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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张松他们这顿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茅台瓶子在桌上摆了一圈。
连隔壁司机、助理一桌都喝了不少,这年头还没啥酒驾吊销驾照的说法。
来的都是营销骨干,能力一流,酒量拔尖,梁一飞今天高兴,来者不拒,也是喝大发了,舌头都有点打卷。
能不高兴嘛,就为了这个中华鳖精,忙活了一年,如今总算上了正轨,身价瞬间从千万地方性大老板,跳到了眼看着上亿,这头资金奶牛终于开始产奶,以后基本不需要为钱发愁,劳动成果有了回报。
到了晚上十点多,梁一飞把张松他们送到门口,司机们去拿车,梁一飞跟张松在门口聊天,哪知道过了两分钟,就听到停车场哐当一声大响,然后是吱吱吱一阵刺耳的抓挠声。
停车场就在岚韵湖大门边上,一眼看的一清二楚,张松那辆奥迪一百就跟喝醉了酒的野牛似的,划过一溜排汽车,冒出一片火花,最后撞在门口路灯柱子上,车头憋下去一大片,轮胎也爆了。
一群人都看愣了,梁一飞赶紧挥手让保安去救人。
一群保安七手八脚把张松司机老秦从驾驶室里拉出来。
老秦一身的酒气,满脑袋都是血,给几个保安踉踉跄跄的扶着回来。
“怎么搞的!”张松一头恼火,撞坏车,甚至擦了那些车,问题都不大,几个钱而已,可这事办的太丢人现眼了,喝点酒开车居然在梁一飞眼皮子地下,岚韵湖门口出了这么大事故,传出去,圈子里人都要笑话他。
“老板,我……”老秦就要解释什么,张松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你不能喝就少喝,以前也不是这样啊,怎么回事!”
梁一飞在边上劝说:“没事没事,人没大碍就好,你们扶着秦师傅进去包扎一下,老张,大喜的日子,别生气,这样,三手,你去掉个司机来,开我车送张总夫妻回家。”
吴三手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说:“韩雷,你去行不行?”
他有个小算盘:看到老秦喝多酒出车祸,他是绝对不敢再让韩雷今天留下来给梁一飞开车了;韩雷说他一斤半屁事没有,今天他喝了也就一斤左右,正好试试他是不是吹牛。
怎么说了,以后要应付的饭局还很多,梁一飞酒量在普通人里算好的,可也不是无敌,他自己最多喝一斤,韩雷这个保镖兼职司机,有时候恐怕不得不应付场面也喝一点,所以借着这个机会,考验考验韩雷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吹牛逼。
其实这个想法不完全对,韩雷是保镖,真论起来,压根就不该喝酒,更不要讲酒场上帮着梁一飞应付敬酒。
不过吴三手这思维模式毕竟还是90年代,今天他也喝了不少,就没想的太周全。
梁一飞回头看了下韩雷,见他神色正常,眼神也蛮清澈的,用实际上是同意的语气,问了一句:“行不行啊你,当心点。”
韩雷点点头,说:“成。”
“不麻烦,我打个车回去,或者跟他们几个车。”张松说。
“这大晚上的,打什么车,别让嫂子冻着,他们也都喝了不少,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我说你们几个,也都别扯淡了,三手,你挨个给他们安排司机去,以后凡是饭局,要开车的,一概不给喝酒!”
梁一飞脑子还算是清醒,挥手决定之后,吴三手立刻去安排人,没一会,一辆辆车从停车场鱼贯而出。
“他妈的,这个老秦,怎么搞的嘛!”
人都走了梁一飞脸上的微笑才敛去,有点不爽了骂了一句。
被蹭的一排车里,有两辆是公车,市局一辆,市工商一辆,都在楼上聚餐呢。
“三手,你去楼上包厢打个招呼说一声,两个包厢免单,派我们车送一下,明天把他们车拿去修,先让他们用我们的车。”梁一飞一身酒气的说。
“好,我现在就去,那你先回楼上休息啊?”
“我散散步,一身酒气,头晕的很。”梁一飞说。
“哦。”
吴三手转身上楼,梁一飞从一边门迎小姐手里接过一件大风衣,披在身上,顺着边路走出岚韵湖。
才过完年不久,晚上的天气还比较凉,一路上的施工工地还没有开工,但是短短几个月时间而已,就已经能看到,当初还是一片废墟的工地上,已经耸立起了一栋栋钢精水泥楼盘,不少已经封顶,在还没有砌墙的四面架子上,挂上了某某楼盘的大红飘幅。
1994年初,福利分房尚未取消,然而随着市场经济的进一步深入改革,房屋作为一种商品,也已经开始比较大规模的出现在市场上。
归根结底,有钱的人多了,,这其中既包括一部分身居要职,收入不菲的,更多的,还是没有单位的个体户、小老板,这些人的出现,不仅带动了就业和税收,同样拉动了房地产这个最大的内需市场。
当然,几年之内,房屋的价格还不会疯涨,相对于目前类似保健品这一类赚钱如同喝水的暴利行业,房地产,还只是个本本分分的小商人。
走过这些楼盘,梁一飞忽然想到今年过年时候,听到的一个消息。
年前十月份,盛文峰帮忙搞了一批价格很低的越野车,梁一飞算是捐给赵大军他们局里使用,盛文峰很场面,一毛钱没加,车子进港后,直接和集装箱一起,运到了滨海市。
过年,正月十五,梁一飞给他打了个电话拜年,顺便感谢。
聊了几句市场,说起房地产,才得知,去年初次见面时候,那个和他一起来的香江地产大亨,玫瑰园的老板,刘明,就在新年里,在他首都的别墅里自杀了。
轰轰烈烈的玫瑰园项目,等到运营阶段,才发现里面问题多多,产权不清晰,销售遇冷,几个亿的投资根本没有人接盘,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了接盘侠,六千万不到的回款,连还银行贷款都不够,刘明重压之下,染上了毒瘾,在别墅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臭掉了。
据说,场面很惨,大冬天,都满地的虫子和老鼠,看不出来是个人了。
当时说到这里,和盛文峰两人同时沉默了好一会。
‘你们知道吗?首都要出李家诚了。不好意思,就是鄙人!’
那张春风得意的脸,张狂的笑声,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曾经那么意气风发,仿佛掌握了全世界的一个亿级大老板,经历过香江的市场搏杀,在李家诚、李兆基这样的地产龙头的阴影下,都能撕下一块肉的人物,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首都郊区那套还没有装修好的别墅卫生间里。
梁一飞忽然觉得有点冷,裹了裹领子。
路前面一点儿,那个平时很热闹的大排档也没营业,黑洞洞的没什么人,只有更前方一点,人行天桥对面亮着一盏路灯,梁一飞准备过了桥,掉头回岚韵湖。
刚走到桥中央,就听到对面桥下,传来一阵几乎分别不出调子,很生疏的吉他声。
果然,是那个长得很像周慧敏,可惜没有双臂的残疾女孩,在桥下的路灯旁,大冷的天,光着双脚在弹吉他。
梁一飞平时常散步,喝多了酒一个人出来走走,几乎已经成了习惯,路线也都差不多,顺着岚韵湖朝南走过建筑工地、大排档,绕过天桥回去,自从第一次见面后,梁一飞之后又见过这个女孩两次。
每次梁一飞都会给一百块钱,然后留下来抽根烟,也不说什么就走。
这一百块钱给的物有所值,每次看到这个女孩,梁一飞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不该再有什么不满意,哪怕有再大的挫折,也是要比大多数人都幸运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习惯性的掏了一百块钱放在吉他盒子里。
见过几次,女孩也认识梁一飞,见他来,放下脚,冲他有点腼腆的笑了笑,说:“你好,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梁一飞回了一句,然后想了想,问:“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
女孩一愣,说:“您说。”
“这大晚上的,附近又没人,你怎么每次都在这里‘表演’?”梁一飞的确一直都很好奇,这里没人没钱,说难听点,她一个长发姑娘晚上在路灯下,就跟女鬼似的,奇怪的很。
女孩露出一个很狡黠的笑容,冲吉他盒子里的一百块钱,也是唯一的钱,努努嘴,说:“谁说没人,您不就是人嘛,还是个大老板呢。”
“这倒是。”梁一飞哈哈一笑。
“开玩笑的。”女孩笑了笑,说:“不怕您笑话,就算是要饭的,都有地盘划分,热闹的地方,轮不到我,有些人多的公众场合,人家也不让我进去。”
她晃了晃那双其实挺白的脚丫子,自嘲一笑,说:“嗨,我这有碍观瞻啊。”
“也是。”梁一飞笑笑,说:“行了,我也走了,你一个人,注意安全,有啥事就朝前面跑,我在那个岚韵湖工作。”
“嗯,我知道了,您慢走。”女孩喂喂鞠了一个躬。
梁一飞踩灭烟头,裹着大衣朝前走,刚走出没两百米,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晃晃悠悠的从远处开来,停在马路边。
车门哗啦一下拉开了,冲出来几个穿着厚厚军大衣,戴着棉帽子,口罩的人,凶神恶煞一般冲着梁一飞就扑过来,手里还拿着家伙。
“草泥马!”
梁一飞也不知道这帮人是谁,不过既然都这样了,还能怎样,想都不想,一脚就踹领头那头裤裆下。
前脚落地,后脚膝盖紧跟上,冲着已经弯下腰的那人面门就是一膝盖。
啪一声闷响,一片血花。
紧跟着,后脑一疼,眼前金星乱冒,人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