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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本就是个恶霸!什么道理都讲不通,姑娘还是别见他为好……”许氏的话音未落,便听见‘咣’的一声房门被踹开。
陶富贵带着十几个家丁冷笑着踏进门来,扫量了一下许氏,却问着颜文臻:“这说谁是恶霸呢?瞧瞧!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说着,他又把颜东昂立的字据往颜文臻的面前一抖,冷笑着问,“颜东昂是你爹吧?你认字儿不?自己看!”
颜文臻看到契约上的‘嘉和楼’三个字以及后面的‘全部抵押给陶富贵’还有她爹颜东昂的名字以及手印时,便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若不是旁边许氏及时把她扶住,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我父亲呢?”颜文臻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强忍着保持最后一丝理智,问道。
“哟,还真是孝女,这个时候了还知道关心你父亲。”陶富贵笑着上下打量着颜文臻,点了点头:“颜姑娘放心,你父亲安然无恙。只是——这眼看着就快过年了,这宅子既然归了我,就得麻烦颜姑娘你赶紧的搬出去了。”
颜文臻的一颗心宛如秋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但还是咬牙说道:“我怎么知道你这契约不是假的?我要见到我父亲再说。”
陶富贵一摆手说道:“要见你父亲也容易,他就在我在平洲巷子的那所宅子里,你想去就去。只是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我的东西了,你们都给我仔细了,磕坏了一点皮,老子揭了你们的皮!”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颜文臻不甘心的说道,“这些都要等我祖父回来再说!”
“我说颜姑娘,你还别跟我横!我看你是个姑娘家,发发善心准你带走随身的衣物,否则——”陶富贵一抖手里的契约,冷笑道,“你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颜文臻气得上前一步,瞪着这个嚣张的狗奴才,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
“来人!检查各处,登记造册!”陶富贵看都不看颜文臻一眼,只管吩咐自己带来的人。
“你们住手!住手……”颜文臻想拦,可是哪里拦得住?早有两个人上前来把她和奶娘许氏推开,进了内宅。
颜文臻无助的看着这些强盗一样的人,只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宛如沉进了冰冷的汪洋之中,那水缓缓地漫过胸口,喉咙,嘴巴,鼻子……瞬间灭顶。
“怎么回事儿?”白少瑜匆匆赶来,上前把颜文臻护在怀里,转向陶富贵,“邵爷?这是怎么了?有话不能等老爷子回来再说么?”
“等?等什么等?好吧,终于来了个爷们儿了。”陶富贵理直气壮的把手里的契约往白少瑜的手里一送,说道:“你看明白了,然后赶紧的带着这些女眷离开这里,这马上过年了我也得收拾一下我的新宅子呀!我还想在这里过年呢!”
白少瑜看清楚那纸契约之后也是从头凉到脚后跟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瑜哥……”颜文臻这会儿才掉下眼泪来,低声问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没事儿,别哭。没事儿……”白少瑜渐渐地缓过神来,心里想着无非是钱,等回头凑齐了再把这宅子从陶富贵的手里赎回来好了,只要颜文臻好好地就成,他把颜文臻搂进怀里,低声劝道:“别怕。有我在。”
“哟,白大爷还真是称职的护花使者。既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就赶紧的收拾东西走吧!”陶富贵冷笑着看向这一对情侣,摇了摇头——只可惜,颜姑娘是咱家大爷看上的人,就凭白少瑜这个药商也敢跟邵家斗?笑话!
白少瑜拍了拍颜文臻的后背,低声说道:“小臻,先跟我走,我们回头再想办法。”
颜文臻自从见到白少瑜的那一刻起,心底的那根弦便已经崩断,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听不见看不到了,耳边只有白少瑜的声音,他让她做什么她都去带着她走她便跟随,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许婶儿,帮小臻收拾随身的衣物。”白少瑜还来得及给许氏使了个眼色。
许氏到底年纪大些,承受能力也比颜文臻强,收到白少瑜的眼神后忙答应一声,带着颜文臻的贴身丫鬟匆匆往内宅去。
因为陶富贵放了话,准许颜文臻带走随身的衣物,所以许氏和两个丫鬟直奔颜文臻的卧房,进去后便关了房门许氏让两个丫鬟匆匆忙忙收拾东西,自己则跑去颜文臻的床上掀开帐子,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布包揣进怀里。
她刚刚揣好,房门便被人从外边踹开:“做什么鬼鬼祟祟的?只许收拾你们家姑娘的贴身衣物!珍玩古董金银首饰一律不准带!”
“不是说只有宅子押给你们了吗?我家姑娘的衣服首饰又没押给你们!”豆蔻不服气的嚷道。
为首的立刻骂道:“死丫头!爷告诉你,让你们带几件贴身衣服也是我们家爷可怜你们!胆敢再废话,一件也不许带走!”
“好了好了!我们不带了!”许氏伸手拉了豆蔻一把,一边把一个衣裳包袱塞到豆蔻的怀里,战战兢兢的说道:“再拿上姑娘的斗篷,我们走!”
几个家丁看着许氏带着两个丫鬟拿了两件斗篷匆匆离去,不屑的哼了一声,又扭头贪婪的打量着颜文臻的闺房,摇头叹道:“真不愧是叶大御厨的宝贝孙女啊!瞧着屋子布置的真是雅致!”
另一个家丁缓缓地走到多宝阁跟前,伸手抚摸着一件前朝钧窑红釉大花瓶,感慨:“张三哥,你说这花瓶得值多少钱?”
“那个?至少也得这个数!”为首的家丁伸出手指头比了比。
旁边的几个人都跟着吸了口气。
这边哥儿几个正在这里上下左右的打量,外边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快!去前面,颜博晏那老家伙回来了!要闹起来!”
众人一听赶紧的放下手里的东西急匆匆出门去,待呼啦啦赶到前面时,却见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面色苍白的躺在颜文臻的怀里,胸前一大滩血染红了衣襟,还有胡子。而他们的头儿陶富贵则站在那里发愣,显然是有些不知所措。
“爷爷!呜呜……爷爷……”颜文臻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着颜博晏嘴里不断冒出来的血,她一边喊着“爷爷”一边的擦,可是那血却总也擦不完,而她的爷爷也一直没有醒过来。
颜老爷子在听见自己一生心血都被儿子一赌成空之后,气得吐血而亡。
天空中飘起了雪。如鹅毛一样纷纷扬扬随风飞舞着,没多会儿的工夫就把这院子里敷上一层白色。
颜博晏的尸体在飞雪之中渐渐地冰冷,嘴角的血渍也变成了血色的冰碴。颜文臻的哭声不知在何时已经止住了,只是呆呆的抱着祖父的尸体跪在雪地里,任凭耳边有人争吵,厮打,劝说,哀嚎,她都无动于衷,最后缓缓地栽倒。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几个时辰之后。
这十几个时辰对于颜文臻来说,漫长得宛如几生几世,她恢复意识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为什么不这样睡下去,这样就可以一直陪着爷爷,而不是一个人孤单的活在这世上。
“小臻?!”一直守在颜文臻身边的白少瑜觉得自己手心里的手一动,便立刻抬起头来,当他看见颜文臻缓缓睁开的眼睛时,惊喜又难过的叹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爷爷……爷爷呢?”颜文臻看着白少瑜,呆呆的问。
白少瑜握着颜文臻的手,低声劝道:“爷爷……已经不在了。不过小臻你别怕!还有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你别怕,你还有我……”
颜文臻惨然一笑,缓缓地闭上眼睛的同时,两颗极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流下来,渐渐地没入鬓间的乌发里。
“小臻别哭了,喝点鸡汤吧?”白少瑜握着她的手低声劝。
颜文臻摇了摇头,缓缓地睁开眼睛说道:“我要去看看爷爷。”
“你身子虚弱,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我要去看爷爷。”
“小臻……”
“我要去。”
“好,我带你去。”白少瑜扶着颜文臻起身,拿过旁边的斗篷给她披上。
颜家老宅已经被姓邵的占了去,白少瑜本来是想要把颜博晏的尸首抬回白家去停放的,却被许西忱拒绝了。身为老爷子的大徒弟,许西忱执意把老爷子抬到了自己家里。
许西忱的宅子不大,只有前后两进以及左右厢房。颜文臻休息的是许西忱家的厢房,起身出了屋门进正屋便是颜博晏的停灵之所。
此时颜老爷子的灵前,他的三个徒弟以及徒孙们满满的跪了一屋子,见颜文臻进来,三个徒弟起身让开地方,给她跪拜祭奠。颜文臻直接扑倒在灵床上失声痛哭。
“爷爷……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我该怎么办!爷爷,我该怎么办啊……”
“爷爷……”
“爷爷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小臻……你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你叫我怎么办……”颜文臻伏在颜博晏的尸首上一边哭一边问,直到一口气上不来再次晕倒。
然而,不管多大的悲痛,该承受的还是要承受。只要有那么一口气在,再艰难的境况都要去面对。
颜文臻不知道是第几次哭晕了又醒来,又被白少瑜和许氏强行喂了一碗人参鸡汤,方喃喃的问:“父亲回来了吗?”
许氏看了一眼白少瑜,低头摇了摇,说道:“没有,不过姑娘放心,你父亲应该是无碍的。”
“你怎么知道他是无碍的?他现在在哪里?”颜文臻缓缓的抬头看着欲言又止的许氏,惨然一笑,“奶娘,到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姑娘,我叫呈鹤去找大爷了,他现在在平洲巷子姓邵的外外宅里住着,有丫鬟伺候,吃喝不愁。他……他就是不回来,说老爷子既然瞧不上他这个儿子,他就不回来气老爷子了。”许氏低声说道。
“这叫什么话?”颜文臻的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无奈的咧嘴,想笑笑不出来又欲哭无泪,“他这会儿知道自己让爷爷生气了?可是爷爷的丧礼上没有他怎么能行?爷爷养了他这几十年,难道连最后的孝他都不尽吗?!”
白少瑜忙道:“你别着急,我去找他。”
颜文臻沉默了片刻,伸手扶着许氏站起来,说道:“我去,我去找他。”
“你身体太虚弱了,外边那么冷……”白少瑜还要劝。
颜文臻抬头固执的看着他,轻声说道:“少瑜哥,我必须去。”
白少瑜被颜文臻空洞的目光吓了一跳,忙安抚道:“好,你去,我陪你去。”
白家的下人套了车,白少瑜和颜文臻一起出门上车往平洲巷子而去。
平洲巷子陶富贵名下的一所宅子里,欢笑声和吵闹声被北风吹出院墙,四邻八舍都听得清清楚楚。屋子里面一群人,有赌徒,有妓女,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喝酒,其中一个左拥右抱搂着两个妓女,仰着脸任凭妓女往嘴里倒酒的人就是颜东昂。
在来的路上,颜文臻想过一千种见到颜东昂的情景,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那一刻她甚至想一把火烧了这里为爷爷陪葬,但白少瑜一直揽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上前,并低声劝着她:别冲动,爷爷尸骨未寒……
是的,爷爷尸骨未寒,她不能再杀了亲生父亲。那样的话爷爷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瞑目。
“哟?邵爷!不错啊!还有这样的好货来伺候咱们?快来快来!先上爷这儿来!”一个赌徒推开怀里的妓女上前来拉颜文臻。
白少瑜刚要阻拦,颜文臻便使劲全身的力气挥起胳膊,一个耳光狠狠地抽出去:“滚!”
当所有的愤怒都集中在这一记耳光之上,那么这一巴掌所产生的威力也是相当可观的。那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赌徒被打的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站稳之后,狠狠地吐了一口嘴里的血唾沫,抹了一把嘴巴上前来骂道:“臭婊子!敢跟老子动手……”
“老向。”陶富贵缓缓地站了起来,冷声道:“敢跟颜姑娘动手,你是活腻歪了吗?”
“颜,颜姑娘?”姓向的赌徒转身看了一眼呢颜东昂,又冷笑道,“原来是老颜的闺女?刚好,他还欠着我五十两的赌债呢,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刚好把闺女给我……”
“老向!”陶富贵不等他说完便冷声制止,“想要保住你吃饭的家伙,就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姓向的赌徒听了这话,不甘心的咽了口唾沫,转身坐了下去。
“颜姑娘,你找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儿吗?”陶富贵皮笑肉不笑的问。
颜文臻在打完人之后便虚弱的靠在白少瑜身上,此时陶富贵问自己也不回答,只死死地盯着颜东昂,问:“你回不回去?”
颜东昂被自己女儿盯的有些发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我回去做什么?”
“回去做什么?你居然还问回去做什么?!爷爷死了!”颜文臻上前一步,扶着杯盘狼藉的桌子,盯着颜东昂,一字一句的问:“身为他的儿子,你不应该去给他哭丧守灵送葬守孝吗?!”
“我,我我不去!”颜东昂鼓了鼓勇气,愤愤的说道:“他活着的时候不喜欢我,死了肯定也不想见到我!就当他没我这个儿子算了!”
“……”颜文臻登时愣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白少瑜上前来扶住摇摇欲坠的颜文臻,沉声劝道:“叶世叔,老爷子尸骨未寒,你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你什么事儿?我们家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多嘴?!”颜东昂对白少瑜本来就没什么好感,他爹可以拿出二十万两银子来给白家用,却也不愿意多给他一两银子零花,他都恨死白家了。
“他不是外人!”颜文臻朝着颜东昂嘶吼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是爷爷给我定下的未婚夫!你才是外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颜家的外人!我跟你再无半点关系!”说完,她疯狂的掀翻了桌子。
“小臻!”白少瑜在颜文臻一头栽地之前及时抱住了她,又恨恨的看了颜东昂一眼,转身离去。
“哎哎——就这么走了?掀翻了我们的桌子……”有人不满的吆喝。
“都他娘的闭嘴!”陶富贵饶有兴致的看着白少瑜的背影,又摸了摸下巴,低声说道,“这小丫头还挺有血性。不错,不错……”
……
礼部尚书府嫡长子居住的东跨院的正房里,上等的竹炭在铜铸,邵隽文靠在洒金大红织锦靠垫上,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玉蝉,冷笑着反问:“什么?未婚夫?”
陶富贵躬身道:“回大爷,那丫头是这么说的。她说白少瑜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未婚夫……呵呵,好,不错。白少瑜这家伙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邵隽文自言自语的仰在软软的靠垫上,半晌后又忽然问:“菜谱的事情怎么样了?”
站在跟前的陶富贵立刻低下头去:“奴才办事不利,翻遍了颜家老宅子内外,就是没找到颜家菜谱,或许是还有暗格或者密室什么的也未可知,大爷再给奴才一点时间,奴才……”
“放屁!什么暗格?什么密室?!”邵隽文生气的把旁边捶腿的丫鬟踹翻在地,噌的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陶富贵的鼻子骂道:“白养着一个颜东昂不用,你的脑袋里装的是咸菜汤子吗?”
“是是!奴才这脑袋里面装的就是屎汤子!”陶富贵立刻躬下身子,连连哈腰,听见邵隽文失声一笑之后,又为难的说道:“奴才已经问过颜东昂那老混蛋了!他说他们家老爷子防他跟防贼似的,家里要紧的事儿他都不知道,像菜谱这样的传家宝更没他什么事儿了。”
“蠢货!真是愚蠢之极!你这脑袋里面装的真是屎啊?!”邵隽文忍不住又踹了陶富贵一脚,“颜博晏那老东西不是还没发丧呢吗?你叫颜东昂去给他爹戴孝!顺便再用点手段,让他去问颜文臻那丫头,若是拿不回菜谱,颜东昂这个废物养着也没用了,直接丢出去饿死拉倒。”
“是!”陶富贵立刻眼前一亮,“奴才明白了。”
……
从外边回来,颜文臻便开始发热,慢慢的到了夜里便浑身滚烫,人迷迷糊糊不停地说胡话。许氏守在她身边细听,颜文臻说的都是旧日的事情,她一边叫着爷爷一边说,好像是之前跟老爷子坐在一起说闲话,一些陈年旧事被她颠三倒四的说出来,许氏在听得焦急万分,也忍不住哭道:“这可怎么办?!真实造孽啊!姑娘若是不好了……我们怎么对得起老爷子的在天之灵!”
“大娘快别哭了,咱们快想办法吧?是不是把白家大爷请进来呀……”豆蔻也哭道。
“去,快去啊!”许氏一边拿了冷手巾换下颜文臻额上的那片。
白少瑜送颜文臻回来之后就被家里人叫回去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了二百两银子的银票给许西忱,让他们师兄弟几个去替颜老爷子看一副棺材,眼看着要过年了,老辈儿上留下来的规矩,丧事不能过年。
大半夜的,许呈鹤匆匆去白家叩门,门上的人一看是他,忙开门请进了门房。
“大爷呢?我家姑娘发热,烧的不省人事了,我娘叫我来请大爷赶紧的过去。”许呈鹤也来不寒暄,直接问。
白家门房上的老家人自然知道白叶两家的渊源,却也无奈的叹道:“镇国公府的人来把大爷给叫去了,说是镇国公夫人忽然不好,晕过去了!大爷这早晚还没回来,我们夫人也是急死了,已经打发了三拨人去镇国公府打探消息了。”
“哎呦,这可怎么好!”许呈鹤一拍大腿,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叹息。
白家的老家人忙道:“兄弟你别着急,我们家药铺坐堂的刘先生在,要不让他去给颜姑娘诊个脉?”
“行行!别的郎中咱也信不过啊!”许呈鹤忙应道。
老家人自进去叫白家药行的坐堂先生出来跟许呈鹤去许家,另有人进去给白母回话。白母听说后又急急匆匆的穿戴了,坐车去许家看颜文臻。
一夜手忙脚乱的折腾,颜文臻终于退热,在黎明时分方睡得安稳了。
白少瑜的母亲白王氏长长的叹了口气,对许氏说道:“你说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夜之间竟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好地颜家……就这么完了?”
许氏怔了怔,叹道:“这都是我们那个不争气的大爷造的孽!却生生让我们姑娘受罪。”
“这以后可怎么办呢?”白王氏看着沉睡的颜文臻,无奈的问。
许氏看着白王氏,半晌没说话。
白王氏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忙轻笑道:“我真是替颜文臻这孩子心疼。等办完了老爷子的丧事,你们都般到我们家去住吧。”
许氏淡然一笑,说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要听我们姑娘的意思。”
两个人正低声说些闲话,外边传来白少瑜的声音:“小臻怎么样了?”
许氏忙站了起来,等白少瑜进门后褔身行礼,白王氏看见儿子一脸的憔悴,叹道:“已经好些了,这会儿热退了,已经睡熟了。”
白少瑜点了点头,又上前去伸手摸了摸颜文臻的额头,方转身叹了口气对他母亲说道:“明日就是荣宁郡主进宫的好日子,母亲你赶紧的回去安排一下贺礼的事情。”
“嗳!好。好!”白王氏忙答应着,大长公主府一直是颜家的靠山,荣宁郡主入宫为后实乃是天大的好事儿,以后她当了皇后娘娘,能再拉一把颜家也说不定呢。
“母亲,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我等小臻醒了就回去。”白少瑜催促着他母亲。
白王氏又看了一眼颜文臻,皱眉叹道:“小臻已经无碍了,这边有许嫂照应着,你也该准备去大长公主府道贺的事情呀!颜老爷子生前跟大长公主府交情不浅,小臻现如今又这样,回头你去道贺的时候也替她上一份贺礼。”
“行,我知道了。”白少瑜点头应着。
白王氏也是一夜没睡,这会儿也没多少精神了,当即离开许家自回家去安排去大长公主府道贺的事情,这边白少瑜刚细细的询问了一翻颜文臻夜里的情形,便听见外边一阵吵闹声。白少瑜立刻皱起了眉头:“是叶叔回来了。”
许氏恨恨的啐了一口,骂道:“他还有脸回来!老爷子若是在天有灵也必不会饶了他!”
“小臻呢?小臻呢?!”外边颜东昂的叫嚷声越来越近。
“大爷,姑娘病了!您不能进去。”许呈鹤拦着颜东昂不让他进门。
“让开!我去看看我爹!”颜东昂推着许呈鹤。
许呈鹤年轻体壮,拦着颜东昂不让步,旁边还有其他人帮忙,大家一起拦着颜东昂在院子里不让他去老爷子的灵前,颜东昂叫嚷了两声见众人铁了心的不让开,便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儿?!”白少瑜从厢房里出来,看着坐在地上撒泼的颜东昂,皱眉问。
“哟,少瑜!”颜东昂看见白少瑜,立刻来了精神,“这是什么规矩哪?还有老子死了不许儿子去灵前哭的?少瑜你说说,这是哪儿的规矩?!”
“你不是不想来吗?不是忙着赌,忙着喝酒吗?”白少瑜冷声反问。
“哎呦,昨天我那是喝醉了!酒醉之后的话不能算数。”颜东昂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去问,“小臻呢?刚听说她病了?怎么样,我女儿她,她没事儿吧?”
“她不是你女儿了。”白少瑜冷声说道,“她也不想见到你,还有老爷子也不想见你,叶先生你请回吧。”
“嘿你怎么能这样啊?!”颜东昂立刻就蹦起来了,“你有什么权力这样说?我才是小臻的亲爹!你就算是跟小臻定了婚那也只是未婚夫!你敢这样对你老丈人?你……你罔顾人伦!”
“人伦?”白少瑜冷笑道,“原来你老还知道‘人伦’这两个字。”说着,他抬手一指正屋灵堂,“你知道老爷子是怎么死的吗?他是活活被你气死的!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人伦’?!”
“你……你!”颜东昂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白少瑜咬牙道:“好!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白少瑜冷冷一笑,摆手道:“几位兄弟,老爷子灵前要保持肃静,请诸位把这个不相干的人给我请出去。”
许呈鹤等人早就等这句话了,白少瑜话音一落,他们几个青壮小伙子就一拥而上直接把颜东昂抬起来扔出了门外。
“白少瑜!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会放过你的!”巷子里,颜东昂嗷嗷的叫着。
白少瑜皱眉对许西忱说道:“许叔,他如果再来就直接丢出去。别让小臻看见他。”
许西忱等人心里自然也恨透了颜东昂,他们跟颜东昂又没有血缘关系,忍他这么久完全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如今老爷子都被他气死了,大家更没有任何交情,于是一院子人都跟着点头,许西忱应道:“行,你放心。我们不会让姑娘再见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然而,一些事一些人并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
第二天,颜文臻托着虚弱的身子给老爷子上香的时候,颜东昂又来了,而且他穿了一身重孝进门,不声不响的跪在老爷子灵前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颜东昂。
“你来做什么?!”许西忱怒问。
“我来给父亲烧点纸钱,磕个头认个错。”颜东昂说着,还有模有样的抹了一把眼泪,跪在地上给他爹‘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颜文臻面无表情的看着颜东昂,什么都没说,只是上了香之后便跪在火盆前去烧纸。
颜东昂磕完头便凑过去,从颜文臻的手边拿了纸钱往火盆里放着,低声问:“小臻,爷爷临死前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颜文臻冷冷的看了颜东昂一眼,依然不说话。
“小臻,我知道你爷爷这辈子最心爱的东西不是那座老宅子,不是嘉和楼,而是咱叶氏的菜谱。”颜东昂说着,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菜谱你收好了吗?”
颜文臻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纸钱,冷声道:“什么菜谱?我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颜东昂立刻拔高了声音,“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爷爷不留给你还能留给谁?”
“留给谁都跟你没关系,你走吧。”颜文臻冷着脸别过头,觉得身边这个人多看一眼都难受,她恨不得剔骨还肉,跟他断绝一切关系。
“那怎么能行?!你还小,别让人家骗了去!”颜东昂认真的说道,“我是你爹,我总不能害你……”
“闭嘴!”颜文臻忽的一下站起来,看了一眼停放在灵床上的祖父的尸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方说道:“你有什么话,能不能出去说?”
“出去说?好,好,出去说。”颜东昂点头答应着,跟着颜文臻出了灵堂。
腊月的风如冷冽的锋刃一样刮过人的脸,大病初愈的颜文臻站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被冷风刮的潮红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小臻,那菜谱……”
“呈鹤哥。”颜文臻冷冷的打断了颜东昂的话,“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
“好。”许呈鹤答应一声,上前去一把拉住颜东昂的手臂把人给拽出下台阶推推搡搡的送出大门口。
颜东昂被关在大门外还跳起脚喊着:“唉——唉!颜文臻!我是你亲爹啊!你就这样把我赶出去!”
颜文臻站在冷风里默默地流泪,许呈鹤等颜老爷子的徒孙们都站在她旁边傻傻的不敢劝,眼看着她满满的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泣不成声,最后还是许氏把她扶进了厢房。
“奶娘,他以后肯定还会来的。”颜文臻接过许氏递过来的热茶,抬起头来红着眼睛看着她,“可是菜谱还在我的卧室的暗格里,我们……”
“嘘——”许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头看了看门外,又走到门口打开门帘看了看外边方关上房门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那个我拿出来了,你等下我拿给你。”
“你……”颜文臻听了许氏的话吓了一跳,之后又庆幸的叹了口气,“还好奶娘你多了心眼儿,不然我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爷爷。东西你放好了,且不要拿给我了,我怕我爹回头还回来,他是鬼迷心窍了,拿不到东西是不会罢手的。”
许氏忙道:“姑娘放心,我放的地方绝对安全。等这阵子乱劲儿过去,我就拿给你。”
“奶娘你多费心。”颜文臻无力的靠在床榻的被子上,睁着大眼睛看着屋顶。
第二天,颜东昂还没有来,却有一位贵客来祭奠老爷子。
跪在灵前的颜文臻起初并没在意,她只是流着泪往火盆里添纸钱,听见旁边的许氏行礼叫了一声:“大公子”的时候,才迟疑的抬起头来看来人。却见一位身穿素服的年轻男子刚好捻着香转身向老爷子的灵位行礼,陪着他一起过来的白少瑜在他身后一起行礼。
那人朝着老爷子的灵位上香行礼后,颜文臻转身朝着他磕头拜谢。
“颜姑娘请节哀顺变。”来人朝着颜文臻抬了抬手。
白少瑜在一旁替颜文臻引见:“小臻,这位是忠毅侯府的大公子。”
“多谢韩公子来拜祭祖父。”颜文臻再次给韩钧扣头。
“咦?是你。”韩钧看轻颜文臻的面容时,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颜文臻一怔,茫然的抬头看向对方。这几天她心神俱裂,早就把那日珠宝店门口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
韩钧看清楚颜文臻的时候心里也大吃一惊,不过几天的工夫,怎么当日那个即便是哭泣撒泼也不失明媚的姑娘竟然憔悴成这个样子?若不是那天她也是哭了,流泪的样子红红的鼻头让韩钧确定这个姑娘就是当日的那位,他都怀疑自己要认错人了。
“怎么,大公子认识文臻?”白少瑜奇怪的问。
颜文臻依然一脸茫然,完全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事实上她根本没心思去想这个人为何会认识自己,她只知道荣宁郡主昨日刚刚出嫁,如今已经是母仪天下的孝纯皇后,韩家正是繁花似锦的时候,却能在这种时候来祭奠自己的祖父,这就是莫大的恩情,于是又默默地福了一个万福。
韩钧忙道:“啊,之前在街上遇到过一次,也没说话,颜姑娘不认识我也是正常。”
颜文臻只得歉然低头。白少瑜抬手道:“大少爷请旁边用茶。”
韩钧刚点了点头想要跟颜文臻道别,便听见外边传来一声叫喊:“让开!你们都让开!谁敢挡我!谁敢!”
颜文臻的脸色立刻沉下来,白少瑜则低低的叹了一声:“他怎么又来了!”
“有谁来找麻烦吗?”韩钧问白少瑜。
白少瑜叹了口气,悄然瞟了一眼颜文臻的脸色,方低声说道:“是小臻的父亲——那些事儿想必大公子也听说了……真是叫人难以启齿。”
“听说是他一夜之间把全部家当赌光,才气得老爷子吐血而亡?”韩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
颜东昂撒泼耍赖在外边闹,颜博晏的徒孙们到底是矮了一辈儿不敢拿他怎么样,一时拦不住便让他冲进了院门。
“谁敢拦我!我看你们这小兔崽子们也活腻了!谁再敢拦我试……呃,试?”颜东昂拐着那只跛腿气势汹汹的冲到灵堂门口,被一个素服的年轻人挡住了去路。
韩钧背负着手居高临下,怒目而视,身上自然散开一股冷傲的气势,让颜东昂一时气短。然而也不过是片刻,颜东昂便在自己的老爹灵前找回了自信,伸手去拨拉韩钧:“你……你谁啊?让开。”
“你又是谁?”韩钧不但没让开,反而上前一步走到颜东昂近前,冷声问。
“我……我是颜东昂!里面棺材里躺着的是我爹!”颜东昂理直气壮地耿直了脖子,毫不脸红的说道。
韩钧冷笑:“我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个输光了家产气死老父的无耻赌徒!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你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还不死,居然还活得这么瓷实?”
颜东昂听这话也来了火气,他自以为眼前这人虽然穿着上好的素锦,但能上这种地方来给老爷子拜祭的定然不是什么真正的权贵,又加上他被逼得紧,一时只想进去找颜文臻要菜谱,于是不管不顾的撒泼:“你他妈是谁啊?少在这里废话,赶紧给老子滚开!”
“混账东西!敢在小爷面前撒泼!”韩钧再好的脾气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眉头一皱,一时想也没想便抬腿踹出去——一记窝心脚把颜东昂给踹的往后退了十来步方‘噗通’一声仰面倒地。
“啊啊——痛死我了!我的亲爹啊——”颜东昂干脆躺在地上嗷嗷的嚎叫,脸皮也不顾一点,当然,他是真的被踹去了半条命,也是成心把场面搅乱他好趁机撒泼。
“来人。”韩钧冷声吩咐:“把这泼皮送去京兆府尹那里,就说这个疯子胆敢对忠毅侯府出言不逊还妄图动手,让京兆府尹看着办。”
袭击忠毅侯府的大少爷可不是小事儿,够这混蛋在牢里呆些日子的了。韩钧的随从忙应了一声,上前把躺在地上的颜东昂拉走。
院子里终于安静了,颜文臻再次褔身向韩钧施礼:“让大公子见笑了。”
“颜姑娘客气了。”韩钧摆摆手,回头看了一眼灵堂里颜博晏的灵位,叹道,“虽然老爷子没了,但我们的交情还在,别的我不敢保证,至少也要让老爷子肃静的走。”
颜文臻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谢谢大公子。爷爷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
韩钧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能帮的肯定帮你。”
“是,谢大公子。”颜文臻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除了感谢。能在这个时候来祭拜爷爷并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她是真心的感谢。
“那姑娘你节哀,我家里也事儿多,先告辞了。”韩钧又朝着颜文臻微微欠身。
“恭送公子。”颜文臻深深一福,直到白少瑜送韩钧出了院门方才直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