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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莫非在寂静的屋内反而平静了下来,那种濒临的绝望感已经冲淡了恐惧,就在他堵完门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不该进入到这间屋子里。门外的挠指甲声又消失了,然而屋内的一切更让他几乎想死,这个刚才还传出叫他名字的声音的屋子,其实一个人都没有。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把这间不大的屋子照出了个大概,那张被用来玩碟仙游戏的用破损架子拼好的台子倒是还在那里,烧了一大半的蜡烛、小碟子、字盘……还都摆在那上面。可是玩这个游戏的人除了他以外此刻都不知所踪了。
莫非战战兢兢地走到台子前,坐了下来,明知无用,但还是喊着其他人的名字:“郭然!关爽!闻婷!……”他一遍遍地喊着,直到喊累了声音小了下去。他看着面前的碟仙字盘,自嘲地骂着自己。他们是晚上十点钟到达这个殡仪馆的,郭然说这个地方已经废弃了至少五年了,正好可以作为中元鬼节的探险地。他是学民俗学的,以前也进行过不少次灵异探险,这次他是想亲身证明鬼节是否正如传说中所说是百鬼从阴司倾巢而出,百鬼夜行的日子。于是他在网站上号召出几个人组成一支探险队,于这极阴之日,午夜极阴之时玩这种极阴的游戏。关爽自小喜欢探险,所以有这种有意思的事情他自然参加,莫非最初并未想参加这次探险,他虽对探险有好奇心,但上这种网站也只是满足于听些离奇有趣的故事,从未亲身体验过,这次决定来也是因为闻婷和闻静这两姐妹,他们是关系很好的网友,当然关系很好也只限于网上因为某篇帖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非常投机而已。当然要说莫非此次来是有私心也未尝不可,只是这和美女套近乎的私心早就已经冲得烟消云散了。
他们走遍了这个殡仪馆的三层楼,除了破旧的架子和墙上已脱落得看不出内容的图片外,几乎没剩下什么,自从这片地界被废弃以来,政府一直无暇拆迁规划。最后,他们选定了二楼的一间屋子玩碟仙游戏,并决定于天亮后离开这里,此次探险就算成功了。可谁也没想到中突出了岔子。
郭然以前没有玩过碟仙,按他的话说他得为人师表,不能跟迷信游戏沾边,这次来这里探险也算是研究的范畴之内。但是他玩过笔仙,很简单的那种,他认为两者大同小异,再说了,他已经查阅过不少关于请仙风格的书籍,所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而其他的人对碟仙也是将信将疑,关爽是完全不信,按他的话说如果怕这怕那,什么都信,就会畏手畏脚,那还怎么探险嘛。
于是五个人中由闻家姐妹和郭然负责召唤碟仙,莫非和关爽负责围观四周的变化。一开始一切正常,恭敬地请出碟仙,问问题,问题不能太难,最好问那种答案“是”“不是”或者是数字的问题。刚开始大家还屏住呼吸稍显紧张,但问了几个问题一切正常后,他们就逐渐开始放松无畏了起来,就连完全不信的关爽也参与到了问问题的行列中。他问了很多关于碟仙的私人问题,比如它是男是女,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不投胎……问到最后他竟然说了一句:“既然你是个漂亮女鬼,不如你出来和我们聊聊天,乐呵乐呵,省得你自己一个人寂寞。”此话一出,原本在三个人指尖下稍许移动的白瓷碟竟突然不动了,任凭大家再怎么问怎么呼唤,碟子依然一动不动。众人开始紧张了起来,都纷纷猜测是不是碟仙生气了,而关爽却不这么认为,他本来就不信这一套,只是觉得好玩罢了,谁知道那破碟子在动是不是郭然那个成日里“装神弄鬼”的人干的。于是郭然和关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对方起来,莫非和闻家姐妹只得好言相劝,谁知道混乱中大家的手指都无意间离开了碟子,待到郭然反应过来重新把食指贴到碟子上的时候,白瓷碟开始混乱地动了起来。
众人一时间都屏住了气息,没了声响,只见白瓷碟像疯了似的在字盘上横冲直撞,终于“当”的一声掉到了地上不动了。五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碟子,过了一阵确定碟子毫无异常后,郭然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了碰,把它拣了起来放回字盘上。这一系列的动作相当缓慢,仿佛那只碟子还会随时发起疯来似的,其他人的眼睛也都紧绷地盯着郭然的动作。
“碟、碟仙发怒了……?”还是莫非先开了口问道。
一时间没人回答。
“哈、哈,根本不可能,一定是郭然你在碟子上按了什么机关吧?”关爽不自然地大笑着说。
“你还说这些风凉话?!如果不是你刚才那么无礼也不会发生这种事!”郭然怒道。
“本来就是你在捣鬼!老子才不信这世上有什么神怪!”关爽也毫不示弱,边说边抓住了郭然的领子,这情景像是要打架。
“你、你们别吵了!”闻家姐妹一边喊着一边和莫非上前劝架。
好容易拉开了他们,众人席地而坐,半天无人吱声,过了一会儿闻家姐妹站了起来,说想要出去解手。莫非本想陪她们出去,这空楼虽说没什么危险,但是毕竟发生了刚才碟子失控的事件,闻家姐妹是女孩子,自然比他们仨大老爷们儿害怕。可惜还未等他开口,郭然就站起身说道:“我陪你们去吧。”说罢瞥了关爽一眼,莫非明白自己是必须留下了,郭然和关爽刚吵过架,自然不想和彼此单独呆在一起。
等到郭然三人离开后,关爽从包里拿出两罐啤酒,自顾自地打开一罐喝了起来,又打开一罐递给莫非。
“喝点吧,离天亮还得好一会儿呢。”
“谢啦。”莫非接过,仰脖喝了一口。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边喝,莫非突觉一股困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然而不知是怎么回事,意识越来越模糊,莫非就这么倒了下去。
然后,等到他醒来以后,身边的关爽也没有了,他跑遍了整个楼层也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影子。再然后,就开始发生一连串的怪事,楼梯无穷无尽,奇怪的声响,还有刚才碰到个似鬼非人的“东西”。难道,那就是碟仙?碟仙趁他睡着的空档抓走了大家,现在来抓他了?
莫非实在不想这么想下去,这一切简直太诡异了。这时,他身后的破架子响了一下,吓了他一跳。莫非“唿”地站起身向后看去,只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他身后若隐若现。不仅如此,紧接着,屋内的破架子都开始微微地抖动,就像地震发生了一样,然而和地震不同的是,楼房并未颤动,动的只是那些老旧的架子。
此刻的莫非一动不敢动,他恨不得一口气没上来死过去得了,或者干脆昏过去得了,因为一个诡异恐怖的场景正在他的面前上演:每一个破架子上都浮着一团团模糊的影子,影子逐渐成形、变化,竟化成一个个人的模样!那一个个苍白、老皱、没有生气的面孔带着透明的身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个声响都没有。
难、难道?!!莫非已惊惧到了极点,本能地张大嘴开始惨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个音阶。那些“中阴身”却似没发现他一般,自顾自地在原地站着,互相也不说话,就这么呆愣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是时候了……”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莫非的背后响起,伴着一丝丝的冷气,冰到脖子上,仿佛凝了一层霜。
莫非被吓得一蹦三尺高,迅速转过身,后退了数步。却只见一紫发紫眸的姑娘站在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姑娘梳着齐耳短发,一侧的刘海遮住了左颊,只能看见一只右眼阴测测地盯着莫非。
“你、你是谁?”莫非张张嘴,虽不能发声,却仍旧用口型问道。
“我?吓得都出不了声儿了,还有闲工夫问我是谁?”姑娘看似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冰冷刺骨,而且面无表情。
她说罢,举步慢慢靠近莫非。莫非已经吓得就差晕过去了,他想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房间,可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哼,你已走不了啦!”女子走到他面前哼道。
看到莫非眼中的疑惑和恐惧,女子又道:“你已经和他们是同类了,还害怕呢啊!”
同类?什么同类?莫非的疑惑更深了。
“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女子颇不耐烦,“你已经死啦!”
什么?死了?!!莫非睁大了双眼,好似面前的女子说的是谁都听不明白的天书。
“怎么?你不信?”女子好似听懂了莫非的心声,冷哼着说,“你没死怎么能看见他们?”她指着周围一动不动的中阴身,接着说道:
“你如果没死怎么找也找不到你的那些个同伴,反而混到我这里来了?今日中元节,我为了回收方便,特地使了个法,让这楼里的人鬼分开。你虽然还在这幢楼里,但可惜,已不与生者处于同一个空间了。”
莫非张大了嘴巴,像个傻子一样,脑子混乱不堪。
“有意思!”女子看他那又惊又呆又不可置信的反应,贴近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把莫非吓得不轻。
“呵呵呵呵,你不信就到里面的墙角去看看吧。”女子狂笑道,像突然发了疯。
莫非巴不得离她远远的,赶忙磕磕绊绊地走过去,也不管是否害怕周围围着他的鬼魂了。房间太暗,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最里面墙角的乱糟糟的架子堆中有一堆什么东西,走近细看,莫非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那是个蜷缩躺着的人。
莫非有种窒息的感觉,那人的样子好熟悉啊,身上的衣服,还有那张脸!
“啊!”莫非张大口型,惊恐地向后退去。
“哈哈哈哈!”女子渗人地笑着。
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好好滴站在这里,躺在那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是我!不可能!不可能!
“哈哈哈!无意义的否定就是肯定!”女子好像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开怀地笑道。
莫非呆了几秒钟,慢慢地蹲了下去,强忍住恐惧开始观察躺在地上的“自己”。开始努力地回忆起来:喝了啤酒,觉得困,然后……
“然后你倒了下去,不巧脑袋撞到破架子上的钉子上,于是‘噗’的一声就死啦!”女子越说越兴奋,用手比划成枪的样子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指了一下。
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倒在一边,剩下的啤酒都已经渗到水泥地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会这样倒霉?莫非的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呐喊,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不管周围这些可怖景象,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力感和混乱感。
“走吧。”女子站在他身后,像魔术般瞬间收起歇斯底里,面无表情地说道,“把你送走以后我还得回来看好戏呢,带他走。”从女子身后出现一个身着深紫斗篷的人,把已恍惚的莫非从地上拉起来带走了。
“死者莫非,死因:被迷药迷倒,头部撞钉子而死。”女子毫无感情地自言自语道,脸上露出与语气不相符的诡异笑容,未被头发遮住的右眼中浮现出鬼符般的“夜”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