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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知道,我就一大城市里的小土鳖。”虽是这样说,但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要往某种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中国历史悠远,文化博大精深,古时没有现在的科学依据,就会产生各种迷信习俗。像是广为人知的童男童女祭河,龙王娶妻,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湘西赶尸,这些都是中国各地特有的习俗。那么大的地方,那么多的民族那么多的地区,每处就算只有一个,要能都知道也实在是太困难了。
所以朋友没有对我进行鄙视,值得表扬的是这一次他甚至都没有卖关子。他压着声,往我耳边凑了凑,均匀的呼吸和他说话的吐息喷在我耳朵上让我发痒,可他所说的东西,却让我从心底里发寒:“以前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你知道的,几乎每个人都想要生男孩,特别是在以农耕为生之处,比如这里。生下来要是男孩子将来就能撑起整个家成为劳动力,而女孩子就什么都不能干,养大了还得嫁人,有些说话难听的就直接喊她们赔钱货。”
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这让我想起来因为没法生儿子而落了个极其悲惨下场的恩婉。
朋友斜眼看了看站在一边正在安慰自己儿子的谷喜来夫妇,道:“随着重男轻女思想的日趋严重,东北一些地方就衍生出这样一个残忍的习俗——扎大针。若是第一胎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就用两根三十厘米的钢针,从女婴的双肋下扎进去,等女婴断了气再将尸体埋到十字路口。任千人踩万人踏,以此告诉那些女鬼,如果投胎到他们家下场就是会是这样。他们相信如此一来,下一胎就能生个男孩子。”
“嘶——”我吸了口凉气,整个人僵直在那:“这他妈是什么习俗?!明显不靠谱啊,谁他妈想出来的,太残忍了!而且怎么会有人下得了狠心这样对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朋友朝谷喜来努了努嘴,说:“你狠不下心不代表别人不会做。”
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让我心里头那股凉意直冲上了头顶心,他的意思是谷喜来夫妻曾经做过这件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并不是意外夭折。
“我操,还是不是人了!”心头难以抑制的怒气在身体里四处冲撞,像是在寻一口发泄处,我说得很响,我敢说就不怕他们听见,他们听见又如何?
朋友这次果然没有制止我,我突如其来的骂声让谷喜来他们莫名其妙,三个人朝我们这张望几眼,又面面相觑。朋友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走过去说:“进去吧,今天这件事可以处理了,不过还有些事我想问一问你们。”
他们点着头跟在朋友身后进屋,李大娘走两步还回过头来狐疑地盯着我看。作为一个有知识懂礼貌的新好青年,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以白眼回敬年纪比我大的长辈。
我们五个到了正厅坐下,朋友想了会才开口,我本以为他会旁敲侧击,谁知他上来就开门见山问:“你们第一个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们没有立即回答,我注意到谷喜来与老婆交换了眼色,两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安。这时候朋友补充道:“你们只有一次机会,不管你们给我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帮你们送走那只鬼。但如果你们没有对我说实话,带路的过程中出了岔子,我不负责。”
谷高平满脸疑惑,看样子他对此事并不知情,但正常人都能听出这段话里似乎另有玄机。谷喜来夫妇这时候也顾不上跟宝贝儿子解释什么,两人头抵着头凑在一起嘀咕了会儿,谷喜来支支吾吾道:“那……那孩子是病死的。”
我心里暗骂真是死性不改,想着,我斜过眼往朋友瞧,他听到谷喜来睁眼说瞎话一点声色也不动,就叫他们去鸡圈里抓一只大公鸡。
谷家人一听,赶紧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等他们离开,我问朋友准备怎么办,他说:“能怎么办?还是得把那孩子的灵送走,就权当是为了那个孩子。从入这一行开始,我只遇到过一个婴灵,那时候我跟着师傅到处走单子,所以还不是我出的手。婴灵很难处理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们是小婴儿死后化成的,你没法跟它说道理劝它离开,因为它根本听不懂,它所做的事情都是跟着自己的本能。我只能小心翼翼一步步领着它走,如果它不愿意,还继续害人的话,就只能将其打散。”
“那岂不是太可怜了……”我道。那一刻我惊异地发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的思想发生了变化。还记得遇到白梅的时,我对鬼只有厌恶害怕恐惧,那时候我无法理解朋友为什么会对鬼心存怜悯。现在我懂了,我也对它们有惋惜之情。
就像网络上的一句话,遇见的人多了,你就会更喜欢狗。
从前朝九晚五工作时,我的社交圈有限,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人。自从跟着朋友四处走,看过的人多了,就愈加觉得鬼没有那么可怕了。
我自嘲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变化,还是在笑“人”。
很快,谷喜来抓来一只公鸡。这只鸡极大,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鸡冠鲜红如血,身上的羽毛颜色鲜艳,阳光下还泛着光,很是漂亮。朋友上下打量了一番,问:“这鸡开始打鸣了吗?”李大娘赶紧道,“这只是老公鸡了!早就会打鸣啦!它一嗓子嚎起来整个村都能听见。平时也懂事,除了早上其他时候都安静得很。”
朋友又叫他们去找个黑色的布袋子,可找了一圈,家里根本没有这种东西。于是李大娘找了件不太穿的黑衣服,拆开来给缝了一个。那时候已经是下午,朋友让他们别着急,平时干嘛现在就干嘛,别让心情有太大起伏变化。说完就领着我离开了,说是晚上再回来。
我俩在村里随处逛了逛,最后绕回到谷家的房子后头,我往墙上那扇窗户看了看,一片漆黑,应该就是谷高平的那间被锁起来的婚房。朋友把一个小布包放在窗台上,告诉我这是驱魂的咒符包,要为那个婴灵带路就不能让它一直躲在这间房里,这个布包能把它赶出去。
我问那赶出去之后呢?会不会跑没了。
朋友说不会,那么多年了这个婴灵都呆在这个家里肯定是有原因的,离开这个房间它就会在各个房间游走,我再到那几个屋子放好符咒包,最后它就只能到谷喜来夫妻和谷高平睡的那间屋子去。
“把鬼引到他们屋子去不太好吧?”我说。
他抬了抬背上的包,目光往天上看了看,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那时候天冷,不过五六点钟,天就已经渐渐阴沉下来,浓墨似的青黑色将月亮与星星都晕染得模糊不清。又过了三个小时左右,那时候已经是九十点钟,我们回到谷家,他们还坐在正厅,三个人没看电视也不说话,被绳子捆住脚的大公鸡躺在竹椅旁边,时不时扑腾一下翅膀,把地上细小的灰尘扇起来。
我上去一把按住那只鸡,将其抱在手里,它突然挣扎起来,翅膀上下使劲扇动,还糊了我脸,朋友嫌弃地朝我一瞥,让我赶紧把他抓好,转而对谷喜来等人说:“你们先去睡,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来处理。”
他们看自己在这坐着也看不到大师大显神通,只好应下,一同回房去了。我原本以为我们是要坐在正厅里,谁知过了没多久朋友叫我搬上凳子跟他坐到谷喜来房门口去。
他靠坐在门口,将耳朵贴在木门上。我拉了他一把,低声问:“你偷听什么呢?”
他道:“听动静啊,有动静我们就直接进去。你现在去用那个黑口袋把公鸡装起来,小心一点别让鸡叫,更别把它弄伤了。”
其实我早就猜到那口袋是用来装公鸡的,所以我早就已经做好了,现在那只鸡正静静躺在黑布袋里,我直接将它提了过来。我刚走出正厅往右边拐,只见不远处坐着的朋友突然起身推开谷喜来的房门冲了进去,我暗叫不好,没等我到就开戏了!于是急忙拔腿就跑。
一进去,就见谷高平背对着门站着一动不动,床上的谷喜来夫妇缩在床上一角,不敢发声,就这样紧紧盯着朋友向他求救。奇怪的是,听到我跟朋友进门的声音谷高平也一点反应没有,果然是中了邪了。朋友也没管他们,兀自从包里掏出一捆红绳,我仔细看了看,这种红绳比较粗,是缚灵用的。
他用红绳从谷高平的头上一直绕到裤脚,却没有打结,就令其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然后用一张敷贴在谷高平的背心上。接着又抓了几把坟土,往房间各个角上撒了几撒。期间谷高平仍是瞪着眼张着嘴纹丝不动。
“把黑布袋打开。”做完这一切,朋友对我说。他说如果鸡叫了六声,等最后一声叫完我就放手让它自己跑出去,但如果没有叫六声,就把它重新装回黑布袋。
我点头麻利地将黑布袋的口子拉开,大公鸡的头一下从里面窜了出来,它抖着头,眨了几下眼。一直只有在早晨才打鸣的公鸡竟然叫了起来。
“喔喔喔!——”我细心数着。
一声。
两声。
三声。
四声。
五声。
“啊——!”最后一声公鸡叫我迟迟没有听到,谷高平却在这一刻突然痛苦地大吼起来!我被他一吓再加上手中公鸡猛烈的挣扎,一不小心公鸡就脱手掉在了地上。
朋友一看,兀然大喊:“叶宗!抓住那只鸡!不能让它跑出去!”
那时候小爷已经顾不得形象了,整个身子扑了上去,吃了一嘴的灰,幸亏这只大公鸡身手没有小爷敏捷,在它飞出门前的那一秒,小爷死死把它拽住了。
朋友正与谷喜来一起将谷高平压在地上,他朝我喊了声:“装回袋子里!”我手忙脚乱装好后,就看见朋友正在用针戳谷高平的脚趾,然后又将脚趾的血按在他的人中上。上一次救莫三千他也是这么做的,我知道他是在拉谷高平的魂。
不过一分钟,谷高平的挣扎停了下来,等他慢慢睁开眼,朋友叫我再一次把黑布袋打开,这一次我学聪明了,我捏住了公鸡的脚,一会它再挣扎也逃不出我的手掌。怪异的是,这次这只鸡一动不动,只是鸡头一直在左右转动。
“喔喔!——”突然,它昂起脖子大叫起来!朋友立即道:“第六声!放手!”
妈蛋!这尼玛还是连着上一次的啊,我赶忙放开,可那只鸡并没有往门外去,而是在屋子里跑动,拍着翅膀乱飞。
朋友这时正从包里往外掏一个盆子,随后将一张敷和一些我从没见过的东西丢进去点燃烧着,说时迟那时快,这公鸡竟然往火盆里跳,幸好朋友动作快,一下拦住了它。
“怎么回事!?”我问。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谷高平和他老婆们的标准站姿
扎大针之前有读者已经猜到是哪个习俗了,真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