着眼眶,恭谨抬抬手,才道:“不是别人,正是郑将军府!”
定南侯拧起眉头,刘大人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昨日我儿死时,身旁还有一个晕过去的郑府小姐,却是兵部尚书郑府。”
“那你为何觉得是郑将军府?”
“因为有人看到了。”刘大人垂下眼睛,仿佛是在遮掩哀伤一般,定南侯没注意,都是在意他说的话:“谁大半夜会看到?”
“正是郑府的人看到的。”刘大人笃定说着,脑海里回忆起的却是郑莱在朝堂上屡次三番对自己的鄙夷和嘲讽,他就算知道儿子是兵部尚书府的人杀的,他现在也不会指认的,因为他跟在定南侯部下这么多年,很清楚他什么性格,墙倒众人推的事儿他很乐意做,但若让他去跟手握实权的兵部尚书撕破脸皮,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倒不如趁机除去郑莱。
“这个郑府人也真是太嚣张了!你且等着,我立即入宫替你将此事禀明皇上,必定替你讨还个公道!”定南侯当即道。
刘大人只是感激涕零,好生一番道谢后,才从定南侯府出来了。
出来时,看到自己的随身小厮,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灿灿的黄金:“你媳妇的妹妹不是在郑府做事么,让她马上来见我。”
小厮瞧见黄金,立即应下。
宫里。
林锦婳还不知这事已经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但在皇后的宫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她知道八成皇上是想借郑莱之手除去哥哥了。
定南侯夫人有些坐不住了,瞧着一旁伺候的宫女笑道:“能不能劳烦你再去看看皇后娘娘午休可醒了?”
宫女十分客气的笑笑,道:“娘娘这几日身子格外的乏。定南侯夫人既然有孕,不如先去偏殿歇着吧,奴婢再去通传,等娘娘醒了,立即告诉您。”
定南侯夫人也觉得腰有些酸,昨夜没有睡好,现在早已困乏了,便歉意的看了看林锦婳:“那你现在这儿等着。”
“夫人慢些走。”林锦婳自然要应下。
等侯夫人走了,她才缓缓坐下。
但没多时,皇后的心腹侍女云姜姑姑便从里面出来了,瞧见她一个人在,上前见了礼,才笑道:“林小姐,皇后娘娘有请。”
林锦婳余光瞥了眼方才建议侯夫人去偏殿的宫女,见她神色淡然,便知皇后娘娘一早就是打算单独见自己了。
她起身应下,这才随着云姜往里而去。
皇后的翊坤宫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十分清雅,就连多宝阁边上都要插上一两支鲜嫩的花草,听闻皇上最是喜欢这个。
云姜走到珠帘前站定,也示意她先停下,才朝里面轻声道:“娘娘,林小姐来了。”
“进来。”
淡淡两个字,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云姜颔首,这才侧开身让林锦婳进去。
林锦婳垂眸敛气,皇后之前差点出卖自己的事她还历历在目,不敢忘怀,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在,她更要小心才是。
进了里间,便看到一身大红色绸衫的皇后斜斜倚在美人榻边,手撑着额头,似乎在盯着什么看一般,额前的头发已经能看到银丝了,眼角的皱纹用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而且面带疲态,看起来只剩下严肃和端庄。
皇后察觉到她的目光,淡淡道:“怎么,觉得本宫老了?”
“谁也没有不逝的芳华,娘娘端庄大方,贤良淑得,更是中宫之主,乃是天下女子楷模。”林锦婳垂眸道。女子都忌讳说自己老,但皇后额前的白发已是遮掩不住,想来非要说她还年轻,更像是勉强之词了。
皇后闻言,果然轻轻一笑:“你倒是与其他人不一样。”
“娘娘过誉……”
“本宫可没有过誉,有时候本宫也好奇,你不过有一张姣好的脸而已,这世上美人千千万,如你四姐林紫苏,郑家的郑如意、王家的王汝嫣,各个都不比你差,你是怎么让怀琰这般独独爱你,宁愿不要这宁王之位,也不愿意让你难受的呢?”皇后真是好奇,在后宫,她见过无数美人,婀娜多姿的,顾盼生辉的,更有倾国倾城的,可从不见皇上对谁钟情,可偏偏跟皇帝最像的赵怀琰,却能独独钟爱一个女人,还在临行时要挟自己不许对她动手。
林锦婳心底其实也疑惑,但她不知道赵怀琰是不是如同自己一般,莫名就喜欢了,莫名这喜欢就变成了爱。
“臣女不知……”
“不知么……”皇后喃喃念着,看了她一眼,道:“不管你知不知,本宫知道你此番来是要做什么,但只要你答应本宫,本宫就有法子替你兄长解围。”
林锦婳手心微紧:“娘娘请说。”
“很简单,我要你给我一味药。”她目光变得清寒起来。
“宫里不曾有的药,且药效无声无息,不会短时间暴毙,但会慢慢折损人,直到死。”皇后浅笑看她:“我要用来对付德妃的,你可能理解?有德妃在,你跟怀琰就会永无宁日。”
林锦婳看着她深深的目光,却看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不答应?”皇后慢慢坐起了身子,自顾自端起一旁的玫瑰花茶喝了口,才笑道:“这茶不错,你送去平西王府的,平西王妃全部赠与了本宫。”
林锦婳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只看她问道:“只要哥哥平安归来,锦婳愿意冒此风险。”
“药做好要多久?”
“一个月……”
“慢了,三日。三日若是没有东西送来,你兄长只怕回天乏术,就连怀琰也救不了。”皇后说完,将手里的茶盏轻轻磕在桌上,云姜听到声响,立即走了进来,对林锦婳道:“林小姐,时辰不早,奴婢送您出宫吧。”
林锦婳手心微紧,瞧见皇后已经不打算再搭理自己,也不再多说,转头往外而去。
今日的皇后很奇怪,跟寻常不喜德妃不同,这次她说要用毒药时,眼里分明还藏着一丝丝的不舍。
云姜甚至没让她去见侯夫人便直接带她出了宫门,从这儿往前走,正好经过御花园。
她往前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不正是许久不见的德妃跟端慧公主么。
德妃一眼看到林锦婳,并无诧异,似乎早知她会经过这里一般。也是,德妃一直跟皇后斗,怎么可能不掌握皇后宫里的动态呢。
云姜暗暗看了眼林锦婳,才上前行了礼。
德妃根本没看她,只盯着林锦婳,冷笑道:“皇后才被太后训斥了,你就来了,你还真是皇后的贴身小棉袄啊。”
皇后被太后训斥了?
林锦婳微讶,但只装作寻常道:“臣女得皇后娘娘恩惠,理当时时入宫陪伴的。”
端慧看了她一眼,倒是意外的没有开口讽刺她,只傲然的撇过脸去看风景。
德妃早知她能言善辩,也不跟她争这一时之气,只笑道:“本妃听阚儿说,你医术十分了得,还治好了罗老夫人的病,本妃这会儿也觉得不适,你能否替本妃也看看?”
云姜立即警惕道:“娘娘,奴婢让人立即替您去请御医……”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小姐可是有名的神医,本妃何必舍近求远?左不过也只是把脉的事儿,难道皇后娘娘请来的人,便是给本妃看个病也不行?若是如此,本妃可要好好去太后那儿说说了,皇后娘娘乃是中宫之主,怎么连这样的大度都没有。”德妃轻嗤道。
云姜微微咬唇,只能看向林锦婳。
林锦婳知道便是皇后在这里也会由着德妃的,只得道:“娘娘请伸手……”
德妃微微一笑:“不急,那儿正好有处房间,我们坐下看。”说罢,直接往前而去。
林锦婳跟云姜对视一眼,云姜只看了看身边的宫女,宫女会意,立即悄悄退下去找皇后了。
德妃眼角瞥见那离开的宫女,只冷了冷眸子,未曾说什么。
几人没走多远,便到了那不大的房间里,德妃这才伸出胳膊来,林锦婳伸手准备去探脉,手却一把被德妃身边的宫女抓住:“慢些,我们娘娘皮肤娇嫩,待奴婢先铺上手绢。”说罢,这才松了林锦婳的手。
林锦婳能感觉到她手心细微的粉末已经沾上了自己的手背,但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难道这就是德妃的目的?
她只装作没察觉一般,淡淡收回手拢在袖子里,悄悄手背的粉末蹭在了腰边的手绢上。
等那宫女安排好,她也才开始探脉了。
德妃脉象平稳,根本什么病也没有。
林锦婳如实相告,德妃这才如同舒了口气般看她:“既然没事,那便算了,省的皇后说本妃欺负你。”
林锦婳见她意外的没有刁难,想必问题就出在方才那宫女抹在自己手背的粉末上了。
德妃顿了顿,看着方才那宫女,道:“桂芍,你亲自送林小姐出宫去。”
那宫女立即应下了。
云姜也要跟着出去时,便听德妃道:“云姜姑姑且留步,本宫有事问你。”
“但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先……”
“你担心什么,既然是本宫让人送她,谁还敢再半路将她如何了不成?”德妃冷冷笑道:“若是出事了,太后和皇上也少不得要罚本妃驭下不严,本妃何必讨这个不痛快,皇后娘娘被太后训诫的事本妃可还历历在目呢。”
云姜面色微微泛白,但到底是宫中的老人,镇定许多,只看了眼翊坤宫出来的剩下两个宫女道:“你们好生护送林小姐。”
“那姑姑您……”两个宫女不放心,云姜只睨了她们一眼,她们这才没敢再说了。
林锦婳看走在自己左手边背脊挺直的宫女桂芍,又跟德妃告了辞,这才提步往外而去。
桂芍赶忙跟上,就走在林锦婳身边。
林锦婳看着她时不时往自己身边靠近,直到前面穿过御花园,看到前面有一条不大但很深河,河流蜿蜒宫中,只不过大部分都被埋了起来成了暗河。
她缓缓朝那河边走,因为必须要过了桥才能绕出去。但越往前,她便发现身边的桂芍越紧张,走到桥边时,林锦婳故意装作崴脚,一把拉住了身边的桂芍,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
“林小姐,你没事吧?”桂芍忙抽开手,却没发现袖子上多了一条用银针别住的不属于她的帕子。
“没事,不小心崴了一下。”林锦婳浅浅一笑,这才提步往前而去。
桂芍越发紧张的跟在后面,等到了桥中间时,林锦婳才看到桥边护栏不知何时断裂了一块,人若是被人推一下,很容易就会掉下去。
她没等桂芍开口,自己就走到了桥边朝下看:“流水潺潺,百花怒放,真是处好地方。”她淡淡笑着,余光却看着慢慢靠近的桂芍。
“是啊,好地方。”桂芍僵硬的笑笑,走到林锦婳身后,手慢慢放到了林锦婳的背后,看着她稳稳不动,这才微微咬牙,狠狠把她往前退去。
林锦婳早有准备,在她推自己的一瞬间,立即反手拖住了她,带着她一道掉入了水里。
噗通一声,林锦婳为防止她在水下将自己活活淹死,立即往岸边游去,所幸河流很窄,她很快便到了岸边,被赶过来的宫女拉了上去,但桂芍却好似疯了一般,一边挥手扑打着水面一边哆嗦着喊救命,语气和眼神都是绝望。
林锦婳不知她为何会这么慌,看上去她也不像是不会水的样子。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有宫女忽然指着水面轻呼:“好多鱼……”
“鱼?”林锦婳也低头看去,奇怪的是这些鱼好见到她就好似见到了鱼食一般疯狂的往前游去,最后一条接着一条扑在了桂芍身上,露出一排排细密又尖利的牙齿,将她撕得血肉模糊,那群鱼儿就像是争食的锦鲤一般,密密麻麻,将河面顿时染成一片血红。
林锦婳也被此刻诡异又血腥的画面吓住了,听着桂芍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不由想起方才自己若是知道这河里有这样恐怖的东西,还能不能立即冷静游到岸边,甚至她若是被桂芍拉住,这样的情况下她能活着出来的几率是多少。
宫里的护卫们听到声响,很快赶了过来,本打算撑船去救人,但那些鱼连船也啃咬,众人只能看着方才还活生生的桂芍被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
“这到底是什么邪物……”
“难道是水鬼?”
护卫们开始低声议论,林锦婳忍住惊骇,却不知自己也是面色发白了,这东西她曾翻古籍时瞥见过:“是食人鱼。”她微弱出声,心里却奇怪,这种鱼锦朝怎么会有?便是有也是在西南边陲之地才是。
等等,西南?
西南乃是熊家家族所在之地,哥哥此番遇险她便怀疑熊家人从中作梗,没想到熊家人竟然还带了这食人鱼来宫里。可德妃这样做,纵然杀了自己,也是引火烧身之举,她怎么会……
她话未说完,便听到一护卫低声嘀咕道:“皇后娘娘的远亲好似正是在西南谋生,听闻这两日还入宫给皇后娘娘请过安呢。”
林锦婳身边的宫女也听到了,其中一个二话没说赶紧往回跑去了,剩下的只哆嗦着扶着林锦婳道:“林小姐,奴婢送您出宫吧。”
林锦婳也知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但隐隐总觉得蹊跷,德妃跟皇后都不是鲁莽之人,若真是她们做的,怎么会把事情闹得路人皆知?就连收神武门的护卫都知道她前两日有西南的亲戚来过,德妃的娘家在西南就更是不用说了。
她想起桂芍抹在自己手背上的药粉,微微皱眉,莫非那药粉跟引来食人鱼无关?德妃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被食人鱼吃掉?
她想不通,直到走到宫门都没注意那儿有人正看着她。
“林小姐,嘉嫔娘娘。”宫女提醒道。
林锦婳这才回过神来,抬眼看着站在宫门口不远处长廊下的华衣妇人,她本就比皇后要年轻四五岁,今儿一身深紫色的广袖宫裙,发髻上斜斜簪着几支步摇,显得年轻不少,又极为端庄温婉。
她上前见了礼,嘉嫔则是立即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怎么衣裳都湿了。”嘉嫔好似不知道方才的事一般。
林锦婳眸光微微一深,却只将方才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只提桂芍是德妃之人,丝毫不说听到的护卫说的那句话。
嘉嫔关切的拉着她微凉的手,疼惜道:“你也是受罪了,我还打算好好谢谢你上次的救命之恩,不过既然发生了这等事,你还是早些回去,往后入宫可以定要小心些。”
“多谢娘娘指点。”林锦婳只微微叹了口气。
嘉嫔见状,也不多说,温柔的拍拍她的手,苦笑道:“早些回去吧,今日出了这样骇人的事,太后必定会严查,到时候问到你,你也不必怕,听到什么看到什么,直说就是,没听到没看到的,也一字不能说,明哲保身为先明白吗?这后宫中的主子们都是斗了半辈子才能活到今天的,最擅长的便是借刀杀人,你可千万小心。”
林锦婳看着她情真意切又温柔至极的脸,忽然有些理解为何她看起来这样温柔,皇帝却不喜欢她了。
她只顺从浅笑,这才随着宫女们离开了。
她一直走到宫门口,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待看到嘉嫔还站在那儿温柔朝自己笑时,心里已经知道了大概。
出了皇宫,墨风见她身上濡湿,忙迎了上来:“小姐,怎么了?”
林锦婳微微摇头,只道:“宫外情况如何?”宫内这件事她既没有准确判断,便不想妄言,她甚至有些希望温柔的嘉嫔是真正的温柔。
“刘大人指认郑老夫人是幕后主使,现在定南侯已经入宫请旨了。”墨风道。
林锦婳闻言,倒是讽刺:“他倒是聪明,知道定南侯不会去惹兵部尚书,所以借机先除掉一直跟他有龃龉的郑莱,郑莱如今也是墙倒众人推,但他一死,哥哥可就危险了。
她面色沉沉,转头便要直接先回徐府,徐程青倒是先一步驾马来了。
瞧见她,眼含笑意:“跟我来。”
林锦婳看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心突突一跳:“哥哥他……”
“不可声张,快。”说罢,驾着马又往前去了。
林锦婳迫不及待上了马车跟上,随他在京城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在一个看起来偏僻破陋的巷子口停下了。
徐程青看了眼墨风:“劳烦你在这儿守着。”
墨风颔首,徐程青这才带着林锦婳往里而去。
走了没多久,徐程青上前敲了敲门,里边儿传来林锦婳并不陌生的声音。
“可是小姐?”
“墨花?”林锦婳只知道是墨花,只是前段时日墨花在盯着被罚上普济寺的赵阚时便失去了踪迹,没曾想会在这里出现!
墨花听到声音,立即拉开了门,瞧见林锦婳来,才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
林锦婳看她,黑了不少,也瘦了不少,一双大眼睛倒是更有神了。
“小姐,公子在里边。”她见林锦婳盯着自己,忙道。
林锦婳点点头,提起裙子快步走了进去。
这院子不大,进门就是房间,林锦澄便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好似睡着了一般,但呼吸均匀。
她的眼泪一下子便落了出来,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也一下子松开了。
“大哥……”
“公子受了伤,不过王爷救得及时,没大碍,只是怕要暂时昏迷一段时间了。”墨花道。
“王爷?”林锦婳抹去眼泪看她,墨花这才说出了原委:“那日奴婢跟踪暗里跟景王接头的熊家人,因为受伤,好在一户农家收留,好了之后,奴晚上婢便想着继续去追那熊家人,却刚好在一处驿站听到他们正私下里夸夸自得说着晚上埋伏公子的计划,奴婢这才悄悄去营救,好在王爷一早就做了准备,否则,奴婢怕也回不来见小姐了。”
林锦婳听她寥寥数言便知道当时情况的凶险,顿了顿,又问道:“袁郡主呢?”
“袁郡主为了救公子也受了伤,不过不重,想着去西南不能无人,只嘱托奴婢先送公子回来疗养,也好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墨花道。
徐程青看她松了口气,才上前笑道:“王爷正在后面包扎伤口,去看看吧。”
林锦婳看了眼笑得暧昧的他,嘴角微微抽抽,这个表哥竟是这样‘识趣’的?不过他说赵怀琰也受伤了……
林锦婳看到一侧还有未用完的药,一并拿起才往后面去了。
才拨开珠帘,林锦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而后便看到光着上半身的男人正在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来了。”赵怀琰头也没抬,继续用小刀将伤口的腐烂处削掉。
“嗯。”林锦婳轻轻应了声,眼眶微微发热。他不是奉皇命去处理爹爹留下的旧部么,竟是违抗皇命去救哥哥了么,还受了这样重的伤。
赵怀琰听出她语气里的哽咽,抬头温柔看她:“来帮我包扎。”
林锦婳自然不会拒绝,上前才看到他从左肩一直斜斜划到了腹部的血红伤口,皮肉翻出来,可见有多疼。
林锦婳迅速替他上好药包扎好伤口,眼前早已是被泪水模糊了。
赵怀琰倒是挑挑眉:“这么多疤不好看吗?”
“啊?”林锦婳一时没反应过来,赵怀琰这是指了指自己布满伤疤但肌肉分明的胸膛:“你也不多看几眼,只盯着伤口看。”
林锦婳抬眼对上他眼里的温柔,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上前圈住他的脖子:“谢谢。”
“又惹你哭了。”赵怀琰自然的抬手揽住她的腰,顺手就把她抱在了腿上坐着。
林锦婳把头埋在他肩窝里破涕为笑:“王爷何时这样会说情话了。”
赵怀琰蹭蹭她的小脑袋,眸里染上笑意:“自然而然,就有了这样的话。”并非刻意,只是心中感觉让他脱口而出,便是那样的话,他觉得还不够表达千万分之一他的爱。
林锦婳忽然想起之前皇后的话,从他的肩窝离开,对上他的眼睛:“王爷前世为何会喜欢我呢?前世我既懦弱又胆小,即便后来为了……后来变得聪明,在你眼里,应该也只是个坏人罢了。”
“你不记得了?”赵怀琰挨着她的额头,鼻尖在她鼻尖轻轻一蹭:“我爱你,仅仅因为你是你,婳儿,前世今生,我都只爱你,也只有你。”
林锦婳听着他的话,记忆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浮现出了,可是即便她很努力的回想,还是没有想起,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王爷,该出发了。”
赵怀琰这才趁着林锦婳没反应过来时在她嘴唇轻轻一吻,道:“我先离开,赫连璟找过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迟些我会来寻你,相信我。”
林锦婳才要说话,他已经小心将她放在一侧,揉揉她的额头,才快步离开了。
林锦婳一脑袋问号,他知道赫连璟的事儿了?他不是要去边关么,一会儿还要回来?
直到赵怀琰走远了,徐程青才从外面过来,道:“锦婳,该走了。”
“嗯。”林锦婳点点头,这才走了出来。
徐程青看她红彤彤的眼睛,疼惜笑道:“苦了你了,你放心,表哥会去参加春闱,争取考个功名,谁要再欺负我妹妹,也要问问我答不答应!”
林锦婳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浅笑出声。
走时再看了眼沉睡的林锦澄和守着的墨花,她这才算松了口气,立即出去了。
从这里出来,她心里安定不少。
马车跑了一段,到了闹市时,墨风忽然掀了帘子进来,道:“小姐,前面的马车好似是王小姐的。”
“汝嫣?”林锦婳掀开了侧边的帘子看去,前面马车不正是王汝嫣常坐的么,而且透过帘子往里看,里面端端坐着的,正是王汝嫣本人。
“小姐,可要叫住她?奴婢看她离开的方向好似是曾府。”
“先不必。”林锦婳微微摇头,汝嫣看起来冷静极了,她一定是想去曾府做什么。
顿了顿,道:“我记得曾府不远处有一处茶楼?”
墨风颔首:“就是曾府自己的产业。”
“去定个雅间。”林锦婳远远看着王汝嫣冷静至极的样子,有些心疼,那样单纯良善的人,却遭亲生兄长设计。
不多时,林锦婳的马车在距离郑府百米远的客栈停下,王汝嫣的马车却是到了曾府门口停下。
曾府的人见她来,都十分意外,管家都亲自来迎接了,却只歉意道:“王小姐,我家老爷夫人都去郑府了,您要不……”昨儿是郑府的酒馆泼下的开水,今日自然要去算账。
“我来看看曾公子。”王汝嫣垂眸轻声道。
管家一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公子做的那混账事他可是知道的,不过既然她自己要来,他也不拒绝了。
笑了笑,道:“王小姐这边请,难得你还记挂我家公子,我家公子要是见了小姐你,必然病都好一半了。”
王汝嫣听他絮絮叨叨说着,只垂着眸子淡漠着面色,直到到了曾学海的房间。
管家的很懂事,特意支使开了所有下人,唯独留他们在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曾学海已经痛苦呻吟了一天,浑身上下都是很大的水泡,根本动惮不得,稍稍眨下眼睛都是火辣辣的疼。
曾学海本还在诅咒郑莱,瞧见王汝嫣来,立即喜上眉梢:“嫣儿,你来看我了。”
“是啊,看看你死没死。”王汝嫣缓缓转身倒了杯热茶来,想起那晚的绝望和屈辱,她仍旧想去死,但死之前,这些人得先死。
她眼眶微微发红,浅笑看他:“还想娶我吗?”
“你想做什么?”曾学海看她的笑,忽然觉得瘆得慌,立即威胁道:“这儿可是曾府,你要是敢把我怎么样,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还有你们王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王汝嫣并不说话,只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药来,慢慢和匀在热茶里,等和好了,才坐到他床边,看着他凄凉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死吗?”
“你……”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只要你还能活得够久,说不定我还会嫁给你,我也不会连累爹娘的。”说完,转头看他:“这是让你断子绝孙的药,是你自己喝,还是我逼你喝,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王汝嫣,你……”
“嘘……”王汝嫣喉头微微哽咽,那日晚上,他就是这样厉声威胁自己的,她一世都忘不了:“你这么大声,说不定我会不管不顾先杀了你,再自尽,这样曾府也没有证据怪到我王府头上,你说对吗?”说完,她直接抽下了头上的簪子,忍着泪和颤抖,将簪子放到了他脖子边:“我数三声……三二……”
“我喝!”曾学海咬牙切齿,他知道王汝嫣这会儿疯了,他要是不喝,她真的会杀了自己。左不过一口药,一会儿再吐出来,再请最好的大夫。
王汝嫣看他将药全部喝完,才将茶杯放在了一侧,可她真想就这样一簪子刺下去啊,杀了他,让他碎尸万段!
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连累了爹娘。
喂完药,她便拉开门出来了,看到门口早早等着的叶菱,只打算淡淡离开,却不想忽然听到她旁边的姨娘道:“真是没脸没皮,还没嫁进来呢,就上赶着往男人床上送。”
叶菱掩唇轻笑,嗔怪的看她一眼,笑道:“姐姐,她往后到底是咱们夫人,你说这些,不是平白得罪人么。”
“得罪?哼,她也不找张镜子照照自己什么样儿,嫁进来也摆脱不了自己是只破鞋的事实。还御史府的千金小姐呢,我看跟我这种从风月场所赎出来的也差不多。”
叶菱又是一笑,两人一唱一和,把王汝嫣羞辱的一文不值。
王汝嫣也气,气得浑身发颤,却没跟她们争论,只提步走了。
叶菱见状,这才冷淡睨了她的背影一眼往房间里头去了,才进门,就看到曾学海一手扣着嗓子一边从床上爬了下来,样貌狰狞的很。
叶菱怔在原地,曾学海看到她,只想朝她大喊,但嗓子疼得厉害,王汝嫣哪里是给他什么断子绝孙的药,分明是哑药。
叶菱这才忙回过神来转头去叫人了。
方才跟她一起的姨娘瞧见她急急跑出来,聪明的没有走进房间,而是赶忙跟着叶菱跑了,等她们都离开,藏在屋顶暗处的墨风这才把消息去回了正在雅间等候的林锦婳:“奴婢没有亲眼看到王小姐下药,但八成做了。”
林锦婳的心微微沉下,看着王汝嫣从曾府出来红着眼坐上马车,只能微微摇头:“她太急了。曾学海此人心狠手辣,此番没死,必定会想办法报复。”说罢,看着不远处叶菱里里外外忙活的影子,道:“叶菱此人心术不正,今日晚上必定会借机留在曾学海身边伺候以示忠心。”
“所以,小姐是想……”
“我看过他的脉案,他有严重的人参过敏,今晚,我要你把参汤送到他嘴边。”林锦婳微微拧眉道。
墨风严肃看着她:“小姐,现在这么多人盯着你,万一被人发现……”
“没有万一。的确有人盯着我,但总不能因为有人盯着,就束手束脚任由他人鱼肉。”林锦婳看她一眼:“你不必亲自去动手,叶菱最擅长这些表面功夫,你只需要在她将汤药端过去的过程中动手即可。”
墨风闻言,还是点了点头。
林锦婳这才从酒楼离开,想着曾家老爷夫人不在,这儿郑府门口一定十分热闹了。
的确,现在的郑家何止热闹。
郑娇娇一口咬定自己是被郑如意陷害的,曾家人认定是他们故意烫伤了曾学海,刘大人也一口咬定是郑老夫人害死了他儿子,这会儿的郑老夫人躲在后院,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如意,你说这……这怎么办才好啊,你爹也不在,就连尚书府都要冤枉我们。”她吓得拿着茶杯的手都在发抖,只看着她道:“要不你去求求景王殿下吧,让他救救我们郑府。”
“景王殿下日理万机,哪里肯来帮我们呢?”郑如意细细把玩着手腕上赵阚给她的一串沉香珠子,说能压制住体内蛊虫的气息。
她嘴角浮出讽刺。
郑老夫人没关心这些,只焦急道:“那怎么办?看外头阵势,怕是要抓我去坐牢啊,如意,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这折腾也丢不起这脸啊。”
“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是不知祖母愿意不愿意。”她眸子微微发寒,手下一用力,沉香的串线断开,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郑老夫人也是乱投病急医了,忙问到:“什么法子?”
郑如意眸光微微转暗,低声道:“承认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但你是被人逼的。”
“这……怎么可以……”
“你放心,只要你说出那个名字,剩下的我会处理。”郑如意看着她笑道。
郑老夫人迟疑看她,但外面的吵闹越来越响,她也顾不得许多,忙问道:“谁?”
“林锦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