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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鬼降正在四处寻找他们,鬼降的外表已经呈腐烂状,曹旸看到它的身体一半男一半女,脸上的肉已经开始脱落,露出森森白骨。曹旸本想借鬼降的样子嘲讽阿江一番:看你如此心狠手辣,把父母变成了这等模样,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说丧尽天良都是轻的!可当她看到阿江瞅着鬼降露出恐怖的神情时,她就明白了,也许阿江真的为了长生不老把父母制成了鬼降,但是变成这等恐怖的样子却根本不是在他意料之内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阿江口中的那个“他”。
“你的父母变成这样恐怕不是你想要的吧,正如你所说,你也是一枚棋子,这么看来我们应该是同一阵营的。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我就尽全力超度你的父母,兴许还能让他们顺利往生。”
阿江听罢,突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他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用手沾血在地上写道:你和他都一样,都是喜欢‘交换’,咱逃不掉……话还没有写完,就见鬼降向他们的结界扑了过来,一掌拍裂了结界。曹旸的阵法摇摇欲坠,她咬牙道:
“咬破嘴唇,写字是小,用血腥味吸引他们过来是真。你就这么想死吗?”
阿江不理,起身冲破结界,在他冲出去的那一瞬,鬼降便扑向他,啊呜一口扯碎了他的脸,接着是四肢和身体。曹旸收回勾魂索,就这么在破损的阵法中看着阿江被一点一点吃掉,一定是他,是白泽!只有他才能让一个人,无论身份高低,都这么忌惮、这么无理由地臣服于他。
鬼降咬死了阿江,便改变方向,把矛头指向了曹旸。
“已经连儿子都分不清了,超度恐怕也无济于事,白无常曹旸,帮你解脱。”曹旸站起身来,勾魂索握在手里。鬼降已经完全脱去了人形,眼见的变得棘手起来。
曹旸扔出勾魂索,开始攻击,鬼降毫无怜悯之心,每一招都十分强硬,招招致命,曹旸越战越兴奋,已经多久没有这么痛痛快快打一场了?怨灵恶鬼一般都是哥哥曹殷负责收服,随着朝代的更迭,神仙鬼怪已经渐渐隐匿于人群,自己的身手已然好久没有派上用场了。曹旸如此想着,身上却没有停,她从怀中取出一叠符咒,迅速向鬼降抛洒过去,符咒在空中转了个圈,一下子黏上鬼降,把它死死包裹住。
鬼降一边嘶吼一边挣扎,无奈符咒的力量也很强大,它暂时无法脱身。曹旸停止攻击,她手捻一张符咒,用指甲划开自己的手指,黑色的血液滴在符咒上,化成一个诡异的图案。她不慌不忙地走到鬼降的身前,一下子把符咒贴到它的天灵盖上。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不知何处刮来一阵怪风,把刚贴好的符咒一下子吹开了。曹旸机敏,精神力立马高度集中向风源看去,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她转移注意力的时候,原本已经动不了的鬼降却不知何时挣脱了一条手臂,一爪攻向了曹旸。只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曹旸再躲却已经晚了,自己的右臂被抓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黑色的血液瞬间浸透了袖子。
眼看被束缚的鬼降仍旧在顽强地挣扎,一边试图冲破符咒,一边磕磕绊绊地又向曹旸攻过来。本来即使受伤,曹旸也是能施展法术的,谁知这次出了意外,一股麻意从伤口溢出,迅速蔓延到身上,曹旸整个右半边身子都麻痹了。连手抬起来都费劲,她苦笑了一下,多年不出手,出师便不利,难道自己真的是懈怠了?
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一丝微笑浮于脸上,曹旸举起正常的左手,封锁了右侧身体的穴道,防止麻痹进一步扩散,接着开始单手结印。结印一般是用双手的,起源于夏朝早期,后被密教发扬光大,单手结印纯属不得已为之,曹旸把力量集中于左手,结金刚甲胄印,驱魔护体。单手结印力量很可能大打折扣,然而目前状况不允许犹豫,趁着鬼降被符咒束缚,她把金刚甲胄印迅速打在鬼降身上,随着一声巨响,鬼降被咒印强行引爆了。
肢体碎屑喷了曹旸一身,她深呼一口气,无视一身的血迹。鬼降已经被除去,也不知这个“佛牌”的世界还能坚持多久,她还得去找曹青竹和曹锋,想到这里,她盘膝而坐,开始调息。刚才那阵怪风,明显是想帮着鬼降逃脱符咒的束缚,到底是谁在跟她作对?阿江死前说她一直被蒙在鼓里,这又是什么意思?
刚想着,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容不迫,很是熟悉。熟悉的气息传来,曹旸本该高兴的心情在突然意识到什么之后瞬间平息了,自己浑身是伤,按照他的观察力,不该看不到,既然看到了,还这么从容不迫,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想到这,曹旸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五味杂陈。
“青竹。”曹旸笑笑,并没有回头。
“你受伤了。”曹青竹平淡地说道,他走到曹旸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曹旸笑笑,还是那个寡言的语调,但是今次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却是那么冰冷。有些话不得不开口问,曹旸叹了口气,说道:
“青竹,你是不是该跟我说点什么。”
“……”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指使阿江,妨碍我收服鬼降……都是你吧。”曹旸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无力,有些莫名的烦躁,她叹了一口气。
曹青竹没有回答,不回答就是默认了。她早该怀疑的,当初为什么曹锦鳞和曹子规都遇到了麻烦,只有他和曹殷幸免,如果说这个村子是白泽专门“折磨”她和曹殷的场所,那么上次的鬼宅事件就应该是曹青竹、曹锦鳞和曹子规的滑铁卢。如今曹青竹好好地站在这里,难道说,她曹旸注定要折在这个阴森森的“佛牌”中了么。
“你出身摩呼罗迦部,最是纯真慈惠,为何要骗我?”曹旸苦笑道。
“我没有骗你。”
“没有骗我?之前的先不提,指使阿江做这一切的就是你吧,他告诉我可以进到这里来找你们,自己却并不愿意进来,可见他的任务只是引诱我进入这里再把我困住,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同为阴帅,你和曹锋被吸进这里,而我却没有。你们是用来引诱我的诱饵,是让我自愿进到这里来的诱饵。”
“……”
“你让你的拘魂吏来汇报哥哥失踪的情况,然后自己又自告奋勇跟着我来,其实是为了让我顺利地进入白泽下的套里吧,这还不叫骗我?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我当时都应该注意才是,事到如今,你哪句话还是真的呢?”曹旸自嘲地笑了一下,以往的案件大多跟蛊毒有关,曹青竹恐怕是脱不了干系,还有那些个失踪的婴灵,没有内应又怎能轻易得到。他们太大意了,只想到了白泽的强大,却没想过会有叛徒。
“我让拘魂吏跟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至于来这个村子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曹青竹不紧不慢地说道。
曹旸苦笑,他说的也没错,曹殷被困,自己明知是陷阱也必须得来,说白了,就是自作自受。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曹旸觉得很不舒服,背叛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说吧,要怎么处置我?”曹旸索性闭上眼睛,外表看似完全放弃抵抗,实则在暗中继续调息。
“素雪暂且不会要你的性命。”
“那就是说要拿我做人质威胁阴司么?”
“有何可威胁的?阴司也好,人间也罢,素雪不稀罕。”
“重生一次,还和以前一样,人命对他来说只要高兴,便视如草芥。”
“人生欲,有欲的人类有时就是草芥。”
“原来如此,一千年了,我都不知道你的想法仍和他相似。不,应该说,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本以为以你的出身,你不会这样想。”
“我怎么想不重要……”
“你,究竟为何再一次站在他那边?你这么做,锦鳞和子规怎么办?莫非……你对他还是有愧疚感?”
“也许吧……我说过,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算重要?我们相处这一千多年是不是也不重要?”曹旸言罢,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也开始打亲情牌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他拿什么威胁你了?比如说锦鳞和子规的性命?”
曹青竹看着曹旸,眼神淡淡的,他不打算再说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你带我去见独孤素雪,或者现在应该叫晏灵生了吧。”
“他目前不会见你。”
“他不见我是他的事,现在是我想见他。”曹旸知道自己这番话没有什么分量,毕竟现在自己处于劣势,但是她还是要这么说,她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轻易就范。
曹青竹不回答,转过身准备离开。曹旸皱了皱眉,左手一拍地面,站了起来,她的右半身还处于麻痹状态,如若打起来,对她很不利。曹青竹转回头来看着她道:“你现在打不过我。”
曹旸苦笑,别说现在打不过,就算以前她一点伤都没有,也未必打得过他。曹青竹,原属天龙八部众之摩呼罗迦部,同时还有乾闼婆部的血统,当时在本部族就胜人一筹,不同寻常,就算其因“不忠”被贬人间,他也是神族出身,自己这种孤魂野鬼出身的本就跟他相差不知道多少个等级,但是,为了曹殷,她绝不能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她取出勾魂索,锁链忽而绞在一起忽而分离,曹旸一甩而出,向曹青竹攻去。曹青竹没有躲,他轻而易举地迎战,一掌拍在曹旸右臂的伤口上,右半身虽然麻痹,但是痛感却一点没有减半,曹旸咬牙吞掉□□,却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勾魂索脱了手,身上的一个什么东西也被甩了出去。
曹旸费力地起身,还想冲上去,曹青竹瞥了她一眼,掌中一股真气喷出,压制住了曹旸的身形。曹旸瞬间觉得自己身上仅有的力气也被渐渐地抽空了,曹青竹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曹旸苦笑,本以为自己早已了解了曹青竹,本以为他只是寡言少语,没想到他更是薄情寡义。他说晏灵生不会要她的命,可是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被困在这里,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哥哥怎么办?他现在还不知道曹青竹已经叛变,如果这之后曹青竹用同样的方法引曹殷进套,那可真算是全军覆没了,除非阴司再派人进来,但是很有可能也是有进无出,自投罗网。
一点力气都没了呵,就在她闭上眼睛打算自暴自弃的时候,突然,身上的压制感消失了,正值奇怪间,她睁开双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巴掌大的卷轴浮于半空,正挡在她身前。此时,曹青竹也对这一幕感到奇怪,在这迟疑的空档,曹旸一下想起来,这个卷轴正是叫她“大孙女”的老人给她的那个,老人当时让她“好好收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看见”,这之后她就忘了身上还有个卷轴的事了,以至于之前没有跟曹青竹说起。
有的时候“忘记”也有好处,如果当时曹旸跟曹青竹说起卷轴的事情,那么也许这次自己就真的玩完了。曹旸立马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卷轴,“唰”地一下把它打开了,只见上面画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衣带缥缈,浑身仙气。曹青竹也缓过神来,又对曹旸重新发起进攻,然而这次又被卷轴挡了下来,确切地说是被卷轴上画的男子挡下来了。只见画中的男子面带微笑,一挥长袖,攻击便被化解了,同时在卷轴的空白处显现出一行小字:本是同袍,相煎何急。
曹青竹看罢,皱了皱眉,这卷轴究竟是怎么回事,居然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他的攻击。
“藏在画里,不如现身比试。”曹青竹冷冷地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卷轴金光一闪,画中的男子转眼间就立于曹旸的身前。一时间三人就这么静默着,空气中弥漫着高度紧张的味道。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