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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之中死去一两个人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那个人是谁,却是一件太重要的事情。
魏笙晴拿着白花,在一个老人的带领之下走到一个小坟包面前。
坟前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牌,字迹娟秀。是赵秋易写的吧。
“成全啊,你倒真的是成全了这一切了。”
四个人才刚刚看见相聚的希望,成全和赵秋易才刚刚决定一起离开······人事无常。
就像魏笙晴和所有人的想法一样,他们从未想到过,那个对于不管自己的事情高高挂起的女子,那个胸无大志只想要待在安全的地方平凡度过一生的女子,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为一个不喜欢甚至是厌恶的人,放弃生命,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
“大概是因为······你爱的人爱着他,又或者,”她突然扬起一个颇带嘲笑意味的笑容,“你也开始关心家国大事了?”
“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
魏笙晴突然蹲下来,捂住脸,她紧紧咬着嘴唇。
从小到大,那个一直处于其他人保护中的家伙,做出那样的事情,在她自己的观念里,也算得上是离经叛道吧。
成全为张从善挡枪后的第八天,魏笙晴才赶回来。
她护卫着张从善,作为空中的鹰眼,墨池先生作为地上的罗网,生生逼的委员长同意全面抗战。
魏笙晴在张从善出发的前一天就离开了这个城市,所以连成全的最后一眼都看不到。
四个玩伴,其她人也来不及看她最后一眼。
墨池先生是下棋的人,这虽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也不过是叹息一会儿。
那两张船票到底是没有用了。
赵秋易没有离开,她选择了留在这个混乱的国度。魏笙晴不知道她是为了张从善,还是为了成全。
张从善也不过是墨池先生手中的一颗棋子,委员长也是。墨池先生和委员长早就达成了协议,可是委员长怎么也不会料到,墨池先生竟然云淡风轻地安排了这么激烈的事变。
但是最终委员长还是扣压了张从善。
那位张大帅永远都不会回到战场上了,成全用生命换来的只是让张从善用五天的时间完成他的使命。
没有人再追随这位算得上伟大的将军。
只有赵秋易到了他的身边,陪伴他。
魏笙晴不知道她的心态,她也无力再去猜测。
她是西安事变的参与者,那风波诡谲的几天之中,她一直都是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命运。
委员长不会动她,先说她是难得的飞行员,最重要的是,三民政府的财政需要红家支持,在将来的战争之中,财力靠红家,空战也不能够少了魏笙晴。
“现在你要去哪里?”阿诺不知道政局之上的风波,但是却清楚现在魏笙晴心思不在东北了。
“她没来。”魏笙晴道,“红颜······她本可以赶过来的。”
阿诺不明所以。
“如果她能够过来的话,一定会为阿成送行。”
魏笙晴的眼神有些慌乱。
红家,出事了。
·······
“如果一个很久没有见面的······算得上是至亲的朋友,突然间有消息了,她的行踪和她的死讯一起传过来,你会怎么办?”
莫裳喝了酒,醉眼朦胧。
那些酒是灌不醉她的,可是她不想清醒。
红魏成莫,四人一体,少了谁就好像身体缺失了某个部位。成家遭难之时,莫裳就有过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但是成全的消息一直没有出来,所以莫裳还算是抱有一丝希望。
现在,希望破灭了。
沈无双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最近对政府里的经济政策推行淡下了心思了,反而三天两头跑到这个霓虹街醉仙歌,是因为现况吧,现况的无奈,她对自己说。
可是看到莫裳这么痛苦的样子,看她念叨着另外一个人,莫名心里难过地几乎不能够呼吸。
“你,你别喝了。”沈无双只能够阻止莫裳这种求醉的行为。
“我和阿成从小一起长大,她那么懦弱一个人,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我给她撑腰,做什么事情都要我陪着她······她贪生怕死,哪怕是家族被灭了也没有多少报仇的心思······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为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去死呢?”莫裳拉住沈无双的衣服,“你说,为什么她就不能够乖乖的,乖乖地去美国呢?”
沈无双呆呆地抱住莫裳,酒香和女子体香在她鼻尖掠过。
她觉得她也醉了。
莫裳眼睛突然间亮了起来,“哈,我多久会死呢?我在这个地方,会不会也死掉呢?”
“不准说死!”沈无双突然打断她的话,“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莫裳怔怔看着沈无双,一滴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哪怕是想灌醉自己的时候,她也挂着淡漠的笑意,此时却静的像一幅画。沈无双不由得抱的更紧,似乎这样子就能够留住怀中的女子。
“有你在,我不会舍得去死的。”莫裳顺从地把头倚靠在沈无双肩膀上。
沈无双只觉得心脏处有如擂鼓,直觉得自己应该是面红耳赤了。
有人在这世间,留得住芳魂一缕。
东瀛······莫裳几乎把这两个字咽碎了,和血吞进去。
······
红颜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这从她青黑的眼圈和苍白的脸色就能够看出来了。
“小老板,你休息一下吧。”
红颜似乎是没有听到他人的劝说。她的眼睛空洞,头上一抹白色的布条异常刺目,实际上,她一身的孝服,本就让人心疼。
来往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这三天,上至三民政府的高层,下至工厂里的劳工,络绎来到灵堂上敬上了一杯酒。
成全死了,爸爸死了,妈妈死了。
这个认识停留在脑中,红颜不再想其他的事情。如果亲朋好友都离自己而去,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小老板这样下去不行啊,都两三天不喝水不吃东西了,也不说话,就那么跪在那里,不说落下病根了,我怕她会生生耗死在这里啊。”
“没办法啊,谁劝都没有用。”
“小老板也是个死犟的。”
这些话都穿不到红颜的耳中。
魏笙晴赶到灵堂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暮色四合,给灵堂染上昏黄的光晕,一时之间,恍惚地不真实。
一步步似乎走得极为僵硬,魏笙晴直直走到灵像前,本是风尘仆仆,此时却异常安静。周围只有依旧跪在那里的红颜,和站在灵像前沉默着的魏笙晴。
红颜的眼睛终于动了动,目光停在了魏笙晴身上,却看到魏笙晴对着灵像鞠了三个躬,她掏出一根白色的丝巾,红颜记得,那是魏笙晴在红家住的几晚时候,红母给她的。
不过是随手给她擦手的,魏笙晴却一直留着。
红家父母和魏家父母,对两人而言,是差不多的。
走到红颜身边,魏笙晴跪了下来,和红颜一起为红父红母守灵。
东瀛人的刺杀行动,带走了成全,又一次带走了红父。
红母是殉情自杀的,对于那个温柔的女人来说,她的一切,就是红父。
红颜长大了,她心中有这样的期望。红颜长大了,父母离开了,也没有关系吧?
可是越长大,却希望你们能够在身边啊。
红颜突然抱住魏笙晴,崩溃地大哭起来。
恸哭声在温和的阳光中格外朦胧。
如梦一场。
可惜,人已经离开了,这到底,不是梦。
“我在。”
魏笙晴的声音沙哑,胸口的红豆被挤压地有些难受,明明已经习惯了,为什么还因它而痛苦?
明明历经了那么多次的生死离别,为什么,还会因它而疯癫?
翻腾的相思和眷恋都会变成恨意。
“迟早有一天,我要那些东瀛人,跪下求饶,我要鞭笞他们的每一寸肌肤,我要挖出他们的眼睛,打碎他们的骨头,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女子决然凄厉的话让人心生寒意,魏笙晴却似乎毫无知觉,反而把她搂的更紧。
“我在。”
依然是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似乎有魔力一般,让红颜逐渐安静了下来。
心神一松,红颜就晕倒在魏笙晴怀中,只是手中紧紧捏着的魏笙晴的衣服,看起来异常无助。
魏笙晴横抱起她。
“医生!——”
也许那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双目通红状似癫狂,更多则是刻骨慌乱的魏笙晴。
谁能够习惯离别?
谁能够习惯失去?
······
“西风二级,目标锁定,速度控制,下降准备。空投准备——”
鹰隼般的眼睛带着冷酷,脑海中翻涌着的指令迅速落实到了手上,一系列的操作从容不迫,却极为迅捷。
无数炸弹在部队中炸开,残肢似乎都清晰可见,一片人就此倒了下去,鲜血浸湿这片土地。
高射炮还未调试完毕,战斗机就潇洒地升了空,到了打击范围之外,而另一架战斗机则是在高射炮暴露之后急速冲下来,炮兵阵地遭到疯狂的打击。
“这是你们应得的。”
生命流逝,她的眼中悄然生出恨意。
不驱东瀛,势不偷安。
西安事变后两个月。东北。
两架战斗机开始干扰东瀛部队,疯狂收割东瀛士兵的生命。
这是他们应得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