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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驭郎拼命拍打木盖,十分害怕死老头会将他的腹部刺穿,害怕对方杀死他肚子里的小生命,再一次将亲情从他眼前夺走。
蒋驭郎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亲情,一直都知道。但他本以为不喜欢自己独自里的小生命,它们只是一个意外,透着别扭,让蒋驭郎觉得受到了系统的控制和愚弄。
可是当感受到它们的生命受到危险,即将死去的时候,他却深深的恐惧了起来。在他被兽人袭击后,腹部的疼痛伴随着小生命的流逝而渐渐消失时,他才惊慌地发现,不论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上辈子被他杀死的绝代双子的转世投身,都已经毋庸置疑地成为了他的骨中骨、血中血,是他最在乎的亲人,永远都不能抛弃、割舍的亲人。
他自己已在幼年时被父亲抛弃,如何能舍得让自己的孩子未出生就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自己?
蒋驭郎知道,在死老头眼里,自己是没用的废物、不孝子、绊脚石。在他面前,不论自己如何哀求都不可能打动他,让他放过自己。
可是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其他办法,长长的木箱子就像一口钉死的棺材,根本容不得关在里面的人挣扎反抗,留给蒋驭郎的只有黑暗、沉寂、绝望。
木箱外的男人,的确没有为他的苦苦哀求所动容,反而迅速地下了狠手。“噗嗤”一声剑刃入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蒋驭郎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巨大的疼痛便从腹部向他的神经末梢传递而来,刺激得他胃部紧缩、失声痛呼。
然后,伴随着这剧烈的疼痛,蒋驭郎猛然从昏沉混乱的梦境中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江枫英俊的脸庞。
只是这张俊美的面容上却是一片愁云惨淡。江枫双眼通红,缓缓有眼泪掉落下来,冰晶剔透像人鱼掉落的珍珠。
蒋驭郎一醒来,惊魂甫定,甚至都没看清江枫的面容,就一把抓住了他,抱住了他,紧紧地搂住了他,将脸庞埋入这个担忧着自己的美少年的颈子里,贪婪地汲取着他发间的温度。
蒋驭郎突然地醒来,突然的亲昵举动,让江枫大吃一惊。但是他很快就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恐惧正从蒋驭郎微微颤抖激越的身体中蔓延开来,浓郁得连他都受到了感染,让他心惊得几乎呼不过气来。
江枫不知道蒋驭郎怎么会这么害怕,就算是飓风席卷了他们的航船,蒋驭郎都是那么沉静,眼中从未出现过害怕这种情绪。
江枫忍不住伸长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紧了蒋驭郎,将自己的怀抱给予他,将自己身上仅有的温度与对方共享。
虽然,此刻的他也正悲伤着。
他们此时正身处一处巨大的熔岩山洞中。傍晚时分,蒋驭郎遭袭,失血过多而晕倒。就在江枫惊慌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火麒麟将他们带入了这处熔岩山洞中。然后火麒麟就纵身跃入了一口十来张宽的巨大熔岩湖中,等到它再出来时,嘴巴里已经含了两颗像桑椹一样的果实。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果实,更像是一颗有生命的东西,遍体通红,有像血液一样的细小火苗在红色透明的皮质下不停地流窜转动。
火麒麟让江枫拿了一颗果实给蒋驭郎服下,却将另一颗果实一直衔在嘴里,不让江枫拿走。
服下果实的蒋驭郎,气色很快好转了过来,脸蛋变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十分可口。但是江枫心底的痛苦、悲哀之感并没有消失,而他与蒋驭郎之间的那种奇妙的联系并没有因为蒋驭郎的转好而恢复。
这让江枫感觉十分的彷徨和痛苦。
江枫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却无法将这种感觉忽略掉。
此时,他拥抱着蒋驭郎,耳边传来对方低低的喘息和呜咽声,心中就像被撬开了一道口子,血肉便从中暴露出来,被人狠狠地掏走。
蒋驭郎很快就从噩梦带来的恐惧中平复了下来。他松开了江枫,却没有推开对方,而是虚弱无力地倚靠在对方的身上。
与昏迷前不同,此刻他的肚子很疼,翻江倒海、撕扯肺腑,让他痛斥心扉,与梦中被青霜剑刺入身躯后的感觉一般。
蒋驭郎很清楚,这将是最后的疼痛,是回光返照,是小小生命对人生祈求的最后一丝挣扎。
然而,他无能为力。连两个月都不到的胚芽,他的医术虽好,却不能超越时代的局限性,根本对现在的状况束手无策。
他只能等待,让那疼痛折磨着自己,作为对这两个小小生命的最后的一点忏悔。
蒋驭郎很快就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脸颊,浸透了薄薄的棉质底衣。江枫帮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结果弄得一手淋漓。
蒋驭郎艰难地伸出手臂,忽然抓住了江枫抹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抬头看向江枫隐晦的面庞,瞧着对方担忧的双眼,看着隐藏在目光最深处的哀婉、无助。
蒋驭郎忽然看明白了,这小子其实早就对他腹中的生命有所感应,虽然原因不明,也许是麒麟血的关系,总之江枫已经有了感觉。
只是感觉是飘忽的,而正常人的思维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所以江枫并不真正明了自己所感觉的东西。但正因为不明白,当这两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小生命即将消失时,他展露出的痛苦才会如此隐晦而真实,不带一丝一毫的虚假。
蒋驭郎想起了蒋正仁,他的父亲,想起了在学校门口蒋正仁斜斜地用眼白瞟过自己时的轻蔑态度。
嘿,蒋驭郎不禁在心里嘲笑出声,觉得这种对比越加显衬得自己是多么倒霉,才能撞上蒋正仁这样的王八蛋做老爹!
蒋驭郎忍着腹部传来的阵阵痛苦,紧紧地抓住江枫的手,捏着他的手心,然后轻声询问道:“二世子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突然变成父亲吗?”然后蒋驭郎就伸出手去,摸了摸眼前俊丽的面庞。和他被冷汗淋湿的脸蛋不同,江枫的脸庞已经被熔岩洞里炙热的空气烘烤得滚烫非常。蒋驭郎手上的汗水沾到江枫的脸上,很快就蒸发殆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江枫愣怔了一下,蒋驭郎突然而出的问题让他诧异,悲痛的心情更是让他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蒋驭郎究竟在问什么。
他不明白蒋驭郎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不合时宜,十分突兀的问题。但是这句话却叫他的心中起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一种答案呼之欲出的感觉。只是这感觉太奇妙,让他急迫地想紧紧抓住,却偏偏抓不住。
他只能静静地想了一会儿,依旧不明白蒋驭郎这问话背后的含义,只能将自己的嘴唇靠在蒋驭郎的耳边,轻轻地回答道:“江枫从没有想过。过去就像你所说,太小,太爱玩,哪里会想这样的事?”但是接着他又说道,“但是现在我喜欢上了总镖头,不论是妻子还是儿女我都不想要了,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江枫低低的声音,语气却十分的坚定,将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希望能将这份爱慕的情感传递给自己爱上的男人。
江枫突然的表白,虽然没有出乎蒋驭郎的意料,但还是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他已经习惯和人虚以委蛇、虚情假意,现在突然碰触到年轻人*坦诚的真情,反而不能适应,感到难以承受。
他垂下了手,想要转移话题,但是腹部的疼痛让他很难集中精神去应对江枫的不按牌理出牌,只能轻轻地嘘气。江枫没有强求蒋驭郎立刻回答自己。所以瞧见蒋驭郎脸色变得更白了,江枫立即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让他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依靠着自己。
好片刻,蒋驭郎的肚子才消停了下来。这渐渐消失的疼痛让蒋驭郎心头一片空虚。他却疲倦地不想寻找任何东西将这空虚填补,只希望这感觉能一直停留在心中,让自己永远也不要忘记曾经有两个孩子贴得自己这么近,却在自己的刻意疏忽下永远地失去了。
蒋驭郎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却不想去管这点小事,反正他一脸一身的汗水,江枫也分不清他脸上的液体哪些是眼泪哪些是汗水。
江枫的目光却渐渐地从彷徨悲痛变成了失落、遗憾。只是蒋驭郎闭着眼睛,没有瞧见。
半晌,蒋驭郎感觉到肚子里完全平静了下来,而下身却有粘稠液体流淌的难受感。他不禁微微抬起上半身。他环顾四周,然后看向山洞口处的一口温泉,对江枫说道:“我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很难受,劳烦二世子扶我一把,带我去温泉里清洗一下。
江枫应声点了点头,将蒋驭郎扶了起来,将他一步步带到了山洞口。
一直蹲在洞口的火麒麟,察觉到两人靠近,终于有了动静。它舒展着四肢从地上站起来,低下头去,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红色果实,暗红的眼中露出一丝不舍,心内似在做苦苦的挣扎。
江枫从旁边经过,正巧见到那果实。他是见识过这东西的妙处,他简单地向蒋驭郎解释了一下,便伸手要去取地上的果实。不想,火麒麟却不肯这样,大张嘴就往江枫的伸出来的爪子上狠狠地喷了一口烈火。饶是江枫缩得快,手背上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险些烫出了水泡。
蒋驭郎顿觉自己十分的委屈,觉得火麒麟未免小气过头,都已经送了一颗果子了,何必再这么斤斤计较这一颗?不若大方一点,都送给蒋驭郎吃下,将他完全治好了岂非妙事?
然而火麒麟不是这么想的!要知道这火红的果实乃是它心魄上的一口血凝结而成的。它自从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一百多年的光景统共就凝结了这么两颗,若不是蒋驭郎肚子里怀了身负麒麟血脉的幼崽,它岂会将这两个心肝疙瘩拿出来给他吃?
但火麒麟也看出来了,蒋驭郎这厮根本不宝贝这两个幼崽,一再让其受到创伤,否则以麒麟的强大生命力,怎么会弄得这般地步?
所以火麒麟是绝不能让蒋驭郎轻易就得到第二颗果实的!╭(╯^╰)╮蒋驭郎必须给它一个承诺,好好保护着两个幼崽才行!否则,这回救了,下一回还不是一样流掉?
不过现在,它瞧见蒋驭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总算有点做人家长的样子了,于是火麒麟终于下定了决心,将果实衔在了嘴里,慢慢溜达起来,跟在两人的身后,一直到温泉边上。
江枫介怀于火麒麟的”小气“,自然对它没有什么好脸色。至于蒋驭郎倒是对火麒麟颇为感激,按江枫的描述,自己能活着醒过来,还亏了火麒麟的慷慨解救。至于另一颗红色果实,此时他心境与过去大不同,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计较。
何况,他预感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已经走了,此时心里颇觉得万般事情都是索然无味,更加提不起精神去关注火麒麟和它的宝贝果实。
蒋驭郎心里淡淡的,只想尽快将自己沉浸到温泉里去,别的再不肯去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