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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一个下定了决心不给任何机会,一个终于起了意认真谈恋爱,两个人所选择的方向,恰恰南辕北辙。
棠公馆里,棠威接到蔺晗约见的电话,不由神色都松软了。
上茶的老佣人何妈笑问:“少爷这么开心,哪位小姐的电话?”何妈是棠夫人的陪嫁,被调过来侍候棠威多年,名分是下人,情感上却仿佛是家人一般,是以能跟棠威如此说话。
棠威脸上淡淡的无奈,笑道:“何妈,我是那种有很多女朋友的人吗,你这么说,让人听了不误会。”
何妈道:“女朋友多怎么了,我们少爷一表人才,哪个姑娘见了不喜欢,她们都想跟你做朋友,说明她们眼光好。”何妈完全没有领会棠威的意思,还颇为得意自家少爷的魅力。
棠威只得一笑而过,不继续说。
蔺晗约了棠威在一家公园里的茶馆见面,这家茶馆幽静,露台上喝茶能欣赏岸边湖色,喝完茶还能出去逛一逛,谈朋友的年轻男女们首选之地。
蔺晗却是因为此地离公司近,又隐蔽,不会叫人看到他们见面才选的。
她事先将拐杖用报纸包好,书籍也是,拒绝了棠威来接的提议,自己信步走到茶馆,点了壶茶,棠威很快就到了。
他脚步轻快,难得穿了一条中式的天青色长袍,脖子上搭着一条长长的白色围巾,头上戴着圆边上翘的帽子,一走进来,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好在这家店不是这位大少爷常去之地,服务员并不认识他,多少免去了蔺晗的尴尬。
这位大少爷简直就是聚光点,便是脱去棠家三少的身份,仍旧是人群的中心。
棠威温柔轻声说话时,声音会带着一丝丝天然的沙哑,磁性而有魅惑力,好听的可以做声优,他叫唤蔺晗,“蔺小姐。”
蔺晗站起来,道:“您来了,快请坐。”
棠威坐下来,伸手将帽子取下,冲她微微一笑,眼睛眯成好看的弧度。
他今日心血来潮穿了这样一身,多少跟蔺晗老是穿淡蓝上下两截式旗袍有关……不是挺好的吗,男士长袍配女士旗袍,天青配淡蓝。
不过蔺晗却腹诽不已,好骚包的大少爷,普普通通的一身长袍,怎么叫他一穿,仿佛巴黎时装台上男模走秀一般。
还有这夏季虽然不太热,可他那一条围巾真的有必要吗……全然装饰的吧。
棠威问她这两日可好,她简短的回了,伸手给他倒茶,道:“三少,上回多谢你伸援手,我们小门小户的,没什么好答谢你,请你吃杯茶,莫嫌弃。”
棠威觉得她这样和和气气跟他说话,对他而言已然是一种答酬。他接过茶杯,男人的大手不小心轻碰到少女白嫩柔美的小手,二人都有些察觉,互相对视一眼,蔺晗忙将手缩了回去,悄悄放在桌子底下。
棠威注意到她的动作,眼中闪过笑意,将茶稳稳的放在桌子上。
蔺晗把拐杖和书籍往他的方向轻轻一推,道:“三少,这是您的拐杖和书籍。”
棠威不由一怔,还拐杖是应当的,但是为何还书籍?他眼中的笑意慢慢失去,严肃的看着蔺晗。
这位大少爷一严肃,那股子威严又出来了,蔺晗眼睛不正视他,略略低垂,道:“上回我跟三少说的话,三少应当还记得吧。”
棠威“嗯”了一声,背靠着椅子,姿势虽然是悠闲的,但眼睛却仍旧牢牢盯锁住蔺晗。
蔺晗暗暗深吸口气,继续道:“既然三少没忘记,那么为了避免再出现昨晚那样容易叫人误会的事,请三少以后见到我,只当不认识,这样比较好,我们本也不是……”
“不好。”
棠威淡淡的,却坚定的打断她的话。
蔺晗惊讶,抬头看他。
棠威眉眼淡漠,看着她,道:“我很喜欢找蔺小姐说话,以后有空,还要请蔺小姐出来见面,装不认识……不可能。”
这不是耍赖皮吗,蔺晗急了,含怒把话说直白了,“以前不是跟您说好了吗,我虽然读书,但是老派思想,不准备交男朋友,更不与人做小星,您是有身份的人,请不要跟我一个小女子开玩笑。”
……
她说了这话,觉得男人怎么着也不该再纠缠了,却不意听到一个另她头晕脑懵的答案,呆头呆脑的反问一句,“什么?”
棠威很有耐心的再说了一遍,气定神闲,“我是认真要跟蔺小姐做朋友,以结婚为前提。”
开玩笑吗?他明明有未婚妻了。
蔺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真的遇到睁眼说瞎话的渣男了。
还是一个身份地位如此之高,外貌如此之优的渣男。
若不是那位韩小姐先找她说过话,他这么郑重的态度,说不定真的能取信她,不过现在,蔺晗对他只余鄙夷。
他是想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骗小姑娘吧,毕竟普通女学生无权无势的,上了当也别想找他这种贵介负责,到最后不是吃了亏算了,就是认命做外室或姨太太。
可是他竟然已经不要脸到撒谎,她也不好拆穿,毕竟撒谎还是软的,拆穿了他恼羞成怒来硬的怎么办?如今,蔺晗对棠威的人品行事,已经不惮与用最险恶的心思去揣测。
既然他要玩这套“认真追求”的把戏,那她这个被追求的,也能决定愿不愿意被追求到,蔺晗心中冷笑,暗暗打定主意见招拆招,她道:“谢谢三少如此厚爱,只是齐大非偶,怕不合适。”
她脸上浑无一点少女被表白时羞涩的表现,棠威既觉得有些新鲜,又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她大概是担心家长不同意,安慰道:“家父家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没有世俗浅薄的门第偏见,对于我的婚事,只要女方家世清白,人物斯文,他们就不会大加干涉,你放心。”
渣男的第一套说辞,追人时明示或暗示女方,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主,等追到手了,女方催着结婚时,他在被逼无奈之下,才吞吞吐吐透露家长不同意。你若质问他为何当初不说清楚,他又会吞吞吐吐,答不出话来。
所以小姑娘们真放心就傻了!
没见过家长,绝对不要信,见过家长了,也要注意是不是家长在你面前保持礼貌,事后严令儿子分手,儿子两头瞒,姑娘最后空欢喜。
棠威不知道,如今他说什么都是错的,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了,心里颇为欢悦。
蔺晗以家中父母等着她回家用饭为由,告辞离开。
可是她心中沉甸甸的,感觉接下来会有一阵子烦恼了。
除了棠威这个烦恼,还有因他而延伸出来的几个小烦恼,朋友们聚在一起聊天时,不知道怎么的说到她身上,把她近月来发生的一些不寻常之事通通拿出来讲了,还串联起来。
方雯道:“……那回吴姨太来接你,你说回头跟我解释,结果含混着过去;昨日又有那位韩小姐找你,你又顾左右而言他,你跟她们怎么认识的,为什么找你?难道里头有什么秘密,才叫你藏着掖着不肯说?”
赵真真剥着桔子,添了一句,“还有那本书,可不像是你的东西,我们这边,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让京华印书局单印一本?”
蔺晗头疼,求饶道:“没什么秘密,真的。”这些其实真说了也没有太大不了,但不光荣,能不说就不说了。
见真的问不出来,大家也不敢紧逼。蔺晗平日的为人,不是过于随便的,小玩笑可以,过线了她不会容忍。
赵真真说:“玫瑰来寻我,气得快哭了,说吴姨太果然生了她名字的气,不肯搭理她了。”她头发短,笑容明丽,说八卦时浑没有说八卦的自觉。
只要不是说她,蔺晗就开心了,她接话问出心里的疑惑,“怎么吴姨太都不知道卓小姐的存在吗?还有卓小姐,她为何婚礼当日来闹,真的容不下姨太太,早些日子跟潘少说清楚商议不就好了,大庭广众的,她自己难道不丢人?”
赵真真冲她眨眨眼,道:“你不是跟吴姨太熟吗?难道不知道潘少南方来的,这京都潘公馆就他一个人,他娶姨太太,只怕都没跟家里说。他未婚妻怕是不知道哪里得到的消息,从南方赶过来的,这么巧赶上喜筵,只能说吴姨太运道不行。”
蔺晗捏了她的脸一把,道:“别三两句的就携带上我,我跟她们都不熟。”
许怜娇问她:“那如今怎么办呢,一大一小的,偏偏两个脾气都不好,岂不是日日吵闹不休?”她是一群人中,最为吴茜担忧着急的。
赵真真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吧,吴姨太的本事大着呢,绝不会吃亏,我倒还为那位卓玫瑰小姐发愁呢,脾气这么直这么臭,又一个人跑京里来,怕要跌个大跟头。”
蔺晗若是没有不小心听到吴茜以前暗整她的事,可能也要如许怜娇一般,觉得她处境不妙,不过如今嘛,觉得赵真真慧眼如炬。
人和人的缘分真的很难说,蔺晗欣赏喜欢的女子,其实是如陈悦儿、许怜娇、何敏秀、袁真儿之类纯真善良,温婉动人的,但是常常这类女子在这个时代,都有宅属性,不轻易出来走动。
有些不宅的,也因为缘分,总没有太多机会接触到,是以她反而跟方雯和赵真真她们越来越熟。
想到袁真儿,蔺晗周末时专门抽了半天空准备去拜访她。
她一早起来,穿着一身藕荷色小碎花宽袖短衣,下面一条蓝色素布裙子,头发用梳子梳的整整齐齐,刘海一字浮在秀美之上,对着镜子照一照,虽然无脂粉香水,可十六岁少女天然的水嫩皮肤就是最好的化妆品,不由觉得美-美的,欢欢喜喜拎着软布包包出发去袁真儿家。
蔺晗以前去过袁真儿家,一个感想,压抑!
很多人对民国的感受是黑暗的,沉重的,压抑的……对的,没错,袁真儿家就是代表。
袁真儿她家算是小地主出身,以前是京郊人士,发达了才举家移到城里来。
她爹早年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后来做了为洋人牵线的买办,现代的话就是中间商,经纪人,赚了不少的钱。也因为跟洋人讨饭吃,她爹才把袁真儿送到学里来读书。
可别以为这样,就片面断定说她家开明进步,一点没有。
她家有着这一阶层小地主、商人的特性,首先她家老太太吸大烟,袁真儿她爹一妻五妾,袁真儿兄弟姐妹十多个。明明是中等人家,规矩排场倒比真正的权贵人家还大,比如袁真儿要日日给嫡母袁太太请安,下跪磕头等等老习俗仍旧保留着。
蔺晗以前来过一次,就觉得有些受不了,所以朋友中,她去袁真儿家最少。
到了袁真儿家,经门房通报,有小丫头带着去后院。袁真儿穿着很传统的桃红色高竖领旗袍,下面松松的绿色裙子,头发梳成一个圆溜溜的发髻,刘海竟然修成八字形垂丝式,这种刘海就是束在额头的正中间,额头两边却是空空的。
这是晚清乡下地主或者传统人家女子标准的打扮。
蔺晗见到这样的袁真儿,几乎有些陌生不敢认了。
小丫头跟袁真儿道:“六娘,蔺小姐来了。”
袁真儿点点头,小丫头下去了。
蔺晗看袁真儿的笑容有些憔悴,不过显然很开心她的到来,二人到她房间,袁真儿让小丫头泡一壶茶来,而后坐下叙话。
“你怎么来了,早点儿送个信过来,我也好准备准备。”
蔺晗笑,她倒想,只是家里没人跑腿,道:“你怎么看起来瘦了些,脸色也不好,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袁真儿长的娇娇小小,文文静静,行为举止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味道,她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细声细气,“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儿咳嗽,养几日便好了。”
两个人靠着窗说话,忽而觉得脸上一阵湿润,抬头望过去,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细细的绵雨悄悄飘落,还不到十几分钟,那天就猛的暗下来,雷鸣闪电的,大雨瓢泼一般。
蔺晗见袁真儿反应迟钝,赶紧推她,“快起来,小心淋了生病。”她简直如主人一般,赶紧把窗户放下关进,又拉袁真儿去小圆桌上坐着。
此时,有人突然将门推开,带入“呼呼”的大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
一个与袁真儿打扮相仿的女孩子跑了进来,道:“六姐,好大的雨。”她关上门收好油纸伞,又从袖子口掏出手帕来擦拭脸上的水渍。
袁真儿让她坐,蔺晗隐约听她提起过这位年纪相仿的妹妹,袁七娘。
袁真儿姨娘死的早,被另一位三姨娘养大的,这位七姑娘就是三姨娘的亲女。
袁七娘头一回见蔺晗,有些拘谨,叫了声:“蔺小姐。”然后有些束手束脚的坐在一旁,时不时悄悄打量蔺晗一眼,起身去隔壁小间续茶时,拉了袁真儿一块,心羡,道:“六姐的同学好漂亮。”
小丫头不知道哪里去了,袁真儿亲自从小柜子里寻茶叶,起炉子泡水,低首答话道:“是我们女中一枝花,脾气特别好,大家都喜欢她。”
这是蔺晗所不知道一件事,虽然大家明面上奉承交好吴茜,但都是同学,年年月月一块儿玩,哪个更漂亮心更好更聪明,心里都门儿清。许多女生私底下都认她才是校花,吴茜从来只是话题人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