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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不早了,该起身了。”明前小声的在帐子外面叫子骊起身,子骊费力的睁开眼,外面还是黑漆漆的。身边的贾政依旧是沉浸在梦乡,昨天贾政出去见同榜,吃了酒回来,这一会他还在做梦呢。子骊叹口气挣扎着爬起来。明前和雨后带着小丫头们服侍子骊起身。雨后不满的说:“这样地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以前太太对奶奶还好。怎么忽然就挑刺起来了。那个方若自己作死。她出事的时候奶奶还在京城呢,怎么就赖在了奶奶身上了。”昨天贾母忽然当着子骊的面说起来自己身边的丫头。言下之意说子骊虐待丫头不能容人。子骊也不能当面顶撞,只能尴尬的听着。边上的张氏趁机落井下石,狠狠地奚落了子骊一番。
自从子骊和贾政从京城回来,贾母和贾家不少人对她就像是变了脸以前的亲热和奉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怀好意的揣测和风言风语。
怕是和贾政的官职有关系。在贾政央求,卖萌,撒娇和撒泼打滚下,他终于是被安排在了山阴县县令的职位上。贾政在吏部领了委任状和印信先回家拜别父母就要择期启程了。子骊想着也就是忍耐这几天吧,横竖过几天她就离开了。犯不着和贾家的那些小人计较。贾母对她不友善大概是认为子骊撺掇着贾政放外任吧。
按着贾母那种溺爱孩子的性格,她自然是舍不得贾政离开自己身边。子骊对着镜子看看,没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忙着起身说:“你们管好自己的嘴,别和他们计较。横竖咱们也不会在这里一辈子的。”说着她扶着丫头去给贾母请安了。
外面天色阴沉沉的,空气里飘着暴雨之前特别的湿润气息,子骊看着天上浅灰色的乌云,脚底下加快了脚步。到了贾母那边,只有几个小丫头在打扫院子,珍珠港梳洗了她见着子骊进来忙着迎出来:“二奶奶来了,昨天太太累了说今天早上不多歇一会。对了太太说着想给二爷做个珍珠荷包,她找出来一包子米珠,说要从里面挑拣出来绿豆大小的。二奶奶若是闲着,不如先坐着挑拣下珍珠。也省的等会太太费眼神。”说着珍珠叫嚣丫头拿出来一包子珍珠,打开看的时候里面大小不一,大的有豌豆大小,小的有高粱大小。
这是分明为难自己呢,子骊也不理会珍珠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对着她说:“麻烦姐姐拿一盏灯来,我就在外面挑选吧。”
谁知珍珠却说:“太太睡觉不喜欢有亮光,她虽然在里面可是外面点灯必然能看见的。我看还是请二奶奶咋院子里面坐着。哪里敞亮也宽敞些。”边上的雨后和明前听着珍珠的话都一脸怒气。她们刚想发作就被子骊拿眼神制止住了。
“就按姐姐说的办,外面坐着还舒服些。”说着子骊叫两个丫头拿着珍珠出去了。外面早有小丫头摆上茶几椅子,子骊坐了,一心一意的开始捡珍珠。那些珍珠大小不一,滑溜溜的挑选起来特别麻烦。随着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厚,空气变得越发的闷热潮湿起来。明前和雨后拿着扇子给子骊扇风,她们很想帮着子骊挑选可是珍珠就站在廊子底下盯着她们监工。明前雨后一腔怒火也只能忍着了。
一阵凉风,豆大的雨点噼啪的砸下来,随着一声惊呼:“下冰雹了。”手指肚大小的雹子就砸下来,地上泛起一层雾气。子骊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全身上下都淋湿了。
一场雨下来子骊病了。躺在床上她只觉得昏沉沉的,一股热气在身体里面到处乱撞,在寻找着发泄口。昏沉之间,子骊费力的发出声音:“渴了。”边上的雨后顿时一个机灵醒过来,叫小丫头倒水来。谁知叫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有,明前这个时候端着药碗进来,给雨后递上一杯水:“外面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可恨的是小艾和薄荷也跑了。看着她们回来我怎么收拾她们这些背主的小蹄子。”
雨后有些伤心看着躺在床上的子骊,一勺一勺的给她喂水:“这个家里人怎么都是黑心肠的。眼看着二爷要走,她们一夜之间就变了脸开始折磨人了。分明是她们一条藤的欺负人,我可是咽不下这口气这就去叫周瑞的立刻回京城告状去。她们是打量着王家没人了吗!”
明前忙着使个眼色:“别说了,叫人听见反而是不好。你就是想做事也该悄悄地,到底是他们的地盘上。我只是心里凉的很,二爷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世事,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明白奶奶都病成这个样子还整天往外跑,回家也不过是问一声。我算是看清楚了。他们家人的心都是凉的黑的。也真是可笑,他们难道是打算着逼死了奶奶,再找个好的么?也不想想,除了皇上家的姑娘还有谁能比得上咱们姑娘了。若是把他们所作所为的事情宣扬出去我看贾家在官场上还怎么混!”
“你还劝我别说过火的话,你自己还是不是说的更狠?现在光说有什么用处,还要拿个主意才好啊。”雨后推推明前,拿着手绢给子骊擦擦嘴角上的水。
两个丫头正在嘀咕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原来竟然是贾政带着个大夫来了。小丫头们见着贾政回来了都赶着上来伺候,明前扯着雨后,看着碧云正在贾政跟前献殷勤,嘴角露出个冷笑。“你们奶奶好些了么?”贾政叫碧云去给先生上茶一边问她子骊的情形。碧云愣一下才说:“奶奶好些了。”话音未落明前冷笑一声,出来对着贾政道:“二爷可是问错人了。今天二爷前脚出门后面就没人服侍了。碧云姑娘不是去大老爷那边说话去了?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千里眼顺风耳了,奶奶病这你不来,倒是二爷前脚刚回来你就回来了。”碧云被明前戳穿了脸上顿时红了。静姝忙着出来解围:“明前姑娘有什么气只管对着我撒,何必要当着客人的面前指桑骂槐的。大奶奶的生日要到了,可是老太太和太太亲自发话要热闹几天。大家过去帮梦也是应该的。”
贾政最听不得是贾赦那边的话。他冷眼扫了下静姝对着明前说:“你们是奶奶身边的人,这屋里谁不好你们都能骂的。我特别请了这位先生来给奶奶看病,你进去收拾下。”说着贾政转身到外面和大夫说话了。
静姝没想到被贾政无视,她扯下嘴角厚着脸对明前笑着说:“姐姐别生气,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们是这府上的家生字,少不得要顾忌下家里人。大家都是做奴才的,总要互相帮衬着才好啊。”明前给了静姝个白眼转身进去给子骊收拾了。
这次请来的大夫是金陵城有名的医生,他隔着帐子诊了脉。站起来对着贾政拱手道:“尊夫人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受了寒身体里面的热气猛地被凉雨激住了,吃上几服药就好了。”说着大夫开了方子请贾政过目。贾政看的时候里面是连翘枳壳都是些疏散生发的药,和前头大夫开的不太一样。贾政沉吟下叫丫头找出来前头的药方子,对着大夫说:“先生的药是极高明的。只是学生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那个大夫也是经常在金陵城官宦大户走动的,知道大户人家事情多,他耐心的接过来方子看了。只一眼大夫就愣住了。随机他笑着说:“不瞒着二爷说,我所拜的老师原本是乡间一位大夫。乡下人看病和先生这样的世家是不一样的。您这里讲究的是药性平和,不像是乡下要急着好起来。因此前头这位先生侧重在安稳,我则是用药偏向勇猛。二爷若是担心尊夫人的身子不能禁受猛烈药性,大可以还按着前头的药方子吃。只是要慢一些。”
贾政虽然刻板,可是他上了京城一趟回来在人情世故上也变得灵通了,贾政当时就听出来医生的言外之意。他忙着对医生拱手道:“先生的药极高明。不管是谁都不喜欢生病玩的。就按着先生的药方子快去抓药给奶奶吃。”
明前忙着接过来药方子亲自出去叫人抓药不提。这里贾政谢了大夫,陪着他喝茶,又封了二两银子的谢仪送他出去了。
子骊吃了新药方子煎好的药,当天晚上就出来身汗不再发烧了。她昏沉沉的张开眼正对上贾政关心的眼光。子骊沙哑着说:“你怎么在这里?”
“上天保佑,你可是好了。你烧了两天了,可把我吓坏了。你可想吃什么。喝些米汤如何?”贾家的习俗,生病的人不能吃油腻的,只能以净饿为主。贾政伸手摸摸子骊的额头脸上的表情轻松了点,他看看子骊张张嘴刚想说话就听着外面小丫头的声音:“太太和老太太来了。”
说着贾母和老太太已经进来了,子骊挣扎着要起来,被贾母按着:“好孩子别动了。你的孝心不在这一时上。听着你生病了本来是立刻要看的,可是又担心你生病喜欢安静就不敢来了。今天老太太听着你好些了,就带着我过来看看你。我给你带来了新鲜的瓜果,等你好些了叫丫头拿给你吃。只是一开始不能多吃了也不能贪凉。”贾母坐在床边上疼爱的握着子骊的手温言细语的嘱咐安慰,就是不相干的人听着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子骊听着贾母的话看着她慈爱的表情,心里却是没一丝暖意。若是放在现在贾母绝对是影后级别的老戏骨了。她做出虚弱的样子点头称是,老太太倒是不怎么清楚子骊生病的缘由有些埋怨的说:“好好地孩子怎么一下子就病了,都是你身边的丫头服侍不好!若不是你们奶奶病这我立刻把你们发落出去。”说着老太太气愤的瞪了明前雨后那群丫头一眼。
雨后刚想说话被明前踩了脚,她也就装着害怕低下头了。贾母和老太太做了一回嘱咐些话,贾母就站起来说:“老太太也该回去了,本来小辈生病不该劳动老太太。您这是爱她,既然是已经看了,媳妇没什么大碍,老太太也该回去了。没的折了小辈的福气。”老太太坐了一会也乏了,她扶着贾母的手站起来,对着子骊说:“你好生养着吧,明天再来看你。”
贾政送贾母和老太太出去。贾母忽然站住对着贾政说:“你上任的日子也到了,我听着你父亲说你去的那个地方不怎么太平的,你媳妇又生病了,你的差事不能耽搁,不如先把她留下来等着身子养好了再打算。”
贾政没想到贾母会这么说,他稍微愣一下没话回答了。贾母也不理会贾政径自扶着老太太走了。
见着贾政进来,子骊靠在枕头上:“你的打算如何,我这个病生的不是时候拖累你了。”她当然想跟着贾政离开金陵,尽管山阴县是个什么情形她不知道但是那里肯定没金陵繁华,日子肯定也不如在家舒服。但是子骊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富贵地再待下去了。
“你放心,你的病我看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我想和父亲商量下,母亲是心疼小辈。只是有些事情——你放心,我不能叫你受委屈。这几天若不是吴庆提醒我,我还没察觉呢。家里人多口杂那些小人的风言风语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现在虽然是个小小的七品官,可是也不能一辈子做七品官吧。”贾政这几天的日子也不是很舒心。刚回来的时候,家里下人们自然是喜气洋洋的恭维贾政得中,可是等着他们知道贾政的官职,那些恭维都变了味了。
对于贾家来说,堂堂的荣国公二公子做个七品小官,简直是笑话。要知道贾代善随便一句话就能弄个七品官职,可是贾政却辛苦的读书奋斗了半天也是这个结果。贾家的下人们听说贾政要去的山阴县贫寒动荡就更对贾政不理解了。他们在鄙视轻蔑的同时还担心起来贾政会带着他们中的谁去那个地方。于是贾政耳根子就不能清净了,有的和贾政哭自己的父母年迈什么,求贾政别带着他们出去的。有的则是直接在贾政跟前露出来轻视,横竖这个而家以后是大爷继承爵位,二爷就是顶天了也是外面的穷官儿,他们对着贾政态度也变了。
子骊拉着贾政的手,微微的叹息着:“这才是看清人的时候,你可想好了要带着谁出去。我思虑了半天,咱们家的下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遇见难事肯定是退缩了。你需要的是有经验的帮手,而不是些娇生惯养的大爷们。我看你很该问问父亲的意思。”
“哎,你还为我操心。我这就去请教父亲,顺便给岳父写信,问问他的意思。”贾政握紧了子骊的首眼里都是感动。
贾母屋子里,珍珠伺候着贾母歇下,她刚要放下帐子“老爷还在和政儿说话呢?你说我行事是不是过了?今天看着政儿的媳妇倒是怪可怜的。那个孩子平常看着倒是结实的样子,谁知就病了。”贾母眼光灼灼毫无睡意。
“老爷还在和二爷说话呢。没想到老爷对二爷还很有耐心的,若是放在往常老爷那肯拿出来一晚上和二爷说话。至于二奶奶的事情,太太也不用挂心,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珍珠安慰着贾母。
“做娘的总是舍不得孩子。你过几天就出去了,以后嫁人有孩子也知道了。”贾母翻个身安心的闭上眼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