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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火麒麟,别这么小气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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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蒋驭郎往后挪动一步,拿着刀的“恐.怖分子”就朝他靠近一步,脸上的笑意也变得越来越狰狞,完全不像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表情。

    蒋驭郎的心脏在胸口突突地跳了起来,终于退无可退,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男孩却用那把尖刀将他身上绑缚的绳子全部割断,然后对睁开眼满脸诧异的蒋驭郎晃了晃刀尖,叫他赶紧滚,免得看到不好的画面伤害了他稚嫩的心灵。

    这话让蒋驭郎差点跳起来,夺走男孩手里的不锈钢刀。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愣愣地问男孩:“你要干什么?”

    “啊?”男孩晃了一下脑袋,一脸笑嘻嘻,“当然是他对那些小孩做什么,我就对他做什么。”

    这就是要虐杀分尸了?

    蒋驭郎没敢再问,而是从地上爬起来,跺了跺脚搓了搓手,便往门口跑了出去,不敢再在这间光线明亮的厂房里呆下去。

    可是当他一脚踏出厂房时,眼前展现的却不是记忆里的荒凉郊外,而是少林寺幽幽的一处禅院。耳中也没有记忆里钢刀砍伐骨肉的声音,而是清水洒落地面的声音。

    蒋驭郎不由得伸出双手,看到的已不是八岁蒋驭郎小小的手,而是花月郎十指纤瘦的双手。他一时愣怔,慌忙回过头来,便发现身后还是那家厂房,只是铁门关闭,有明亮刺眼的灯光从中射了出来。

    蒋驭郎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再靠近那厂门一步。

    关于这厂房里发生的一切,他其实早已经将它连同父母离异后那一年半所发生的事情,一起沉压在记忆深处。此刻被翻转出来,那日的恐惧竟又从心灵最深处冒了出来,让他遍体生寒。

    但他还是将有关的所有事情都想了起来。那个虐.童杀人犯的尸体是在十天后被人发现的,派出所的同志还根据现场留下的线索找到了他,向他询问了情况。

    但是蒋驭郎没有承认被绑架的事情。许是死者身前犯下的众怒太甚,警察同志最后是草草结案,面对明显在撒谎的蒋驭郎也没有多做刁难。

    此时想想,那标志妖冶的男孩年纪小小杀心就这么重,若是及时被发现,处于官方的监视之下倒还好些。自己那时着实不该顾念着对方的救命恩情,就让他逍遥法外,这样反而是害了他。

    可是那时候的蒋驭郎才八岁,思想单纯,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相反,他竟从男孩身上得了灵感,终于改变了只知退让的性子,变得冷漠果断,害起人来更是心狠手辣得叫人心惊。

    而自那天被绑架后,他的运气也奇迹地变得好了起来,仿佛杀人犯的性命成就了他的运道一般。至此他的人生变得顺风顺水,想干什么都能成功。

    又或许,他的运气与死人无关,只是因为人变得冷酷无情了。据说这种人没顾虑,办事总能比别人更易成功。

    记起了那么多童年时的记忆,这让蒋驭郎很不好受。这时,乌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沉不住气,降下了雨,风呼呼地吹着,带着雨打在竹林的竹子上,引起一片“沙沙”“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雨声立即就掩盖住了禅院里原有的洒水声。

    蒋驭郎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淡淡的怅然。却是不知风从哪里卷来两张连在一起的红色枫叶,从蒋驭郎的眼前划过,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上。

    蒋驭郎的目光不由得追寻着这两张化为一体的枫叶,看着它们掉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沾染上了点点的污泥星子。

    蒋驭郎不禁心痛起来,弯下腰去,将它们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将上面的脏污抹干净。

    两张枫叶根连着根,小小的,安安静静地躺在蒋驭郎的手掌心里,边缘在风的吹拂下微微地颤动。

    雨水却渐渐模糊了蒋驭郎的眼睛。

    这时,禅院的主人简明大师举着一柄伞缓缓地走了过来。简明大师保养得宜,六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不过四十岁,很是强壮,脸上姣好,温和如女子。

    眼看简明大师走到跟前,蒋驭郎连忙作揖行礼。简明大师微微点头,然后看着他手里的枫叶,问他:“施主捡得两张好枫叶。贫僧正缺一页书签,施主可愿意割爱,将它们送我?”

    蒋驭郎茫茫然,很奇怪简明大师为什么要问自己要这两张枫叶。他低下头,瞧着手心里微微颤动的小小枫叶,然后抬头向简明大师笑了笑:“大师还请见谅。”说罢,他便将这两张枫叶收入怀中,放在贴在心口的地方。

    蒋驭郎的拒绝没有引起简明大师的介意。这位少林寺的得道高僧只是邀请蒋驭郎,同自己共撑一伞。

    却是在伞下,简明大师忽然说起了当年曾对蒋驭郎说过的话:“施主还记得贫僧对你的批语么?”

    蒋驭郎略略回忆了一下,沉声道:“记得。大师说我是佛祖跟前的罗汉。”

    简明大师沉吟片刻,继续说道:“罗汉是佛门杀将,佛祖惩恶的一口刀。只是以恶扬善固然无错,终究行事偏离正道。若是行至极端,难免忘了初衷。一旦忘了善良,便成了恶。”

    “一步罗汉,一步修罗,施主当真执意不悔,不肯回头?”

    简明大师说罢,停下了脚步,不再向前。蒋驭郎恍然回神,却发现两人竟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透着灯光的厂房门口就在他的面前。

    蒋驭郎不由得向后退去,想要避开眼去不去看那会让他发噩梦的灯光。简明大师却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像钢铁做的钳子钳住了他,让他挣脱不开。

    “施主可知道里面正发生什么?”简明大师问道。

    蒋驭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可是要他怎么将这么丑恶的事情告诉简明大师?

    “施主觉得丑恶是在那门里么?所以才不敢进去?”简明大师突然问道。

    蒋驭郎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简明大师。佛门高僧却说:“施主其实心里早就明白,你踏出了这门,丑恶便离开了那门。唯有回头才能将这恶消除。”

    简明大师的话让蒋驭郎垂下了眼眸。大师话中的含义他懂得,那日仓惶逃离了荒郊,没有劝阻那个男孩,而是将那男孩一个人留在厂房里,让他独自一人沉沦在血与死亡之中。这是纵恶,这是犯罪。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口的一根刺,也是日后他变得越来越冷漠、行事越来越异端的原因之一,仿佛不这么做,就愧对了那个男孩子了一样!

    “那日你逃走了,今日呢?”简明大师抛开了雨伞,双手合十,双目炯炯地盯着蒋驭郎迅速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施主真就从未后悔过么?”

    这一声诘问,让蒋驭郎胸口骤然变痛。他扭头看向那道门,浑身颤栗了起来。简明大师却不再言语,甚至不再看他,只是垂着眼,轻声念起了经文,不是其他,就是男孩念过的《往生文》。

    蒋驭郎猛地闭紧了眼睛,然后用力地推开了锈迹斑斑的铁门,走了进去。

    可是厂房内一个人都没有,金边眼镜也好,精致漂亮的男孩也好,谁都不在里面。

    整个厂房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像被清理过。只有正中间放着一口长长的木箱子,就像一具棺材。

    随着蒋驭郎的靠近,木箱子里渐渐地发出声音,一开始很轻微,渐渐地就响动了起来,像有人被困在内中,拼命地敲打着盖子,想要将它掀开。

    当蒋驭郎走到木箱子跟前时,他听到了箱子里的人急促呼喊救命的声音。这声音初初听来,是金边眼镜的声音,但是仔细听听,蒋驭郎又觉得是死老头的声音。

    但是不论是哪一个人的声音,都那么叫人深恶痛绝。

    这些声音让蒋驭郎十分难受和愤怒,想起被虐杀的那些无辜儿童,想起自己母亲冷漠无视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这两个罪恶的男人造成的!

    简明大师的声音从蒋驭郎的背后传了过来,很清淡的一句,问的是,他要如何处置这口木箱子里面的人。

    但是这一刻,蒋驭郎根本听不进简明大师的话语,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正穿着青霜套装,锋利的青霜宝剑正悬挂在自己的腰间。

    蒋驭郎当即拔出了青霜宝剑,耳边立即传来一声简明大师极轻极淡的叹息声,无限惆怅、哀痛,饱含出家人对世人无尽悲苦的怜悯。

    蒋驭郎没有理会这一声叹息。他握紧手中的宝剑向前一步,弯下腰来,将箱子猛地打开,想要看看里面究竟藏着谁。

    出乎意料的,箱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仿佛刚刚听到的声音都只是错觉。

    蒋驭郎十分困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箱子。忽然在他身后伸来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将他往箱子里推了进去。

    蒋驭郎顿时失衡,一头栽进了箱子。他一进箱子,身体猛然拱起,双手往箱子底部一撑就想跳出箱子。

    但是推他进箱子的人却在他之前,用力地将木箱的盖子合了上去。蒋驭郎的后背被木盖狠狠地拍了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最后,他也来得及在盖子闭合的一瞬间,看见袭击自己的人究竟是谁

    一个身材高大消瘦的男人,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冷峻的面容是一顶一的好样貌,眼睛狭长促狭,此时眼底却是满满的嘲讽,一如过去每次瞧见蒋驭郎时。

    蒋驭郎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话,然后静静地躺着,等着看王八蛋要怎么对付关在箱子里的人。他知道这个男人很恨自己,死老头不知道多少好事坏在了他的手上,莫要说升官发财,最后连命都差点保不住,而今已被判了无期徒刑,关在监狱里守着无望的刑囚。

    想到死老头的结局,蒋驭郎就忍不住呵呵地笑出声,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是一阵舒畅,压根不担心站在外面的死老头。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了。死老头竟然拿了他的青霜宝剑,用他刺穿了木盖,刺进了木箱里面,最后恰恰好地顶在了他的腹部上。

    难道这个男人又要将亲人从自己身边夺走吗?

    脸上所有的得意、畅快顿时消失无踪,恐惧自心底盘旋而上,一下子占据了蒋驭郎的整颗心整个身体。

    他知道,只要死老头再用一把力,他就会失去肚子里的小东西。可是宝剑就顶在肚子上,现在的他不要说反抗,连稍微挣扎一下都不敢。

    他要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狭窄黑暗的木箱中,蒋驭郎的身体微微地颤动,心里大声地催促、逼问着自己,想要从这场噩梦中逃离。

    可是他想不出办法,一点也想不出,除了……

    蒋驭郎猛然声嘶力竭地向外面的人请求、哭诉:“你把剑拔走,爸,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使绊子了……我现在就去警察局翻供,告诉他们那些证据都是伪证……”他用力地拍打起了箱盖,大声地哭诉,“你放过我这一次成不成……我是你大儿子,是你跟妈唯一的儿子,你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都不要我了……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