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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了苏素的仕途?
简老爷一愣,半响才干笑着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有这般的想法?”
“如果没有,就给我老实点儿,不要动林紫苏,不要动林家!”苏素冷哼了一声,看着简老爷不忿的眼神,语气又缓了缓,“我知道,你恨林家六房故意误导你,害了小七一生。可是,这跟林紫苏有什么关系?你动六房,我定然不会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真要找齐家的麻烦,我也能给你兜着。”
“果真?”简老爷双眼一辆,“林家六房可也是……”
“林紫苏那一支,可是年前就跟林家六房断了来往的。”苏素缓缓开口,看着简老爷,“我也不是拦着不让你报仇,小七也算是我的后辈,我看着他长大的,难道他如今这般我不心疼吗?”
“是是!”简老爷点头,想起儿子就一脸的悲恸。
苏素叹息了一声,“然而,如今这蕲州的形势你还看不清楚吗?不管林家如何,那林紫苏与萧祁可是关系匪浅,萧祁背后可是有着宁安侯府的。年前书院之事,柳家十三子拿小七当棋子,如今你莫要也被人当成了棋子才好!”
“这话……”简老爷惊讶,看着苏素:“这话怎么说?”
苏素一脸恨铁不成钢。
“当初是谁让你去江西朱家求医的,是林家六房。他们本是一族,难道不知道林紫苏医术有多高吗?难道不知道她能断骨再续?林家六房的那个林壑,死了都能从阎王殿里拉回来,岂是朱家的医术可以比的?你也是傻,当初怎么就信了这话,跑去了江西朱家?就不能等等嘛,林紫苏只说是未过医考不能治病,又没有说不给小七治病!”
简老爷有口难言,他当时只以为林紫苏记恨简锦姚打折了林城的胳膊,这才不肯医治。再者又有百年积名的朱家作保,自然是没了耐心。再者,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林紫苏能够断骨再续啊!
“你如今可想明白了?这一切不过都是林家六房设计的,小七治好了,他举荐有功。若是没治好,肯定是因为当初林紫苏推三阻四,这才耽搁了小七治病,是也不是?”
苏素再次点醒简老爷,简老爷闻言却是半响不说话。只想起当初在江西朱家,朱家人说的话。
“这腿断了许久,又耽搁了许久,如今更是外染邪物,腐蚀了内里的骨头,若是不截肢,只怕另公子性命难保!”
那时候,简锦姚高烧不退,整个人消瘦了一圈,脸色发青,双唇干裂,看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下定狠心,为了报名让朱家人截断了儿子的腿呢?
如今想来,若不是为了求医而沿途一路奔波,简锦姚纵然是残废了,也应当能够保住自己的腿才对啊!
想到此处,简老爷恨由心生,一双眼睛如同充血一般抬起来看向苏素:“你是说,这一切都是林家六房算计的?!”
若是种种意外,他恨所有人,可若是有心人算计的话,无论如何他也要先毁了林家六房,再去跟其他人计较!罪魁祸首,林家六房,林洛治!
苏素见他这般模样,倒是没有应下,只淡淡提醒了一句。
“不要胡来,误我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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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二月中旬就到了,颍州距离蕲州不远,却也不能再耽搁前去医考的行程了。二月底医考,提前三五天到,熟悉一下环境,人情走动一番,都是很有必要的。
林紫苏的行囊早已经收拾妥帖,只她一女孩独自上路自然不好。纵然知道此次萧祁亲自护送,苏氏也是不放心的。
因此,林大伯这边送来了林域,三房送来了林垐,七房送来的林墟。
四人同行,倒是与之前去衢州的时候有些想象。只可惜,少了林壑。想想如今六房的模样,林垐也就懒得感慨。前些日子六房得意着呢,不过自大前天简家带着那个截肢的七子回来,六房就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大家住的那么近,也没有再听到什么动静了。
林垐想了想,又把目光落在了林紫苏的身上,这妹妹如今越发让人觉得看不透了。当初去衢州之时,他对林紫苏还有些小瞧,觉得不过是个女子。如今,见识了她种种手段,他若再小瞧就真的是傻子了。
医馆再过两日就要开张,等到他们这次护送林紫苏医考完毕,想来就要在医馆之中当学徒了吧?想想林紫苏那起死回生的手段,他心中一阵激动。
终有天,也许他也会有那般神奇的医术,让人敬仰,如同他今日敬仰林紫苏一般。
等等,他敬仰林紫苏,他的堂妹?!
林垐猛然回过神,就见兄弟们早已经不等他走到了马边,他连忙跟过去,对着林墟呲了下,低声道:“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这不是怕你不想离家吗?”林墟笑了笑,翻身上马。林垐不甘落后,连忙跟着上了马车,众人与家人辞别然后去城门口跟大部队汇合。
从蕲州到颍州,走陆路更快也更平稳一些。萧祁带路,外加护卫一队六人,另外一个前去参加医考的男子二十有三,名为张喆,在医馆当了七年药童,又当了五年学徒,又跟在师父身边三年,这才得了参加考试的资格。他独自一人上路,看着林紫苏这边跟着三个兄长,身边小厮、丫鬟数名,不由鄙夷。
这种鄙夷带在了脸上,让林垐分外不平。
一个学医十多年的人,不见丝毫名气,竟然敢小瞧我妹妹!他冷哼了一声,把这份鄙夷如数奉还。
张喆一愣,更是觉得富贵人家果然如此,只低头上了官府准备的马车,一连数日都避开他们,不与之有任何交集。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当初那位在林家医馆之中,他不放心亲自跟去看到的女医。
年纪轻轻,然而不畏脏臭,不怕人言,还有那般医术,这才是我辈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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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三日,进入颍州地界,又行三日,在第六日晚上到了颍州城外。
此时城门已关,众人就在城外二十里出的一个驿站停留,准备歇息一日,明日一早进入颍州城。林紫苏被玉尧扶着下车,抬头看了看夜色,微微皱眉道:“怕是明天会有雨。”
“姑娘竟然还学会看天了。”玉尧笑着道,看了一眼前面等待的史军,道:“这也是跟史护卫学的?”
“不是,这是无师自通的。”林紫苏笑了笑,不过是看到了雨云而已,一点雕虫小技。不过,史军倒是会一些这些。原本他们一路急赶,预定是今日上午抵达颍州城的,结果半路史军说会有大雨,第三日的时候提前停下休息。果然,当天下午就下起了大雨。
所以才有了玉尧这般一说。
两人说笑并不急着进驿站,却让后面的张喆着急,此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若是姑娘不急着入住,就让开路。”
林紫苏和玉尧一愣,玉尧张口想说话却被林紫苏拉了一把,让开了路道:“原是我们挡住了路,公子先请。”
还算知礼,张喆瞥了一眼带着面纱的林紫苏,扬长而去。
“这人,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病,一路上就阴阳怪气的,姑娘……”玉尧气得不能行,这一路张喆都不怎么客气,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不知道的人还当咱们欠他钱呢!”
“你都说了他脑子有病,”林紫苏轻笑,看了一眼脸气得涨红的玉尧,低声道:“又何必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斤斤计较呢!”
玉尧一愣,想了想认真点头道:“姑娘说的没错,我才不跟脑子有病的人计较呢。”她顿了一下,道:“夜里外面还是冷,姑娘咱们也进去吧,吃点热菜热汤,洗漱一番,舒舒服服的休息。”
林紫苏点头,两人一同进去,守在外面的史军这才尾随进去。
隐隐约约还听到那个俏丽的丫头问林紫苏,“姑娘,脑子有病,你能治吗?”
“……这病,我治不了。不过,我倒是□□不服。”
专治不服?
“她真这么说?”萧祁在屋中翻看着公务的折子,听着史军说驿站门口发生的事情,不由笑了起来,“专治不服?”
“是,林姑娘这般说的。一旁小丫鬟还问了一句,那张公子算是不服吗?”
“她怎么说?”萧祁抬眼,把看了一般的折子放下,饶有兴趣。
史军对自家少爷就有些看不上了,喜欢就是喜欢,干嘛每次都在人家姑娘面前装作一本正经,回头再偷偷问他。他不觉得丢人,他都觉得丢人。
要不是有着护卫的理由,他都不好总在人家姑娘左右。
不过想归想,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林姑娘说,算是不服,她能治。”
萧祁闻言摸了摸下巴露出笑容,看起来这一路上,张喆的言行还是惹恼了林紫苏呢。林紫苏是心胸疏阔,然而并不是毫无知觉。也不是人人揉捏的软柿子。想想简家七子截肢之后她的一系列应对,萧祁就知道,有时候她不出手不是她没办法,而是她懒得计较而已。
要说专治不服,想想秦鸣,想想陈苏,想想简家,想想苏素,想想林家六房,再想想远在江西的朱阙,这么多人证明了,林大姑娘她真的是专治不服!
不过,这个张喆的话,估计也就是戏言而已。张喆对林紫苏这般刻薄,她说两句戏言也是出出气,至于动辄叫对方一个教训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林紫苏的身上的。
他微微摇头,抬头见史军还在就皱眉道:“你怎么还在?”
“少爷还没说让我走呢。”史军无奈,眼前这人脸色一会儿喜一会儿忧的,连他这么大个人站在跟前都忘记了。实在是,没出息!
萧祁瞥了他一眼,道:“滚吧。”
人在屋檐下,史军不得不滚了出去。
一出去就见林紫苏带着面纱在斜对面的房中出来,见是他就顿了一下脚步点头示意他先行。
史军过去,在门前停了一下,实在是耐不住好奇又后退了一步看着林紫苏道:“林姑娘,我能问句话吗?”
林紫苏与他也算认识许久了,此时笑着点头道:“你问。”
“林姑娘,你准备怎么治张喆的不服?”
林紫苏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史军这是在说之前在门口时,她与玉尧说的笑话。她双眼微微弯了弯,道:“在医术之上压倒他,就足够了。”
“医术上,是说这次医考的成绩吗?”史军一愣,正想说话就听到驿站前院又是一阵热闹。他连忙前行几步,凭栏往前看去,听到身后脚步声就直接道:“是衢州那边的人也到了。大家倒是默契,同一天到了颍州。”
林紫苏跟过去,恰巧就看到了陈苏被他家那位陈管事扶着进来,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目光,此时抬头看过来,迎着烛光眯了眯眼睛,然后露出笑容。
“林姑娘。”陈苏在下方微微拱手,然后才看向史军,“你家大人可歇息了?”
“未曾。”史军盯着陈苏,想起他之前看向林紫苏时的笑容,脸绷得更紧了,道:“陈大人有事?”
“也算是异地逢故人,既然还未曾歇息,寻他吃酒说话,不知道他可有空。”陈苏笑着应了,林紫苏此时听到身后开门关门之声,回头就见萧祁走了出来,在栏杆后面居高临下看着陈苏道:“吃酒就罢了,我怕你病倒了赖在我身上,说话倒是有空。”
陈苏笑了笑,又掩唇咳嗽了两声,这才被扶着上了楼。几人在楼道上相遇,陈苏对着萧祁拱手,然后看着林紫苏又拱手。
“林姑娘。”
林紫苏微微笑着,道:“从我知道衢州考生也要来颍州之后,我就知道定然会遇上陈大人的。”
当日她给了陈苏选择,陈苏也做了选择,如今再次见他,看着陈苏又消瘦了不少,衣服明明合身,然而看着就如同挂在他身上一样。脸色苍白中透着青,双唇无色,实在是病入膏肓。
陈苏笑了笑,道:“虽然有林姑娘当初开的方子,可是这衢州的冬日实在不好熬啊!”
林紫苏笑了笑,还未说话就听到一旁萧祁咳了两声,道:“还是进屋说话吧。”
她转头看过去,见萧祁在前面带路,略微想了想就跟了上去。陈苏倒是微微摇头,他与萧祁属于不同的派系,他这般态度已经算是好的了。
三人一起进了萧祁暂住的屋子中,里面的东西史军早已经收拾干净,这会儿送来的热茶,道:“路上一切从简,简慢了陈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陈苏摆摆手,不多话。
林紫苏倒是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她对茶水没有什么研究,只要不是太差都能入口。史军很快去而复返,拿来了林紫苏的药箱。林紫苏净手,取出腕枕给陈苏把脉。
屋中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林紫苏收手,陈苏这才开口问道:“如何?”
“比之前又差了三分。”林紫苏淡淡道,把腕枕放入药箱,这才转头看向陈苏,“衢州虽然是富庶之地,然而以陈大人的家世,只怕也不差这么一些银钱才对。让你来衢州的人,怕是跟你有仇吧?”
衢州虽然是人人争抢的好地方,然而对陈苏的病躯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他自己也应当知道这个夏日湿闷燥热、冬日潮湿阴冷之地不适合养病才对,加上他父亲陈凛玄是东山刺史。因此,衢州绝对不会是陈苏主动想来的。
林紫苏才说让他来衢州的人,跟他有仇。
陈苏笑了笑,眼神中带着无奈和了然,道:“林姑娘,虽然你我相交不久,但怎么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容我提醒你一句,自古以来都是祸从口出。”
“陈大人不是听不进去真话的人吧?”林紫苏笑了笑,“你这病,若不是遇上我,只怕就算身边有着御医调养,也熬不过衢州三年。”
本朝一任官员三年,除非大罪被贬被撤被杀,不然总归是要满三年的。这得是多大的仇啊,才会让他在这衢州富庶之地慢慢熬死。
陈苏脸色不变,甚至还又笑了笑,这才道:“那有林姑娘在,不知道我可活多久?”
“若说我活着就保你不死,那是假话。”林紫苏道,看了一眼一旁不出声喝茶的萧祁,淡淡道:“但是,最起码我能保证,只要你不作死,就不会死。陈大人,你应当知道,这世上不少人都是自己把自己给作死的。”
“我知道。”陈苏点了点头,起身拱手道:“多谢林姑娘了。等林姑娘过了医考,我再寻林姑娘求医。”
他说着又对萧祁点了点头,这就起身离去。
林紫苏把玩着茶杯,半响才看向萧祁道:“他打探得倒是清楚。”连她如今借口未过医考,不能给人看病的事情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就根本没开口让她现在就开放治病。
萧祁这才看过去,沉声道:“我说过,不要小看陈苏。”
“我没有小看他。不对,我不曾‘看’他,这样说才对。”林紫苏放下杯子起身,“就如同我没有‘看’靖王,‘看’睿王、‘看’太子一样。我也没有‘看’陈苏。这些其实都与我无关,只不过我如今身陷其中,或者说,是他们觉得我深陷其中。”
“是,你说得没错。”萧祁点头,跟着起身,“不过,你不‘看’可以,我却不能。”
林紫苏顿了顿,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男子,唇角微动,半响才道:“晚了,我回去休息。”
萧祁点头,“我送你。”说着上前开门,林紫苏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才低声道:“多谢。”萧祁不能不“看”,自然不是忌惮陈家,又或者是睿王。宁安侯府安然屹立在立安城百年,虽然不是顶尖门阀,却也不会让人小瞧了。他去“看”,主要还是为了她。
是的,为了她,只为了她而不是因为靖王才帮她看的。这点,她依然想明白了,也看明白了,再清楚不过。
萧祁这才笑了,低声嘱咐:“早些休息。”
两人错开,林紫苏回屋,萧祁这才关上门。
第二日,一起身艳阳高照,玉尧泼了洗漱的水,回头对着林紫苏道:“姑娘还说今天有雨呢,我真当姑娘无师自通会看天了!”她嘻嘻笑着,回头帮林紫苏绾发,收拾停当之后才带上面纱。
这面纱倒不是非要带,只是一路上尘土飞扬,纵然是在马车中林紫苏都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这才带上了面纱防尘。
这么想着,倒是走水路舒服些。
一行人重新上路,这一次又多了衢州的三个参加医考的人,张喆与这三人倒是投契,听他们谈及治好李老爷家独子怪病的女神医,自然是愤愤不平地说起了自己心中的杏林楷模。
我蕲州也是有神医的,年轻、貌美、医术不凡,仁心仁术。
几个人这般讨论起来,半响衢州的一个考生道:“等等,我怎么觉得咱们说的是同一个人?”他说着看向同伴,“你还记得那位给李家看病的女医姓什么吗?”
“好像是姓林,我记得她第二次给李家看诊的时候,身边跟着隔房的堂兄弟,听说其中格外纨绔,青楼里面也有留名的。”那人微微皱眉,仔细想了想道:“我记得,那人好像叫林壑。”
林壑?
张喆猛然抬头,看过去道:“你确定叫林壑?!”
那人点头,“是,没错了,却是叫林壑。”他讪讪笑了下,当时他也在楼中,亲耳听到有人这般叫的,然后好奇地看了一眼见这人身边跟着李家的管事,这才又缩了回去。
“竟然真是……”张喆有些心神不守,半响才道:“我说的那位林姑娘,确实有位隔房不成器的堂兄叫做林壑……不!现在应当只能说是同族了,林大夫一家已经与林壑一家断绝了关系了。”
学院斗殴的事情,当时也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伤了、病了、残了都是蕲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更别提林壑死而复生的事情了,说起这个,张喆又兴致勃勃,把林紫苏的事迹用夸张的语气讲了一遍,引得同车几人都不停赞叹。
而车外,史军听着张喆为林紫苏歌功颂德,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林家的马车,不由觉得肝疼。
这林姑娘说她专治不服,果然是专治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