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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自封为王
葛荣被带入尔朱荣的帅营,帅营中除葛明之外,就只有尔朱荣,其余的人全都被撤出。
葛荣微感有些诧异,但此刻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奢望可以逃走。
“我的武功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要高明很多?”尔朱荣有些得意地问道。
葛荣一呆,却并没有否认。
“哈哈,也的确,天下间又有几个如同我这般的奇才?也只有我才配主宰这个天下!”尔朱荣一入帅营,立刻狂态毕露。
“孩儿以阿爹为荣!”葛明拍马屁道。
尔朱荣得意无比地笑了笑,道:“葛荣,如果你愿意臣服于我,我可以不杀你!”
葛荣眸子之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淡然道:“我并不是一个甘于屈服人下的人,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你臣服于我,难道你不觉得我才是真命天子吗?”尔朱荣眸子之中闪过一缕狂野的光彩道。
“哼,但你还不是北魏之主!”葛荣不屑地道。
“这还不简单?只要我动个小指头就可以成为北魏之主,灭了你这支最强盛的义军,谁还敢与我作对?此刻就是蔡伤和黄海亲自来,我也不怕。谁能胜我‘道心种魔大法’第八层境界?天下间唯有我可以练成魔门至高武学,也只有最聪明也最有实力的人方配主宰这个天下。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尔朱荣狂傲地道。
听到“道心种魔大法”,葛荣心头一动,他隐隐感觉到尔朱荣的狂态毕露,就是因为这种绝世魔功。否则,一个超级高手怎会如此张狂?如此激动呢?心中不由暗忖道:“哼,练死你,最好是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亡!”口中却激将道:“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我却看不出你有什么聪明之处。”
“哼,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成为今日主宰北魏的人吗?只有你这只笨虫和傻瓜还蒙在鼓里。泰山之行我之所以没有杀你,就是不想让别人认为我只是趁人之危,我更需你出手去击杀那个讨厌的元融,干掉神池堡那群老不死的。没想到你跟蔡风那小子还真合作,不仅帮我杀了元融,还帮我干掉了另一个心腹大患崔延伯。哈哈哈……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的掌握和算计之中,难道你不觉得我是天下间资质最高的人吗?”尔朱荣无限得意地道。
“神池堡也是你故意安排的?”葛荣倒吃了一惊,问道。
“哼,否则你休想动它分毫!”尔朱荣自信地道。
“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葛荣大惑不解。
“这是我尔朱家族的秘密,此刻告诉你也无妨。我之所以让明儿引你去进攻神池堡,一是因为神池堡中有太多你渗入的奸细,与其留下一个被蛀虫噬过的木头,倒不如烧了这截木头,再去寻找新的。这样就可清除你所有的眼线,至少可让你的人原形毕露,而神池堡的真正实力却一直在我的身边。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逼出我的影子,甚至杀了他。因为任何威胁到我的人都必须死,而他却是我的胞兄,面容体骼与我一模一样,但我却无法杀了他,因此只好借你之手去替我完成这一切了。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区区数百骑能安然自神池堡返回葛家庄吗?”
“原来所有的一切你早就布置好了?!”葛荣心中变冷,此刻他才发现尔朱荣实在太可怕了。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狠辣、计划又如此周密的人,心中更为自己感到悲哀,还以为自己找回了最爱,又找回了亲生儿子,原来这只是一场梦,一个圈套,一个由自己亲生之子所设的圈套,葛荣忍不住心中隐隐作痛。
“你说得没错,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你只不过是局中的一颗棋子。此刻,你的利用价值已经快完了,所以我不必再对你留情。不过,你还有最后一点利用价值,知道吗?”尔朱荣声音变得温柔地道。
葛荣的心如同裸露于冬日的寒风中,与刚才的心境全然不同,禁不住哆唆了一下,冷问道:“你想用我作饵,引来蔡风?”
尔朱荣笑了,笑得极为灿烂,半晌才道:“你还算是个聪明人,不错,我要押解你回洛阳!”
游四被一阵低低的嚎叫之声惊醒,当他睁开眼之时,却见几只恶狼在身前一丈开外虎视眈眈,凶光闪闪地紧盯着他,露出贪婪的舌头,不住地舔着唇腭。
游四心中一惊,不知不觉中天色竟然已经全黑,这一天他饿着肚子,虽然体内稍稍积存了一点微薄的真气,但根本就不可能用来对付这几只贪婪的野狼。
游四抓紧置于膝上的利剑,由于他的身子紧靠着大树,是以几只野狼无法自身后偷袭。否则,只怕此刻游四早已葬身狼腹了。
游四缓缓支起身子,警惕地与恶狼对峙着,心中一阵苦涩。想不到堂堂一位侯爷,却会受狼的欺负,游四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几只恶狼见游四靠着树干立起了身子,禁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游四向怀中一摸,那颗轰天雷已经不在,显然是被神秘女子给他换衣服时拿去了,否则有一颗轰天雷在手,心里定会踏实些,此刻他心中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死亡的阴影迅速笼罩过来。
树叶浓密,树枝横生,夜风愁惨。
游四的手触到了一件硬物,那是伸入怀中摸轰天雷的左手。
硬物,是一支旗花,如果他要再回温柔居,只须射出这支旗花,就会有人前来接应他。想到温柔居,想到那美人的讥讽,游四心中一痛,咬咬牙,自怀中掏出旗花向几只恶狼砸去,他的身子却迅速向身后的树上攀爬。
旗花没响,是因为游四并不想发出警讯,哪怕客死异乡,葬身狼腹。
几只恶狼似乎吓了一跳,向一旁跃开,游四拼尽全力向树上攀爬。
大树很陡,虽然游四恢复了一些功力,却十分有限,这种平时根本不用费力的活动,今日却难比登天了。
才爬上八九尺之时,就听到一阵风声响过,一只恶狼跃身扑上。
游四一惊,双脚踏在一根极细的横枝上,挥剑向后斩去。
“噗……”利剑斩在了恶狼的身上,但是恶狼那股强劲的冲击力使游四手中的剑几乎把握不住,更让他心惊的却是脚下所踏的树枝“咔嚓”一声折断了。
那树枝的确显得太过脆弱,无法承受游四的身体重量,在那只恶狼的惨嚎声中,游四的身子也飞坠而下。
另外几只恶狼怎么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全都飞扑而上。
游四暗叫一声:“吾命休矣!”
“噗噗……呜呜……”几只恶狼惨嚎着飞跌而出,并迅速奔散。
游四一惊,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斜靠在一截粗枝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美丽得让他心魂为之飘摇的俏脸,竟正是那神秘女子,只是此刻她并没有戴面纱。
游四的鼻孔之中渗入一缕缕清幽的体香,如兰似麝,只让他心旷神怡,茫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神秘女子与游四并肩坐于那截粗枝上,近在咫尺。
“没见过你这么倔的男人,这又是何苦呢?”神秘女子满含幽怨地道。
“又是你救了我?”游四心中有些酸酸的不痛快。
“除了我还有谁?”神秘女子轻笑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游四并不领情地道。
“就因为我不想你死!”
“我们非亲非故,我的生死关你什么事?你究竟是什么人?”游四惑然,声音仍是很冷地问道。
“我并不想瞒你,我叫祝英,祝仙梅是我姨娘,我救你只是想让尔朱荣多一个可怕的敌人而已。所以我也不想让你感谢我,只是我也不想勉强你留下来,因为你是男人,男人总是自以为是,你也一样!”神秘女子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怅然若失地道。
游四一呆,冷冷地问道:“你也是阴癸宗的人?”
“不错,但魔门中人并非全如你所想象的那般坏。只不过是我们做事的原则有异于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人士。不管你怎样看待阴癸宗和我,我只希望你能留下来养好伤再走。因为你若这样离开,只会葬身兽腹或是送死,而尔朱荣也不会放过你的。”祝英淡然道,语调之中似乎带有一丝淡淡的忧郁。
游四呆了半晌,他心中早已感觉到眼前之人乃是魔门中人,却没想到自己三番两次被她所救,此刻眼前这女子更是坦然相待,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如果是别的女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一定会十分感动,但对方只是魔门中最善于迷惑男人一宗的高手,他又不能不时刻警惕自己的心神。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祝英突然问道。
游四不以为然地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我知道我说错了话,其实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难道你不觉得自己浑身肌肉充满了活力吗?白天算我不对,现在向你道歉总行了吧?”祝英轻声软语地道。
游四心中一荡,禁不住暗自提醒自己不能中了对方的美人计,不由淡然道:“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还没谢祝姑娘的相救之恩呢。不过,正邪势不两立,我不想再麻烦祝姑娘了,你还是请回吧。”
祝英愣了一愣,心中大为气恼,她从没见过这么不领情的人,语气禁不住有些发冷地问道:“就因为这样,你才要走吗?何为正?何为邪?难道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吗?我有乱杀无辜、欺诈拐骗吗?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总喜欢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你看看你们,刀枪相见,尸横遍野,你们让多少无辜者受害?你们让多少孤儿寡妇无家可归?饿死的,冻死的,病死的,害死的,这都是谁的过错?而我们只是想置身于事外,不伤民,不害人,反而是邪魔歪道!我本以为游四是个了不起的英雄,现在看来,也许我真的想错了!”
游四闻言不由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该如何去辩驳,心中忖道:“难道真的是我错了?是啊,她们有何错?为什么她们就是邪魔歪道?而自己却心安理得地杀人,邪是什么?正又是什么?”
“这是你的刀和火器,全在这布包中,还有些银子和几件衣服及伤药,希望你保重!”祝英那宽大的袖袍之中竟滑出一个长布包,外面由绸缎包裹而成,虽然此时的光线十分暗淡,但游四依然看得很真切。
游四看得更真切的,却是祝英那满含幽怨的眼神,似乎一潭忧郁的清水,粼粼的波光之中又有几点怅然和失落。
游四心中一颤,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什么事,更像是打碎了一只珍贵的花瓶一般。
祝英已飘然而去,唯有一缕淡淡的幽香仍飘散于空中,如兰似麝。
游四此刻便知道,将来自己很可能会后悔,因为他此时有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也就在这刹那间,他觉得生命竟是如此的空虚!
游四的伤势渐好,但是心中的疼痛却愈烈。
收留游四养伤的是一名猎户,一处偏僻而幽静的山谷,唯有一个老迈的猎人独自生活着。
老猎人今日照例上山打猎,留下游四独守着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游四又再一次打开布包,布包之中有两幅画。一幅是他在四年前所绘的“幽兰图”,另一幅却是游四自己的肖像。
游四轻轻摊开两幅画卷,这是祝英留于布包中的物件。
这幅“幽兰图”乃是临摹之作,但与游四所绘的那幅真迹几乎毫无差异,若非游四,其他人还真的无法分辨真伪。“幽兰图”的右下角更有四句小诗:“寄空谷兮本自醉,笑世俗兮花自赏,一度凋零一度开,且笑痴狂独飘香!”
这首诗的前两句正是四年前由游四亲题于“幽兰图”的右下角,后面两句则是别人填上去的。
而这幅“幽兰图”临摹之作上面的四句诗词笔迹娟秀,显然出自女子之手,而这应该是祝英所作,包括这幅画,很可能是祝英亲笔临摹。
游四禁不住心中又泛起一阵惆怅,而另一幅画像竟是游四只穿着短裤的赤身画,更将几处伤疤描得清清楚楚,那种尴尬的眼神,那红脸的表情,淋漓尽致地表现在这幅画上,显然出自祝英的手笔。
画工极佳,使游四深有知音之感,而祝英所摹的“幽兰图”显然并不是近日之作,应有一年多或更长的时间了,包括那两句补上的诗词,这似乎隐含深意的语句,让游四呆了半天。每次打开画卷,他都会禁不住涌现出祝英那种幽怨而空灵的眼神。这一刻,游四开始后悔了,但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对还是错。不过,他已管不了这些了,他必须尽快赶回冀州处理军务,更要查出葛荣的消息,此时的游四可谓心急如焚,根本就没有时间顾及儿女私情。是以,他走了。
游四走的时候老猎户还没回来,但游四留下了一锭银子,记住了这个地方之后,毫不犹豫地走了,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两幅画的事情。
外面的情况比游四想象的更糟糕多了,河间王和高阳王再次背叛葛家军,向朝廷投降,并杀死葛家军的守将。
高傲曹降敌,高欢被困自降,何五与蔡泰斗负守一隅,仍在面对着官兵强大的攻势。
冀州城大破,尔朱荣挥军北上,宇文肱战死,葛悠义战死,宇文泰投降,葛存远孤军奋战于获鹿,只有六万多兵力!
柳月青自立为王,驻守晋州,余花侠兵退沧州,形势危急。
葛家军四分五裂,葛明更是叛乱的奸细,冀州的葛家庄毁于一旦,由尔朱荣亲率大军攻入,与奸细里应外合,薛三和无名一战死。田中光败走沧州,一路上的葛家军纷纷投降,更有人传说葛荣被押送洛阳斩首。
游四欲哭无泪,才几天时间,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切的变故都似乎那般突然。
太行各寨各洞的人物,大多数都潜移太行山,回归各洞各寨。鲜于修礼和杜洛周的旧部都趁机反咬一口,拔刀相向,这使得尔朱荣长驱直入,数万铁骑几乎无人可挡,就是蔡泰斗和何礼生也只能且战且退,由新乐退至定州,再与保定、燕州的据军联合,准备反击。虽然稍稍稳住了阵脚,却元气大伤,总兵力不过十余万人,而尔朱荣此刻的兵力却达三十万之众,就是余花侠、葛存远、蔡泰斗的兵力加起来也不够这个数,更何况连葛荣都不是尔朱荣的对手,他们又怎能与尔朱荣相抗衡?
这些人强撑着,唯望蔡风能够尽快赶回来主持大局,大概也只有蔡风才有能力与尔朱荣对阵,但若是等蔡风回来,恐怕时间来不及了。自高平赶回河北,至少也要十天半月,而且消息不可能马上传到蔡风的耳中,即使蔡风收到消息后马上赶回,恐怕也是二十多天以后的事情了。这时候,几路义军的粮草已经无法供应,又不能够相互呼应。唯一境况稍好一些的是蔡泰斗与何五所领的那支葛家军,他们与北部相接,仍有大片土地,此季又快入夏,自己筹备一些粮食还是可以的。何况,又有塞外的突厥、契骨、契丹诸国支持,粮草方面还可撑一段时间,但士气却已低落得无以复加,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看来大势已去。
葛家军本就是各组实力的组合,平时全靠一个葛荣将这些实力相结合,如今葛荣这根支柱已倒,而蔡风又不在,游四生死未卜,各路人马谁也不服谁,各自为政,正好被官兵各个击破。
尔朱荣的兵力达到三十万之众,再加上其他各路守城的官兵,人数几达五十万。此刻即使葛家军中战将如云,士气如虎,也必将遭到官兵的无情攻击。
蔡风收到确切的报告之后,如遭雷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态的发展变化如此之快。
蔡风不能不赶回,当他第一次收到飞鸽传书之时,还以为葛家军打了几场普通的败仗,应该还有一些支撑的力量,于是他就加紧对萧宝寅的攻势。
在蔡风大败萧宝寅的时候,冀州又有快骑赶到,那是葛荣兵败后的第十一天,信使到达高平后,只说出了冀州的大概情况,就因劳累过度而休克。战马更是跑死十匹,十天十夜没有半点休息,这才让蔡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但是他仍没有想到葛家军会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惨。是以,他只得向万俟丑奴和胡夫人及赫连恩说了一声,更将元叶媚诸人安置于高平,只带了三子及两百轻骑连夜赶往河北。
蔡风走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将凤丹交给凌能丽,并把近日来所悟出的心得一并告之,让她加紧时间再去感悟其中的秘密。
万俟丑奴和赫连恩虽然不舍蔡风离去,但却不能误了葛家军的大事,毕竟蔡风是葛家军的第二号人物,除葛荣之外的最高首领。不过此刻萧宝寅重创大败,高平义军声势大增,只要小心应付,根本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是以万俟丑奴也就让蔡风离去了。
胡夫人和胡亥却是依依不舍,本要送蔡风,却被蔡风婉拒了,原因只是不想太过张扬,他想秘密返回河北,免得一路上遇到阻袭。是以,胡夫人没有透露蔡风连夜赶回河北的消息。
元叶媚诸女虽然担心,但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跟在爱郎身边,作为他的累赘吧?只好泪洒而别。
游四最先找到的人是柳月青,但柳月青并不怎么愿意与游四配合,只是一意孤行,更反劝游四与他携手合作共创一片天地。
游四只好愤然而去,当他找到葛存远时,已是伤好后的第十天,此刻葛存远已是满面风霜,憔悴了很多。见游四来到,欢喜之情无与伦比,但却并没对眼前的形势抱以乐观的态度。在他的眼中,这次唯有一败。
游四也知道葛存远的苦处,其属下有六七万大军,却粮草紧缺,很难运作。葛存远领军驻扎的城池靠近太行山脉,但也因此使粮草无法运作,有利也有弊。大军不像小股乱匪,随便钻入哪处山林都可以躲进来。
葛存远最担心的仍是葛荣的安全,他可以不要这里的城池,但却必须设法去洛阳救回葛荣,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此刻游四赶来,刚好可代葛存远去了却这个心愿,他根本就无法抽身前去洛阳,六七万葛家战士要靠他主持大局,更何况他极为相信游四的才智。唯有游四或是蔡风才有可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
游四的心如刀割,痛得十分厉害,葛存远的确是个忠厚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只会先想到别人,这或许正是他部下的六万多将士都忠心于他的原因之一吧。这也使葛存远所领的大军一次一次挫败了官兵的攻袭,尔朱显寿也数攻无效。
尔朱显寿乃尔朱天光的亲弟弟之一,武功智谋在尔朱天光各处战斗中也表现得极好,但以优势的兵力却难以动摇葛存远,从而使葛家军稍稍找回了一些自信。
由于缺粮,游四在军中也只能与葛存远一起喝稀粥,吃菜饼,只不过比普通将士多了一个菜饼而已,但游四并无怨恨,反而深受感动。
游四自从跟随葛荣以来,还从未吃过这些无法下咽的粮食,可这次他竟一口口地吃下去了,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葛存远边吃边笑,游四的吃相让他觉得好笑,似乎在刹那之间,这等如草的粗粮竟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游四也禁不住笑了笑,但笑得有些苦涩。
“有吃的就已很不错了,那些难民有时候好几天也吃不到一点东西,我们已经算是足够幸运了。我本想让弟兄们自己也去学学种粮耕田,但战事紧迫,这种做法肯定不行。”葛存远笑着道。
游四心中一酸,他只当葛存远是在说笑,倒并没大意。
“如果这个天下稍稍安宁一些,我让众将士白天耕作,晚上练兵。这样一来便可以减少那些百姓的负担和苦难,也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难民受苦了。只可惜时不与我,尔朱荣不给我们时间。”葛存远叹了口气道。
游四闻言禁不住愣了愣,葛存远的想法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点子,游四就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正如葛存远所说,这需要一个安宁的环境,眼下即将面对尔朱荣无情的攻击,一切都只是空谈。
“你在这里休息一天,明天去泰斗和礼生那里看看,组织一些人前去洛阳,我相信泰斗和礼生应该会想出一些对策。如果能够将我们两支大军联合起来,再招回一些兄弟,加上一些自冀州转移的财力,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不过,这一切要等风弟自高平回来才能行动,否则谁不是尔朱荣的对手。唉,要是师伯在就好了!”葛存远不无感慨地道。
想到蔡伤,游四也禁不住多了一份怀念,如果蔡伤在中土的话,怎会出现这种局面呢?如果冀州有蔡伤驻守,别说尔朱荣以少胜多,就是再给尔朱荣一倍的兵力,也无济于事。可是蔡伤此刻却在海外,而究竟在海外哪里?他却是不十分清楚。
“不,我马上赶到定州,天王的事,一刻也不能迟缓。”游四果断地道。
葛存远望了游四一眼,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愿你一路顺风!”说完伸出手与游四握了一下。
游四心中有些激动地重重握住葛存远的手,眸子里射出一种真挚的情感。
蔡泰斗与何五见到游四还活着,欢喜异常,几人能重聚一起,的确是极为难得。
只是蔡泰斗和何礼生的情形比游四想象中要好一些,他们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算兵败,也绝对有机会直赴塞外,在那辽阔的草原和沙漠,有足够他们存身的空间,同时又有突厥和契丹的相助,在塞外正如鱼得水,绝对可以保留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葛家军的势态极好,蔡泰斗和何五的部下骑兵也较多,是以在士气方面虽然低落了一些,但也并非无一战之力。当然,若想与尔朱荣硬撼,自然有败无胜。在兵力上的不足是一个问题,而以葛家军的整体素质根本无法与朝廷的铁骑相比,兵败只是迟早的事情。问题是如何将时日延续,以便能有更多的时间为前去塞外做好充足的准备。
以这一批强大的兵力,足够在塞外建立一个国家。而突厥也极希望有这样一个国家的存在,只要存在着这样一个国家,就可以多一份制衡柔然的力量。
何礼生曾随杜洛周北攻柔然,是以他对塞外的生活比蔡泰斗知道的多一些,更明白塞外的局势并不如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民族的界限划分极强。一个不好,只会导致葛家军全军覆灭。
别看此刻突厥族对葛家军这么友好,那是因为他们看重中原的货源,如果突然之间葛家军失去了这个优势,则成了附庸,而突厥族又大部分在西北之地,中隔柔然,这之中的关系还不如契丹,所得之利也不若契丹。若是北入塞外,还是契丹可靠一些,是以何五正在为一切做好准备。
游四并不反对这样做,虽然很遗憾这些年来在中土所经营的实力,但却不能盲目而不考虑实际。如果葛家军在中土实在难以待下去,还不如去塞外发展,只要一有机会,就立刻反扑中原,这也不谓不是一条道路。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将葛荣自洛阳救出来,然后再回塞外,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蔡泰斗和何礼生都不反对救出葛荣,何礼生对葛荣极为忠心,是条硬汉,而蔡泰斗则是因为葛荣是其师叔,必须要救。只是这里的军事不能有半点松懈,蔡泰斗和何礼生更不能分身前去洛阳,因此只好抽调一批好手去洛阳大闹一场。不过,最让人欣慰的却是,太行各路兄弟也派出一大批高手相助,也只有在此刻,葛荣平时的恩惠才得以体现。
葛荣的势力本来就是遍地开花,其财物和所经营的行业之多,是难以估计的,就是游四也不能完全清楚。
游四知道,自己仍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回冀州拿回那本最为重要的账本,和一些关系到葛荣整个商业命脉的资料。如果这些东西被尔朱荣发现了,其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只要那账本没被尔朱荣找到,葛荣就不算全败。至少带着那无法想象的财富可以去塞外建立一个富有国度,从而也多了几分反扑中土的胜算。
游四已经前去洛阳,相随的有三百多名一流好手,其中有葛家庄内部的残余力量,有太行山三十六寨十八洞的高手,也有军中高手。这些人如果暗中行事,足够将洛阳闹个天翻地覆。
冀州之战,葛家庄中的高手并未全军覆灭,高手毕竟是高手,其生存能力与普通士卒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葛家庄的高手足够组成一支军旅,如此多的高手,又怎会没有大批的漏网之鱼呢?
尔朱荣也无法阻止这些高手的脱逃,他甚至为攻下葛家庄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重创葛荣之时,他没有受伤,但在攻破葛家庄之时,他反而受了重伤。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自从将“道心种魔大法”练至第八层之时,就连蔡风、蔡伤、黄海这类级别的高手也不在话下,可是那次,他着实领教了葛家庄众高手的厉害,以及那几大阵势的可怕。
尔朱荣受了重伤,但却也使无名一和薛三战死。无名三十六将也只有六七人逃得余生,另外是一批由葛荣当年亲手训练的死士。这些人个个如同杀手一般,武功之高虽比不上无名三十六将,但狠辣却有余,尔朱荣的铁骑就因为这些人而死去上万,更有许多将领死于非命。
尔朱荣不得不承认葛家庄一役是他有生以来所打的最为恐怖的一仗。
天下第一庄果然名不虚传,比之四大家族中任何一个家族的实力都更为强悍,包括尔朱家族和元家。也只有这一刻,尔朱荣才发现,其实神池堡与葛家庄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绝不夸张。
自葛家庄逃出的高手大概有数百之众,而那些死士却是尽数死去,因为他们的职责全都是为了保护葛家庄。这群人对葛家庄的忠心程度让尔朱荣大感吃惊。
葛明也受了伤,是伤在葛家庄一役,贺拔岳虽然身经百战,但却在这一战后,花了三天时间才将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他们终于以最深切的体会感受到葛家庄的可怕。虽然有内线为他们打开了城门,使得数万官兵铁骑顺利入城,可他们损失的人马绝不比攻城战少。
他们都相信,如果不是内应打开城门让他们直入,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破得了冀州。只要给冀州足够的粮食,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攻下这座可怕的坚城。
葛家庄中那些修花剪草、扫地打杂之人都有着惊世的武功,在千军万马中冲杀无忌。若非尔朱荣打一开始就调集了一批高手加入骑兵之列,而且以六万大兵攻击葛家庄数千人,方才险险胜过庄内这群让人心寒的对手。只可惜仍让这些人带着一些重要物什和葛荣的夫人及王敏逃脱了。只不过王敏后来又重新返回,竟在尔朱荣和葛明的面前自杀而死。
这样一来,似是给尔朱荣和葛明的心上刺了一刀,葛明更是病势加重,虽然他对葛荣没有一点感情,可是对他的母亲却有着极为深厚的情义。王敏一手将他养大,却在他的眼前含怨自尽,死前那凄切而伤痛的声音犹如千万根钢针刺在葛明的心头。葛明知道,母亲临死之前十分痛恨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很痛苦!
一路上的消息几乎让蔡风的心都麻木了,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糕许多。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是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葛荣兵败被押解洛阳,而冀州失陷,各路兵马叛变,一切都显得那般突然。
事实上,蔡风不能不接受,他并不是一个不接受事实的人。在他的心中,也知道此刻葛家军的确是大势已去,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必须救出葛荣。
葛荣对于蔡风来说,比权力和金钱更为重要。因为蔡风本来就不重视权力和金钱,而葛荣自小就视他如己出,对他宠爱有加,此刻葛荣有难,他岂能不救?是以,蔡风决定改道前去洛阳。只不过,他的三百亲卫分作五组行动,他并不想打草惊蛇。这对于蔡风来说,绝对没有任何好处。
蔡风将自己的行踪以快骑通知葛存远和蔡泰斗,不过他却必须前往获鹿一行,只因为探子来报葛存远的情况极为危急,他不能不先解葛存远之危。因此,他所领的一组人马首先取道获鹿,而三子则主持洛阳大局,负责那二百五十名护卫在洛阳的行动。
尔朱显寿数战均未能占到优势,也显得有些急躁。他的兵马驻扎于获鹿城外十里处,紧逼获鹿城,他知道葛存远的粮草有限,所以就来个围城的长久战术。
这晚,他正在睡梦之中,突然听到帐外大呼:“起火了……起火了……”
尔朱显寿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立刻惊醒,披甲持剑冲出。
“怎么回事?”尔朱显寿开口就向营外的众部下洪声问道。
“不好了,将军,粮仓起火了!”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奔来呼道。
尔朱显寿环目四顾,只见火光四起,更不断有新的火苗出现,显然是有人故意纵火,不由大怒,问道:“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
“备马!”尔朱显寿一声低喝。
军营之中显得慌乱不堪,有些人正在睡梦之中被大火烤醒,也有人被活活烧死。
偌大一个阵营,起了数十处火头,显然来犯者并非一人。
尔朱显寿策马向粮仓赶去,但听蹄声如雷,马厩之中也起了火,那些系马的栅栏全被人打开,数以万计的战马全都惊乱得四处乱冲乱撞,见人就踏,见营就踢,更使整个营寨乱成一团糟。
“马……马……马跑了,快拦住它们!”有人高呼道。
那些骑兵眼见战马四处狂奔乱闯,怎会忍心让自己的坐骑逃走?于是四处围截,这更使得马群狂乱。激怒了马群,并不能让人讨到好处,只会让这些不敢伤害马匹的官兵成为蹄下之魂。
那些想抓住马匹的人非但没抓住马,反而被踏死的不计其数。
尔朱显寿大惊,战马乃是他们军中的主要攻击动力,若让这些战马逃了,那就犹如斩了他们大军的腿。
“给我堵住它们!”尔朱显寿高呼道,同时策马向马群赶去,但当他接近马群之时,却感到一股绝不寻常的压力。
那是杀气,强大无匹的杀气来自马群之中。那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高手,尔朱显寿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杀……”葛存远竟然趁夜领兵冲杀而至,十里之距并不是很远,而且众葛家军全都以骑兵突袭,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尔朱显寿的估计。只是此时的尔朱显寿根本无暇分身,只因那股霸烈的可怕杀气。
官兵的营地守兵因为营内起火以及遭到数以万计的战马冲击,顿时使得阵脚大乱。
葛存远似乎与那纵火之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最要命的时候发生,众官兵根本措手不及。其实他们也估计到葛存远会领兵突袭,当然有了应付之策,而且对获鹿的封锁也极为严密,但他们做梦也没有料到到乱子会自内部发生。
“杀……杀……”火光之中,葛存远犹如虎入羊群,双足控马,手中的斩马刀左挥右斩,见人就杀,见营就挑。而他身后的一万五千铁骑也豪勇无敌,人人舍生忘死,杀意和斗志之高昂,无与伦比。
官兵中迅速有人开始反击,但整个布局已乱,变成零零散散,根本无从指挥,又怎能与葛存远这支锐气旺盛的骑队相比?官兵全都是一触即溃,根本不堪一击。
尔朱显寿感觉没错,当他距马群四丈之时,他看见了一道电芒闪过。
在火把的光亮中,那道电芒犹如幽灵一般,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撞至。
剑气如冰,森寒至尔朱显寿的心底。那股强大的气机更如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紧罩于其中。
“保护将军!”尔朱显寿身边的护卫全都无畏地迎向那个突然而至的刺客。
尔朱显寿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缕如鸿蒙般淡薄的青影。
“锵!”尔朱显寿出剑,剑如惊鸿,划过一道美丽炫目的弧线,直迎向那道飞射而至的青影。
“叮!”尔朱显寿身子一震,竟然自马背上被震得倒飞而出,但他的剑却挡住了对方致命的一击。
“嘶……”战马一声惨嘶,尔朱显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战马竟然被劈成两半,包括那银鞍。
这些东西似乎根本就不可能阻止那道无坚不摧的剑气。
那个鸿蒙般的青影稍稍一顿,在火光之下,露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但却绝对没有停止,反而更加速向尔朱显寿冲至。
“霹雳……”是一道电芒自云层中划落,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地面发生的一切。
尔朱显寿身边那些攻向刺客的护卫们竟然如同风中秋叶,被一股无形的气劲逼得四散而开,根本就近不了来人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