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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人心不得不听司马氏的话。一直以来,弟弟和她的命便是攥在司马氏手中的。弟弟活与死,决定了她是委屈求全还是破罐破摔。如今弟弟醒了,她便更要好好做司马氏的棋子,帮着她下好每一步,而且还得防着自己在这棋局里不小心被弄死。这对她可是双商的严重考验。
不论司马氏要让她做什么,她也是要先见到越倾,看到他安然无恙,逐渐转好才肯离开的。云姑听了司马氏的吩咐,在临行前允许越人心去和越倾见一面。待将她打扮成宫女模样,收拾好了她去皇陵的行装,便答应领她去看越倾一眼。
司马氏将皇弟接回来,藏在勤宣殿的暗格里。越人心跟随云姑来到暗格前。那暗格的门乃是一排架,上面搁着的都是各色宝物和瓷器,一般人小心,不会随意推动或者抬起它,自然就不知道这架子底按下一个玄机便能滑动,而这架子滑动,便连带着这暗格的门打开了。越人心在这里住了那么久,偏偏就没有发现殿中还有这些蹊跷,也算是开了眼界。云姑打着灯笼进去,越人心跟随着。走下大约十几个阶梯,便又看到一扇木门。云姑有这木门的钥匙,对这暗道也轻车熟路,看来以往先帝在时她也是常来串门的。只不过不知道那时候的木门后面又藏着的是谁了。
木门打开,里面是一间卧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跟现在的青年单身公寓差不多模样。桌椅床榻摆放得下,见到云姑和皇弟安然地侧身躺着睡着。听到动静,他睁开了眼睛,空洞地望着来人的方向。
皇弟因为躺了太久,皮肤惨白身子瘦弱,简直就像纸片人一般。越人心走上去抱着他喊:“倾儿!”
越倾听到她的声音,眼珠子望过来,但脸上却没什么反应。
一旁随守着的老太医说:“陛下如今能够醒来,已是奇迹。虽说臣每日的舒筋活血也有功劳……但更多的是陛下自身的意志。臣相信,假以时日,陛下定能够恢复神智、健步如飞!”
云姑一句话噎着老太医:“少说废话!”她在司马氏身边狐假虎威惯了,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
越人心坐在他床榻边上,地下身子将脸贴在他耳朵边上,只觉得他周身寒意袭来。对待这样的植物人,这时候应当刺激他的大脑。为了唤醒他的意识,越人心开始絮絮叨叨讲些好玩的事,比如她逼着她自己的妃子减肥,她在太液池里游泳,扮男人,还有123言情这家伙日常办的蠢事,自己说得乐呵,把太医也逗笑了,然而云姑的脸却青一阵白一阵。
越倾此刻仍旧没什么反应,强忍了心里的酸楚在他耳边说:“你和我从小争到大,也要争一个高下,你不打算起来跟我争了吗?”
见她的话匣子开了就关不上,云姑开始催她:“时辰不早了,去往皇陵的车已等了许久。皇陵深山路暗,到了夜间如何行走?”
越人心舍不得走,云姑便将她拖了出去。云姑所谓的车其实只是运货的驴车一辆,也的确够掩人耳目。车夫是个不大年纪的男子,背有些佝偻,显然是经常背石块一类的重物。
越人心有个毛病,路上越颠她越困,不一会儿便躺在马车上睡着了。这一睡便是几个时辰,再醒来时,马车已经驶进了深林中的车道,天黑乎乎的只见云彩不见星,云姑点着早准备好的手灯笼,这手灯笼里的烛火都快烧光了。
云姑已经不耐烦:“究竟还有多久才到?我以前跟着太后去过几次皇陵,并没有这么久,怎的深夜里还到不了?”
那佝偻的车夫说:“以往都是我师父带着我两人送货入宫,这一次师父刚巧有别的宫的货要拉,先行回去了,太后宫中吩咐说是要送两个侍奉宫女过去侍奉长公主,我想着是宫女,也没通知师父回来。”
云姑这可听得动了真怒:“我这烛火马上便要烧完了,到时如何走夜路?”
越人心插话道:“若是前边或者林子里有人家,咱们就先去借个宿,天亮再走吧。”
车夫:“这位姑娘说得才是人话。往前一些下了车,便是我兄弟住的地方。他是猎户,你们今晚也可跟着我吃点野味。”
说着便拐道进了林子,颠来倒去地绕到了深处。越人心总觉得有古怪,望向云姑时,云姑更是眉头紧皱,手中握着拳头防备着。
果然前面树林中隐约透出了亮光。仔细看去,的确是个木屋。因为看着有烟从屋子里透出来,便知道是人在烧火。越人心下得了车,云姑却是手背在后面,始终保持着警觉的模样。越人心猜她是有匕首藏在身后,若有危险便来防身。她越发相信云姑曾是个江湖中人。
跟随那车夫进了屋子里,只见地上摆这个火炉,炉上支架上烤着兔肉。一旁放着个烫茶壶,车夫口中的猎人兄弟正在摆弄着茶壶。猎人抬头看了眼佝偻车夫,车夫也不客气,从里屋拿出两张草席给越人心两人递过来:“今晚就睡这席子吧。”
“一天到晚的有人来投宿,我这儿都成客栈了。”这猎户看着凶悍,但开口粗声粗气,虽然不悦,但也不拒绝,倒是个善良人,越人心笑着说:“真是叨扰了,我们在地上凑合睡睡,一早就走,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猎户向着车夫道:“我和内人睡里屋,这是没得商量,你就跟他们三个睡堂屋,一早上就走,别吵醒我。”
车夫说:“是她们两个,哪来的三个。”
猎户道:“下午来了个投宿的,我看他也是干我这行的,迷路了便也不忍心赶走。这兔子便是他打来烤的,要我可舍不得自己吃。”
车夫问:“你说的这人在哪?”
猎户:“说是一只兔子不够吃,要杀头大的。”
正说话间,门帘被人掀开。越人心转头望去门边,见火光中走进来一个英伟男子,面容俊朗却没有表情,身上穿着同猎户一般的装束,腰间系着佩刀,手上沾着血腥,抬头望见众人,声音浑厚却冷冷地说:“既然客人多了,不如将火炉拿到外间去。我打了头鹿正好烤来吃。”
这人奇怪得很,话说的是好话,但语气却好像旁人都是他要杀的猎物一样。越人心瞧一眼车夫的兄弟,那个猎户浑身也散发着由内而外的杀气,可能真的是和职业有关。
车夫一听有鹿,也是兴奋,叫上他兄弟便要出去,还顺带问:“弟妹在何处,还不将她叫回来一同吃鹿肉。”
他兄弟道:“因来了这客,她跑得远了些接泉水。等肉烤好了便能回来。”
兄弟俩将火炉子搬出门外□□的地皮上,看那表情面瘫的猎人正在不远处处理那鹿,过不一会儿一手提着掏空内脏的鹿身,一手提着鹿皮走过来,将那鹿身向车夫丢过去,车夫接过,便和他兄弟熟练地切成了几段开始在火上烤。
那面瘫瞧了一眼云姑和越人心,眼神在越人心身上逡巡一阵,将那鹿皮丢了过去。
越人心顺势接住,抬头问:“这是什么意思?”
面瘫说:“射中了眼睛,皮是完整一块剥下来,你拿去。”
越人心闻到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便欲作呕,一想到这是一头鹿被剥了皮,怎么也和兔子鸡鸭不一样,且不说还是个陌生男人瞧了自己半天扔过来的,便如她也是他的猎物一般,她皱了皱眉:“我不要,”说完又扔还给他。心里直念叨着:敢调戏朕,也是反了。
面瘫接过鹿皮,嘴角倒是露出了一点弧度,发出了嘲笑也似的哼声。
那车夫问道:“壮士怎么称呼?在下刘五斤,这猎户是我弟弟刘六斤,”说罢他瞧瞧越人心和云姑,指着她们说:“这是宫里出来的宫女,明天跟着我去皇陵伺候的。”
那面瘫盯着越人心道:“伺候死人,原来是去殉葬的。”
云姑这时候两眼瞪着那面瘫道:“我等是奉命去侍奉身在皇陵守孝的长公主殿下,你这么说话,可想是嫌命长了。”
面瘫不以为意,向着车夫兄弟抱个拳:“齐璟。”说完了之后又望向越人心,好像这在座就她一个年轻女子,非要调戏一番似的:“你叫什么?”
越人心偏着脑袋懒得看他,心里默默说,别人叫五斤六斤,你叫齐璟,七斤,还真是会化名哎,信不信我说我叫你大爷。但嘴上还是委婉诚实地说:“我是个道姑的出身,道名玄灵。”
齐璟凑着火光蹲坐在她面前仔细端详一阵,说:“既是个道姑子,那便可惜了。”一边说着,一边将腰间佩刀拿出来,扎了一块烤熟的鹿肉,眼睛仍然盯着越人心道:“道姑子食肉乎?”
越人心早自从看了弟弟出来,便一口没吃过,此刻饿的犯浑,虽然不吃他递过来的,但自己还是接过车夫切的一块肉来吞了。
齐璟又是哼一声,戏谑道:“我见得貌美女人不少,以容色亲近我的更多。以你的肤色和疤痕,再有这粗厚嗓音,却能使我动心吗?”
越人心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也就在她喜欢的人面前才会不耻自己如今的模样。但在陌生人面前,既不认识,何须在意?再者深山里打猎的家伙说的话,自己还是要充耳不闻,保持警惕,保住自己为好。
刘六斤的内人挑着一担水回来了,便就着炉子又熬了一锅鹿肉汤。这汤鲜美得令越人心口水直流,她偷偷看云姑时,发现云姑也哈喇子满口地正瞧着女主人做汤。民以食为天,有奶便是娘,这老话都是没错的。
饭饱之后,便该是睡觉了。都说保暖思淫。欲,这里头就她一个年轻女娃子,若是那齐璟真的色胆包天,她恐怕无从招架。云姑也瞧出了这个看似面瘫的家伙眼睛始终盯在女人的身上,于是半夜里便时不时坐起来为她值守。这让越人心很是感动。
那齐璟也不进屋,就直接睡在他剥的那张鹿皮之上。那鹿皮也并不长,他腿便在地上撑着,好似战士枕戈待旦的姿势。也不知怎的知道堂屋里睡觉的人警觉,他便朝着堂屋说:“既是你们长公主的人,我也不会动的。安心睡了上路吧。”
云姑低低咬牙:“算你识相。”
越人心却疑惑了一声,怎么这人说的不是长公主,而是“你们长公主”?但困意上了头,晕晕乎乎间半睡半醒,就这样囫囵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