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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干了整整一夜,背着满满一背包fa票和账单,手机里还存了word版的电子档备份,清晨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酒店的大门。他没有直接去薛荣那边,而是打着车去了一家健身俱乐部的门口,载上了两位健硕的壮汉朋友。
身为肌肉块健身教练的朋友甲和朋友乙陆安其实都不认识,是托发小毛豆找的,至于毛豆,就是陆安刚从薛荣房子里滚出来的时候,头一个拨打过去电话哭诉的那位,只是因为毛豆同学身在国外有被人盯着,回不了国,所以只能气势上给陆安打气。陆安跟毛豆说要找壮汉撑场子,毛豆立马给了两个健身教练的私人号码,据说其中一位还是退役军人,身手靠谱。
陆安跟两位教练打招呼的时候,对方都客客气气地说豆豆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不客气不客气,不给钱白干都成。弄得陆安浑身不自在,有点想问问毛豆是不是跟这两位床上都有一腿,根据多年经验,相信什么也不能相信毛豆的节操。不过只要有现成人手就成,陆安也没工夫管毛豆的交际圈了。
陆安请两位上了计程车后,这才报出了薛荣家的住址,车子四平八稳朝着目的地奔去,陆安有点兴奋,有点紧张,像是要干一件犯上夺权的大事业!血液澎湃,激情四射!他实在是在薛荣面前逆来顺受惯了,如今要开撕,他惶恐之余竟然满怀期待!翻身农奴把歌唱咦哟咦哟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开撕不怕晚,就怕撕不开!
陆安胸有成竹一副统帅大将模样,很有风度地嘱咐那两位壮汉道:“我请你们就是怕他跟我动手动脚,到时候你们就往我身后一站,对了,把墨镜跟帽子都戴上,那人小心眼,别被他记住长啥样回头再报复,其他的事情我自己动手就行,你们主要负责撑场子,到时候咱见机行事。”
那俩人估计没少接私活,非常有职业操守地没多问,满口爽快应下,又是一番表态,更让陆安吃了定心丸。他几番深呼吸,倒不是怕薛荣真的打他,薛荣不是会动手打人的主儿,他是怕薛荣把他又拖到床上去,唉,他怕到时候被薛先生一摸,自己先把持不住缠上去了!再说,即将干的事儿确实挺叫人抓狂,就算薛荣定力再好,陆安也吃不准他会不会发飙。
陆安掐好了薛荣上班的时间,赶到的时候薛先生正好站在玄关处准备出门,司机小赵跟大秘王路也都在门口车边等着,这两位瞪大眼睛看着陆安领着两位墨镜壮汉从出租车上下来,哎,那眼睛瞪得都要咕噜出来了。
司机小赵急急巴巴小声跟大秘嘀咕道:“窝草,陆安不会雇了打手来打老板吧!”
大秘两眼放光巍然不动,淡定道:“往后站站,准备看好戏,快,拿手机录一段。”
小赵嗖掏出手机,又嗖放回去,说着:“窝草你怎么不录!老板会削死我的!”
大秘往前挪了一步,说着:“傻缺啊!我给你挡着掩护,快,快,陆安过去了。”
陆安确实走过去了,他走到衣冠楚楚气场鼎盛的薛先生面前,都没胆子抬头看薛先生,哎,他不是胆子小怕薛先生,他就是还有点沉迷于薛先生的帅脸,怕一时把持不住,又挂到薛先生身上去了!陆安快速瞥了一眼薛荣,抱着双肩包跟托着炸碉堡的炮弹似的,硬挺着脊梁说道:“那什么,我之前买的东西都放你这里了,都是我自己的钱付的账单,账单发piao很多就还留着,我今天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你要是不放心就找个人盯着。”
薛荣对于巴巴送上门来的陆安很是满意,至于陆安小嘴巴一张一合叨逼了什么,他其实压根没在意,他光顾着盯着那唇红齿白的小样了,还有宽松t恤下露出的精致锁骨。薛先生看到陆安出现在家门口,就连早餐不可口造成的低气压都瞬间飘散了。薛先生甚至想,要是这货乖乖去厨房做出一顿可口早餐,就立刻原谅他离家出走的行径,让他重新搬回来,再送给他一套房子一套车,省得理直气壮说没拿他钱。
薛先生想得挺美好,但是片刻后才想起来为什么陆安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人!薛荣脸色立马黑了,下巴高傲地微微一点,问道:“他们谁?”
陆安虚虚地咳嗽一声,道:“搬家公司的。”他可没胆子说那是雇佣的保镖,那不是找打嘛!陆安怕薛荣不让他进门,故意道:“您别耽误上班了,我拿走东西就走,拿的时候都给您拍照,保证不会多拿,不放心就派个人过来盯着,我先不搬,等您派人过来再搬,您这么大度的人,不会不让我拿自己东西吧!”
薛荣微微皱了眉,像是在评估什么,而后说道:“进来吧,我看着你拿。”
陆安:“……”
行!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正中下怀嘛!薛荣你别气得一下子高血压哈!
修真小说里都说一念佛,一念魔,这高大上的玄乎理论感动了一众文艺青年,陆安没少看这些闲书,只是换到现实里面,有些事虽然没那么高端,却也是异曲同工。比如陆安自己,确确实实将一念天使,一念恶魔演绎到了极致。
爱你的时候装天使,恨你的时候变恶魔,折腾死你。
陆安将沉甸甸的一大袋子账单掏了出来,分门别类地摊开放在桌面上,更夸张的是,他还带了一个崭新的胶带切割器!
陆安打量了眼客厅,说着:“那就先从客厅开始吧。”
说完也不理薛荣了,拿起一叠早就分好的账单,一手捧着胶带机,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账单,粘上胶带,挂到了沙发上的一个靠垫上,接着第二个靠垫,第三个……贴完靠垫,又去贴地毯、窗帘、桌布,门边的鞋凳、雨伞、大小盆栽绿植、马克杯、茶杯、咖啡杯、咖啡机……没一会陆安就累出了满头大汗,放眼四下都是白花花贴着的账单,除了大件的沙发、餐桌、酒柜、冰箱之类,其他软饰基本都被陆安贴过了。
陆安虽然自己的生活方式追求极简之道,但是对于像奢侈品一样的薛先生,陆安这三年绞尽脑汁讨好着,家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陆安更新了一遍,凡是换过的,必然是比以前更好的。比如门口那盆不起眼的绿植,是陆安花了一天时间跑到城南花卉市场从一个老师傅那里买来的,花盆沉得要死,陆安搬回家后胳膊累得抖了好几天。
再比如那一堆成双成对的马克杯,有从咖啡店淘来的潮品,有从昂贵的商贸大厦里花大价钱买来的,不管是一百块的还是几千块的,必须都是一对一对的,陆安觉得能跟薛荣用成对的杯子,都是幸福,都能笑成花,好像真的要一辈子了似的。再比如彩虹的雨伞,薛先生的伞清一色的黑色,陆安有次散步,看到了有地儿卖彩虹伞,毫不犹豫买了下来,回来被薛先生鄙视一顿,陆安就没再用过,连包装纸都没拆,还带着标签呢。陆安没敢跟薛先生说,哪国哪国彩虹集会出名得很,特别热闹,有比赛接吻时长什么的,他想以后有机会能跟薛荣一起去旅游该多好。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是陆安亲手购置,锅具是昂贵的德国货,为了伺候好薛先生的胃,光榨汁机都有三套,高压锅两套,豆浆机、绞肉机、瓦罐、焖锅……也亏得薛荣厨房够大,被陆安塞得满满当当,对了,还有好几套瓷器餐具,造型古朴的中式餐具是他托熟人从南方老匠人那里高价订购的,西餐的是让朋友从国外定制的。
陆安在厨房里贴条的时间有点长,眼睛有点发酸,他把账单贴到小冰箱上的时候,随手打开看了眼,里面还有离开前他榨好的果汁,嘱咐薛荣隔天早晨喝的鲜牛奶,离开前洗好的水果也摆在里面,丝毫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草莓都不新鲜了,一副衰败溃烂的模样。
陆安刚认识薛荣的时候,基本上酱油跟醋都分不出来,后来倾尽所有想对薛先生好,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好的日子来经营,他几乎把这里当成了家。
陆安手停了下来,刚开始的报复激情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就是觉得眼睛发酸,他走出厨房看着坐在沙发上打着电脑处理公务的薛荣,迟疑一下,说道:“冰箱别忘了让人清理一下,有些菜要坏了。”
薛荣只是抬眼看了一下,对于陆安轰轰烈烈的贴条行动像是熟视无睹,紧接着又继续打电话打电脑办公去了。
陆安看着一脸平静的薛先生,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在他眼里大概都是跳梁小丑,滑稽可笑。心里便也死寂起来,他拿着剩下的账单上楼,上去之前吩咐那两个壮汉健身教练把贴条的都搬出去。陆安恨恨地想着,反正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那就把该带走的都带走,不碍你眼,到时候正好给新人留空间,你们新婚燕尔再置办新的吧。
陆安上楼的时候眼睛里模模糊糊,仿佛看到窗户玻璃上已经贴上了红艳艳的喜字,有龙凤呈祥的,有百子戏园的,红艳艳一大片。他费好大力气才把爬上二楼,费了好大力气推开曾经住过的卧室。
床单被褥都是他挑的,昂贵的几件能抵上工薪阶层一年的薪水,听人说现在流行天然棉花的被子最好,他就托人去棉花产地购买最好的棉花,每年都更换新的棉花被芯,卧室里的窗帘地毯也都是新更换的,陆安麻木地挑出账单贴上去。
走到衣帽间的时候,陆安简直有点情绪崩溃,这几年薛荣的着装都是他一手打理,他养成了给薛荣买衣服的爱好,里里外外,有些是薛荣习惯的昂贵牌子,有些是新锐设计师的最新作品,还有几块限量款的手表,当然还有那一打一打的各式内裤。
偌大的衣帽间里,陆安的东西只占了小小的两排格子,其他都是薛先生的,陆安站在中间有点犹豫,他把账单都贴好了,但是拿不住逐一要不要把薛荣的东西带走,他怕薛荣会觉得他小气。
陆安叹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带走,薛先生怎么会在意呢?断得干干净净更好,省得又被七大姑八大姨说是他占薛先生的便宜。
陆安最后来到了卫生间,看了看里面,不禁失笑,唉,连抽纸都是他买的呢!要是把抽纸都拿走,薛荣三急的时候估计有好戏看了!
陆安坏情绪一扫而光,果断把抽纸都拿走,对了还有牙刷、牙膏、剃须刀、洗面奶、爽肤水、沐浴液等等日用品,哟,还有不少套子跟润滑油,带走带走,不能便宜了别人!
陆安总算把账单贴得差不多了,拍拍手走到楼下,对正忙着搬东西的壮汉二人组说道:“辛苦啦,楼上的待会也一起搬走吧。”
壮汉二人组看陆安的眼神都变了,哪个变态能把账单留得这么齐全啊!这是要搬空的架势啊!他们刚才都打电话叫了个搬家公司派个大车过来拉!
薛荣看到陆安过来,终于合上电脑,抬眼问道:“弄完了?”
陆安点点头,说着:“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大部分都是网购、海外购什么的,账目在网上都能查,所以基本都有单子,倒不是平时就故意留着。酒柜里的酒我就不拿了,送给你了。我平时用的账号也是固定的一两个,待会我把电子版账单传给你,你可以去核查,都是我自己的资产。”
薛荣心里其实非常诧异,他给过陆安几张卡,额度都不小,因为陆安算是个乖巧的,薛荣观察过一段时间,便没再管陆安的花销,他看陆安不时置办点东西,把家里打理得很条理,挺满意,就更不追究了,所以压根不知道陆安倒贴了自己的钱。
他哪儿来的钱?薛先生真是奇怪得很。
薛荣就是一个披着谦谦君子伪装的大尾巴狼,万年得道的老狐狸精,只能说陆安想跟他玩,还嫩了些。所以薛荣故意摆出淡定面瘫脸,这小东西估计故意来这么一出给下马威的,薛荣不想惯他毛病,便波澜不惊问道:“为什么大动干戈搬来搬去,直接把账单发给我,我赔给你十倍的钱。”
陆安冷冷横他一眼,气道:“我乐意!薛荣,你可看清楚了,你是被我白养了三年,吃的穿的用的,都是花我的钱,你要是堵不住别人的嘴,但凡有一个人敢跳到我跟前乱说,我就把照片群发,刚才我都拍照了,到时候丢脸可别怨我。”
薛荣站起来,走到陆安身前,问道:“你哪儿这么多钱?”
陆安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钱?”
薛荣点了点头,突然软了语气,习惯性的抬手摸了摸陆安的头发,说着:“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陆安看他说得一脸正经,以为薛荣真有什么事要告诉他,便习惯性顺从地跟着薛荣,走到一层卫生间门口的时候,薛荣突然手上发力,将陆安往里面一拽,反手锁死了门,抱着陆安的腰把他放到宽大的台子上,抬着陆安下巴就亲上去了。
陆安浑身一僵,简直要崩溃,他知道自己该推开薛荣,但是亲吻的滋味实在再好,他实在不想推开,但是一定要推开的啊!陆安垂着薛荣的后背,猛一把推开了薛荣,看着薛荣一脸得逞似的微笑,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戏弄,陆安知道自己就算是把东西搬走了,就算是给薛荣难堪了,但是他的心终究是被冷落在了这里三年,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安盯着微笑的薛荣,有些恨,有些恼,在仍旧有些迷恋的痛苦里,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流得又快又急,在被薛荣捏红的下巴上汇集,吧嗒吧嗒往下淌,哭得悄无声息,只有水洗过的黑亮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看着薛荣,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看看薛荣到底有没有心。
陆安还算是镇定,他除了眼泪没控制住,别的控制得都挺好,他平静地问薛荣:“我跟着你的这三年,你有没有找过别人?”
这句话他无数次地想问问薛荣,可是一次都没敢张嘴,爱到最卑微的时候,勇气早就消耗到了尽头,他的尊严已经被碾进泥土,再问就是亲手把自己丢进粪堆里了。
薛荣微微皱了眉头,没有立刻回答陆安,陆安却已经没有勇气再待下去了,他胡乱擦了擦脸,从台子上跳下去,踉跄着站稳,说道:“我知道了……”
心碎成渣渣的陆安走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逼,多么好的示威活动,被他搞得这么丧气。陆安叹气,这也不怪他,都怪薛荣太淡定,当着他的面把家搬空也没什么反应。陆安想着,说不定薛荣还默默感谢他帮他清理干净了呢,好让新人痛快入住。
陆安从薛荣那里回来后,跟酒店借了个空屋子,把东西都搬进去,然后专注一件事:给东西拍照,发到网上拍卖。
没错,发的是朋友圈。
陆安的朋友圈里,有薛荣,有薛荣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也有大秘二秘三秘小赵法务头子等等薛荣集团的闲杂八卦群众。
没错,去搬回来只是第一步,朋友圈拍卖是第二步。
人活一口气,陆安被薛荣气得要死!他得泄愤啊!
工作量有点大,陆安准备先在电脑上整理一下,整理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他才起身准备去酒店餐厅吃饭。冲了个澡,溜达着走到酒店大厅,扫了一眼前台,心里咯噔一下。
陆安皱着一张小脸走到前台,看到薛荣身边放着一个行李箱,正在办理入住手续,陆安没好气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薛荣抬抬眼皮子,道:“家里都被你搬空了,没法住。”
陆安眼角一抽抽,把薛荣的入住手续抢过来,团吧团吧撕碎,道:“不行,不让你住!”
薛荣看着陆安眼角仍旧是红红的,头发还湿哒哒的,像只发着小火的乖兔宝宝,刚才哭那么惨,小脸还白惨惨的。薛先生一点火气都没有,就是觉得眼前陆安的模样又陌生又可口,新奇得叫人心肝发痒,恨不得立刻抓过来尝尝味道,便笑道:“怎么?你可以住,我不可以?”
陆安啪拍了一巴掌大理石前台的台案,硬气道:“别的我管不了,反正你住这里就是不行,不让你住!”陆安简直要鼻孔朝天了,抬着下巴提高音量道:“这是我家的酒店!不让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