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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虚顾虑身上的雨水会弄湿苏千媚,是以她只是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连被褥也未碰着半分。当见到她惊惧地闭上双眼时,李若虚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她。
苏千媚察觉到她的体温极为冰冷,登时脑子转得飞快,她团着被褥半跪半爬地挨到李若虚的身边,双手一个大张,便把被褥打得开开的,再把她纳进怀里来。
两人就这样一块窝在暖洋洋的被窝里。
李若虚挣扎了一下未果,反倒被苏千媚拥得更紧,她微微笑道:「这样妳就不冷了,也不会害怕了。」
可话虽是如此,但湿气盈聚在裹得严实的被褥中终究使人不快,苏千媚的中衣也被沾湿了一大半。
然而她并不以为杵,毕竟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彼此又窝得那么近,雷声现在就算打得再怎么响也不会吓着她了。
反倒是李若虚越来越僵硬,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地定在那里,害得苏千媚颇感忧心起来。
她摸着若虚的脸,关心地问道:「怎会如此烫?妳是不是发烧了?」
李若虚淡淡地嗯了一声,她一双深邃幽深的眼睛望着苏千媚,彷佛将房内仅余的一点微弱烛光也同时吸了进去。
苏千媚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只觉胸口一缩,有些喘不过气来。
幸好在这个时候,小清敲了敲房门,在苏千媚应声后,她就进到房中,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二人,半晌,她的整张脸红得跟颗番茄似的。
小清低下头轻声说道:「洗澡水我已命人烧好,备置在偏间了。」
李若虚闻言,立刻站起身来,只见他难得也有些慌乱的样子,迈开大步便快速地离开苏千媚的房里。
她前脚刚走,苏千媚后脚就很是俐索地下得床来。
小清连忙迎上去问道:「小姐?妳这是……」
苏千媚蹙着眉头,忧心地问道:「小清,妳说我该不该去帮帮若虚妹妹?她身子看上去不忒爽利的样子,让她独自一个人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小清顿时僵住一会儿,随即赶忙劝道:「小姐,她……不会有事的,我刚刚已经命人在外边候着服侍,倒是妳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应该赶紧换下来才是。」
她不待苏千媚有反驳的机会,一个劲儿把她拉去床边坐好,更故意慢条斯理地找出衣物,随后慢悠悠地帮她换上。
待李若虚沐浴完回到房里,苏千媚毫不犹豫便开口留她在自己房中一起睡。
她想这个妹妹会在雷雨交加之夜时到访,必然是觉得自己是可信赖之人,所以才会冒着大雨也要来找她,苏千媚岂能拒她于千里之外?
翻开被子,苏千媚娇笑着对若虚妹妹招招手说道:「妹妹,快过来。」
小清听她这么说,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遂用力地咳了好几声。
李若虚却置若罔闻,她径自走到床边,放下帐幔,淡淡地对小清说道:「有我陪着她,这里没妳的事了,妳先下去休息吧。」
小清满脸黑线,在心里暗自腹诽道:「敢情在古言里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上仙师父统共都不放在眼里了,唉,有人扮演小说里的角色这么任性的吗?就不怕搞糊整个故事的背景跟人设?」
她边摇头边叹息地转身出了房门,一直不断地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怎么小姐那样聪慧的人,突然间傻到这般不可理喻,而上仙那种清冷自持的端正性格,像脑壳被门给夹蒙了,成日凭借着妹妹的名头,净干些偷香窃玉的无耻行径。
不过她是听过这么一句话的:谈恋爱的人不是傻子便是疯子。
她想他二人此时肯定脑子都犯了恋爱病,所以也不好与他们计较些什么,只盼他们能好自为之。
然而纵使小清有意成全他们,但李若虚留宿在小姐房中的事,甫经过一晚,就传到老太君的耳朵里。
老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在雨刚歇天未明之际,便悄然地领着几名信得过的丫鬟婆子,特地来到苏千媚的房里兴师问罪。
婆子拍打着房门将二人吵醒,苏千媚起身开了门,却见到老太君一脸肃穆地站在房门外,而小清则是跪在走廊上,一动也不敢动。
苏千媚脑子一时转不过来,颇为疑惑地说道:「祖母,您有事命人与我说一声,孙儿过去找您便是,让您亲自过来我这儿,就是孙儿的不是了。」
老太君沉声问道:「媚儿,妳老实与祖母说,昨儿个宿在妳房里的人是谁?」
苏千媚不解地回道:「她的闺名叫做李若虚,是慕公子的徒弟。昨晚雷雨下得大,许是慕公子不在,妹妹独自一人留在绿芜苑感到害怕,便来找我陪她。」
老太君铁青着脸,忿忿道:「妹妹?什么妹妹?这种浑事他也干得出来,还有无把我放在眼里!简直无法无天了!小清把妳小姐带到我屋里,现在我有话得单独跟这位李公子说清楚。」
苏千媚本来脑子还是一片混沌,在听到李公子三个字后,原本还好好的一个人,瞬间愣在那里,呆呆地朝房内看了过去。
此时,坐在床沿的李若虚,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衣袖,他从容地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老太君身前,接着慢条斯理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却见到老太君语气非常不悦地说道:「老身岂敢受六皇子殿下如此大礼,想来是我有眼无珠,竟不知府中来了您这般的贵客,早些时候有失远迎,全是老身的不是了。」
听到这里,苏千媚脸色发白,紧咬着嘴唇,声色微颤地问道:「若虚,我祖母说的话可是真的?」
李若虚看着她,坦然道:「我虽有心瞒住妳,但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女儿身,从一开始,便是妳一厢情愿的误会了。」
苏千媚气到全身发抖,指着他喝道:「枉我这么信任你,你便是如此对我的,好,好,你果真是了不得的人,我苏千媚真真儿惹你不起。」
她说完转身欲走,却被李若虚扯住了一只手臂。
苏千妹使尽全力甩开他,恨恨道:「别碰我,你实在令我觉得无比恶心!」
李若虚凝神瞧着苏千媚不放,片刻,才略带冷意地瞇起了双眸。
不待他继续做什么,老太君便命人把他们拉开,怒喝道:「还不快把小姐带离开这里!六皇子殿下请您随我过来。」
李若虚淡漠地应了声好,便跟着老太君到映月阁的小厅来。
老太君活过半百,于这政局世情自有一番体悟跟认识,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便对李若虚说道:「殿下,我想以您尊贵的身分,自然不会将我府上的千媚看在眼里,她若果将来能与你在一起,至多也仅能委身当个侧室。您如今自然已相当了解她凡事不欲人束缚的洒脱性子,她攀上您这样的高枝,对她可说是祸而非福。老身在此还望您能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孙儿,莫再与她纠缠」
李若虚却是眼神悠远地看向门外,冷然道:「事到如今,怕是由不得老太君妳的意思了。」
「此话怎讲?」老太君几乎快压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
「老太君一定也知晓昨日苏越匆匆离去是何故。」李若虚顿了顿,续道:「妳以为本该战死沙场的苏河将军,此番竟能活着回来,朝中以宸妃为首的何太尉与辅国将军郑时能放得过他?整件事要编排为喜事或祸事,早已非凭镇国将军府一己之力所能左右。」
闻言,老太君思索再三,沉声道:「六皇子殿下如是说,必定是心中已有所顾忌。」
「事情本非由我而起,全因我二皇兄遭人谋害后,那背后的毒手便伸到我这里来,我母妃虽不愿介入皇后娘娘与宸妃间的纷争,然现今皇后膝下已无子嗣,唯一能与宸妃所生的四皇兄争天下的也只有我了。」李若虚说道。
「所以他们便对您下了毒?难怪……」老太君点点头,大约能猜测出何以慕安然要守在他身边的原因。
「母妃暗中得知苏河将军未死的消息,便有意拉拢将军为我所用,甚至为让将军誓死效忠于我,嘱咐我须得迎娶府中的小姐。我此次不过是借着养病之故,亲自来见上她一面,再者,我也得查明镇国将军府是否有与宸妃暗中往来。」李若虚将话说得明白,大有势必娶得苏千媚的意思,甚至拿整个将军府上下的生死作为威胁。
老太君是何等老谋深算之人,又岂会单凭这他的片面之词,便相信他的说法。
她平静地说道:「既是如此大的事情,我还得等将军回府与他商议后才能有所决断。只是与殿下您结盟可以,但结亲一事却是万万不可。」
「老太君,怕就怕在即使我说不可,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的母妃向来做下什么决定,便绝不动摇。苏小姐如今就算插上双翅,也难逃她的手掌心了。」李若虚目光专注地望着老太君。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这皇家之门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殿下您如今千方百计为了镇国将军的势力来接近我家的媚儿,来日她无用了,是否又会毫不留情地将她踢开?」
李若虚嘴角微扬,肯定地说道:「我若是娶她为妻,自会真心待她,永不辜负于她。」
老太君黯然道:「只怕这复杂已极的朝局,不是您身在其中之人,想怎么做便能怎么做的,自古以来逐鹿天下者,要牺牲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您真能确保往后不会因此损及媚儿的一分一毫?」
李若虚皱着眉头,细思片刻,终于回道:「有我在的一日,定会保她平安无虞,也必会好好疼惜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老太君彷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哑着声音道:「还望殿下能遵守诺言,不要忘却您今日所说的话。」
在李若虚的真实身分揭发以后,他自然被请离了将军府。
然而苏千媚却为此大病了一场,她一病不起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思念他的缘故,完完全全是觉得自己受人欺骗,短时间内心火太盛,无法承受这样大的冲击。
待到苏河与苏越从百里外,悄然地回到将军府,她的病也未见到任何起色。
在苏千媚的意识朦朦胧胧间,慕安然为苏越所请托,特意来为她诊治。
她虚弱地对他哑声问道:「慕公子,为何连你也与他一起瞒着我?」
「这是我的错,我跟妳赔个不是。」慕安然安静半晌,又说道:「我本来以为妳心仪于他,所以想能成人之美也是件好事。」
「我心仪的人不是他。」苏千媚所爱另有他人,可这个人却绝非是六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