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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姬誉一生中,有很多令他印象深刻的事,幼时皇宫里的遭遇,母妃的自杀,被孟嫣抛弃的绝望,束才俊的悉心教导,还有现在。
白日里他是河提上的一名苦工,受尽毒日暴晒,口干舌燥,到了夜里他则换上新装,和姨妈一起在各种宴会上谈笑生风,几欲醉生梦死,不知今夕是何年。每当他一宿睡下,冼紫用水将他浇醒,再带他去河堤时,姬誉有种逃离的冲动。
“他们都是帝王统治下的人,百年之后没有任何区别,均是一抔黄土一缕青烟,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中会有人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史家会为他列传,更多人的是则是一笔带过,或说太平盛世之人,或说颠沛流离乱民,而这些人的一生,是你在操控他们。”一日归来,姬誉换上华服和孟嫣站在船头,同听渔家女歌一曲。
“姨妈……”姬誉喃喃,这几日他晒黑了许久,没了文弱书生的儒气,倒是多一分坚毅,那双坚定的眸子在听到孟嫣讲的,有一丝慌张。
“你怕什么?”孟嫣提剑独立船头,江风将她的衣裙刮起,勾去姣好的身形,她望着姬誉说,“想知道你母妃当年求了我什么?”
“我……”
“她说,她的儿子只有两条路可走,或隐姓埋名默默无闻过一生,或登上皇位,成为这天下的主人。”孟嫣笑道,“她更想报仇,温家含冤而亡,她走投无路只能求我,求我洗刷温家的冤名,还温家一个公道。”
“可笑至极。”孟嫣冷笑一声,“你师父和温家是一样的,都是被牺牲的产物,若是不想做牺牲品,要不推翻它,要不掌控它,你说哪个更方便?”
姬誉没有回答,但是他这几日的言行已经做出选择,他知道百姓之苦,却也厌恶终日劳作,他能权贵中游走自如,于次日醒来怅然若失。
“姨妈我想为皇。”姬誉把心中的答案告诉孟嫣,他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身份,他是六皇子,皇帝从未说过已殇的六皇子。
“那便随我去边疆。”孟嫣从水里捕上一条肥鱼,往船舱里走,在经过姬誉身边时,孟嫣低声道,“带一支军队回来。”
要夺皇位,她孟嫣从来都是用武力解决,毕竟生死之间才能让人放弃一些东西,比如权力,比如富贵。
见孟嫣拎着一条鱼进来,倚在榻上的冼紫道,“拿到后头去,叫人做了,再温点小酒过来,也算替你践行了。”
孟嫣站定,表情略有疑惑,“你怎知我明日要走。”
“哟,还真让我猜中了。”洗紫转了身背朝外躺着,拒绝和孟嫣见面,“行了,你爱去去哪,我管不着。”
“你就没想过弃了画舫。”孟嫣问冼紫,她明明可以归隐田园,衣食无忧过完下半辈子,去还要在湖上蹉跎年华,虚度青春。
“想你说的,这人活在世上总要有点东西期待,不然就是白白浪费一辈子。”洗紫从榻上爬起,走到孟嫣转了一圈,她长得极美,身姿婀娜,是不少人的梦中情人。
“我是个俗人,既然求不来功名得不到利禄,那便要个风流,想着往后的野史上能记我一两笔,道一句扬州歌姬洗紫,花容月貌,能歌善舞,我也算没白走这一遭了。”冼紫的眼眸望着孟嫣,剔透的眼眸看似有请实则无情。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就到我这来。”孟嫣合上冼紫的眼,向她承诺。
冼紫拿下孟嫣的手来,低头看了看剑上的鱼,只道,“我要吃全鱼宴。”
这顿践行宴吃的再怪异不过,先是一道红烧鱼送上来,之后又是清蒸,各色花式都轮了一遍,一桌子的鱼让姬誉无从下筷,最后只能空腹饮了杯酒,听孟嫣和冼紫说笑。
“边疆有什么好的,又干又难受,要我肯定不去。”
“我哪舍得你去,留在江南好好养,人水灵了才好。”
姬誉嚼着嘴里的鱼肉,只觉得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这哪是吃饭,明明是看她们秀恩爱,至今单身的姬誉遭受到会心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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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江南,九月离扬州,冬至入边疆。
姬誉跟着孟嫣一路往大营去,路上的人见了孟嫣热情得很,若不是有士兵拦着,他们定会围着水泄不通,甩下那帮百姓,姬誉加紧马腹走到孟嫣身边,问道,“琴杀是在喊姨妈吗?”
“没文化取的称呼。”孟嫣听到这个称呼十分不高兴,“明明是该叫琴爹。”
说完,她马鞭一扬直冲大营而去,落在后面的姬誉吃了一脸雪粒。
早有人提前通知了赵将,他提起雪亮的刀来,兴冲冲跑出帐外,解下了披风站在必经之路,双眼发亮望着远方的人,当她骑马冲向过来,手中的长刀便挥舞起来,刀锋舔舐雪粒,于半空中和长剑相击,雪粒被震落在地,烈马长啸一声,冲入沙场放飞自我去了,徒留两人刀剑相交,以武相搏。
姬誉赶来时孟嫣那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姬誉索性也不下马,就站在人群后面看孟嫣和赵将你来我往,招招狠厉,每一招都是从性命中提炼出来的招式,每一次都躲闪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能做到这种地步,姨妈要经历多少次生死搏斗,被这么多人崇拜,姨妈究竟要走过多少次战场。这一路走来,姬誉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孟嫣的另一面,那个被称为琴杀的孟嫣,没有半分柔情,人们提起她时,或敬畏或害怕。
打斗已经结束,当一个突兀的琴声响起,就有人嚷嚷道,“每次都这样,老子不干了。”
“见好就收。”孟嫣道。
姬誉下了马,趁这个机会走到孟嫣身边,带了点得意劲冲孟嫣喊道,“姨妈。”他喊出这话后,身后一干武将统统变了眼色。
“你侄子。”赵将扛着大刀问孟嫣,也对,孟嫣没有成过亲,有个侄子不奇怪,有儿子才奇怪。
“是。”孟嫣将剑收回琴中,她自然瞧见了围观将士的眼色,好笑道,“你可试试他的身手。”
此话一出,赵将身后的将士纷纷喊道,“将军我来吧。”
“我来我来。”
姬誉见众人异常热情的态度有些受宠若惊,他还想问孟嫣时,却发现孟嫣已经和赵将走远,正欲跟上去时,偏生那些将士不放他走,摩拳擦掌道,“虎父无犬子,过来比。”
平日里他们都是被孟嫣压着打,这会来个孟嫣的亲戚,他们自然要‘迁怒’一下,看看这亲戚的身手如何?
对此姬誉只想喊,“姨妈救我!”
孟嫣表示我不听我不听,她和赵将往大帐里头走,边走边聊,“这事你怎么打算?”
“你回来就是为了他。”赵将把属下送上来的披风顺手披到孟嫣身上,又往后看了一眼,见姬誉完全是被挨揍的份,不悦皱眉,“也太弱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名声总是要用的,能给我多少兵?”孟嫣感激赵将的贴心,确实是个粗中有细的男人。
“从龙之功。”赵将并不太想拿将士的命去赌,实际上他只要守好边疆,不管新任皇帝是谁,他都可以高枕无忧。
“其他事我可以答应,这事没得商量,边疆到京城要数月,变数太多,我愿为你两肋插刀,只是我一人。”
“你的意思就是拒绝。”孟嫣眨了眨眼,实际上她并不意外赵将做出这个决定,“但若是他们自愿跟随姬誉呢?”
“若是自愿。”赵将竖起一根手指头,“不能太多。”言下之意挖人可以,但是不能挖太多。
“我知了。”那边姬誉在惨叫,孟嫣撩起帘子送赵将进去,转身往回走,把姬誉从人堆里挖出来,拖着鼻青脸肿的人走了。
“真是孟琴师的侄子。”将士们奇道,身手怎么这么弱。
“八成不是亲生的。”有人又道。
在边疆的日子是姬誉一生中最痛苦又最欢乐的日子,每日他都会被孟嫣从床上挖起和大家一起训练,从一个小兵开始,一路成长为副将,直到京城传来驾崩的消息,他终于坐不住了。
“去吧,不过我不陪你了。”出发的前一个晚上姬誉去见孟嫣,彼时白发的孟嫣抱着琴发呆,听完姬誉的说辞后,她的回答甚至有些冷淡。
“姨妈不回京见师父?”姬誉意外道。
“将离已经有了归宿,我还担心什么。”孟嫣把目光放到姬誉身上,慢慢升起赞扬之色,她招了招手叫姬誉过来,望着他许久笑道,“我还未给你取字。”
“我还没到而立之年。”姬誉道。
“我很高兴,你已经长大了,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是不该做的。”孟嫣低头沉思了会,笑问,“子匪如何?”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往尔自勉,三省自身。
他坐在皇位上时,心中念的便是孟嫣给的这几字,百官朝拜,他望着深红的宫门,心中想的却是,姨妈是否去了扬州,和冼姨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