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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一群低头苦思、琢磨笔墨的众女眷之中,宁韵第一个放下笔,径自走到一旁园子里纳凉赏花去了。
“史二奶奶好才情啊,这么快便作完了?我瞅着别的几个,可都还没下笔呢!”
宁韵懒得回头,听声音便知道,是魏馥跟过来了。宁韵知道,魏馥跟自己较的什么劲儿,自然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在她眼里,魏馥不过是被惯得不成样子的一个娇小姐而已。
宁韵勾了勾嘴角笑了笑,这便算回应了。可偏魏馥不知趣:“不知史二奶奶作的什么?是字,或是画?我知道,沣哥哥最是喜欢作画的了,史二奶奶哪怕随意落些字墨,沣哥哥也定然能配出一副好画来。史二奶奶,你说是不是?”
宁韵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回过头,淡淡应了句:“魏六小姐谬赞了。”说完,转过头去,继续赏花赏景。
魏馥被宁韵这风淡云轻的一句话给“激怒”了,出口的话也不在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不知道,二奶奶究竟是题字,还是作画呢?或是有别的主意?”语气了尽是嘲讽,放佛料定了宁韵没有一样能出手一般。
宁韵从一簇争奇斗艳的杜鹃花上收回眼光,重新把目光落到魏馥身上,脸上笑意盈盈,道:“魏六小姐放佛对我的笔墨很感兴趣”
魏馥鼻子里轻轻冷哼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不会让人听到,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她哪里会瞧得上宁韵的笔墨,她是压根没有瞧得上宁韵这个人!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看宁韵在众人面前出丑。
哪怕心里是鄙夷极了的,但魏馥面上还是得装一装的。她点了点头,刚想应了宁韵方才的话,却听宁韵又笑吟吟地添了一句。
“或者,魏六小姐是对我夫君的笔墨感兴趣?”
魏馥没想到宁韵这么直接问出口,险些自己咬了舌头。方才要说的话,也瞬间被噎到了嗓子眼儿里去。哪怕她再任性再大胆,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也不敢承认对一个男子的笔墨感兴趣,更何况,这名男子还是眼前这人的夫君呢!
魏馥强按捺住心头的不快,声音有些许冷,带足了讽刺:“哪有!我只对史家二奶奶的笔墨感兴趣的很,我就是想知道,二奶奶今天是准备了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要给大家赏鉴呢?”
宁韵放佛没有听到魏馥语气里的讽刺,抿着嘴就笑了:“那我今天可是要让妹妹失望了……”
魏馥放佛料定她要这么说一般,本来应该很高兴很得意才对,可是看到宁韵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魏馥反而更不高兴了。就像是一个用足力气的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一般的难受。从小到大,她还没这么吃过憋呢,怎么忍得下?她是打定主意要让宁韵出丑的。她一个人难为不了她,那就多拉几个人一起,看她还能这般淡定?才怪!
“二奶奶太谦虚了,我才不信呢”,魏馥眼睛快,转了转,很快就抓住了站在不远处的同伙儿——白小婉,招呼起来:“白姐姐,你来你来,来这里。”
白小婉刚勉强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交给了丫鬟以后,就和其他几个女眷站在一处说话,听到魏馥唤她,少不得和众人一起回头,往这处看过来。
魏馥一双圆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跟着提高了音调,脆声道:“姐姐们,不如我们一起去看看史二奶奶的笔墨,如何?二奶奶交的最早,又这般胸有成竹,想必笔下出来的东西,必定是不错的。”
白小婉自然知道魏馥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少不得要顺着她的意思,拉着身边的几个女眷跟着响应:“对啊,就趁现在还没拿到前面去,让我们先一饱眼福吧!”
方才,由于宁韵交的早,大家看在眼里,有的是好奇,更多的是心生嫉妒,此刻,白小婉一招呼,周围的人全围了过来,浑水摸鱼的跟着白小婉一起起哄。
“是啊,给我们瞧瞧吧。”
“这可是史国公家的二奶奶呢!”……
在这种声势下,魏馥看向宁韵的眼光里,充满了挑衅和鄙夷。
宁韵站在人群当中,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淡淡的笑,不惊不慌的样子,让那些存了坏心思想正在咄咄逼人的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眷们所处的这个园子,正是在魏家花园子的西南角,而此时,在花园子的中央离这里有一道墙的地方,男眷们已经相互寒暄完,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饮茶了。花园子中央的一处,山水环绕,是整个魏公府地势最高的地方。那里有一处亭子,凭借着地势,是赏花观景的绝佳地段。
此刻,史令沣和几个好友,包括魏澜,便坐在此处饮茶观景。
他们的目光,此刻都聚集在一处,便是宁韵所在的地方。虽然他们隔得远,听不真切,但从女眷们的表情和气势上,还是能多少猜出来一些。
史令沣原本很不高兴,紧皱着眉头的,可当他看到宁韵那样泰然自若的站在人群当中,他又不气了。最后看宁韵笑着说了几句话,那群人便个个面带尴尬的散开了,他反倒还高兴了起来,最后略微勾了嘴角。
“欸,你怎么不去帮帮你的媳妇去?我那妹妹发起疯来,可是厉害着呢,连我都怕的很。”魏澜拿胳膊肘在一旁起哄。
史令沣看也不看他,冷哼了三个字:“用不着。”他的媳妇,自然是与别家不同的。虽然没有听到她说什么,但不用深想,也知道:她定然不会让那些个俗妇占了便宜的。她的能耐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况且,帮她出气也不是这个时候,一个魏馥,一个白小婉,将来可有她们好受的!别的不说,这白小婉可是真够蠢的了,她那个侯爷兄长的邀请函,到现在还在自己案头摆着呢。她的兄长这些日子见了自己,尚且要笑脸相对,她这个妹妹倒好,竟然跑出来大张旗鼓地欺负自己媳妇。还真是蠢笨。
史令沣这头想着,却不知对面几个好友,都已经交换好几轮眼神了。
史令沣方才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语气也平淡无奇,但是任谁都听的出来,他这平淡的语气里,带了自豪,又带了宠溺。其他几个围坐的人,对坐无言,却是各自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他们现在,都不得不对下面那个以一敌众的史二奶奶刮目相看了,对她表现出来的那份自信,则更是充满了好奇。
坐魏澜一旁的另一个,也见缝插针的说开来:“史兄这位夫人,当真是别具一格。不说她怎么应付那些为难她的女妇们的,便是她方才片刻就落成的笔墨,我们也好奇起来了。史兄可知道,她作的是什么好东西?”
史令沣听到此处,反倒笑了,笑得甚是开怀,不答反问道:“我们在此作饮,着实单调了些。不如我们擂个赌,小玩怡情如何?”
众人也都觉得这样闷坐,干等着自家女眷笔墨的这段时间很是无聊,于是纷纷相应称好。这赌局自然就是围绕他们好奇的史二奶奶落笔即成的东西上了。
“我猜是画。一笔也成,三笔不少。画作,总是意境为胜么!下笔少些也不足为奇。”
一人说完,立刻有人跟着附和响应。
一边魏澜听到“赌”字,浑身上下都来了劲头儿,立刻一拍桌子:“我赌一坛百年的自酿好酒,这二奶奶一会送过来的,一定是字。所以,待会儿二爷定是要在二奶奶的字上作画!”史家二爷的画,在圈子里是出名的。这史二奶奶要想扳回面子,定然是指望自己的夫君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想也知道。
此刻,这魏澜只顾着“下赌”,早把亲妹子交代给他的事儿忘光了。他妹子魏馥早托丫鬟给送过信儿来,说待会要怎么怎么兄妹配合,一起让史家二奶奶颜面扫地的。他一向最疼这个妹妹,自然是无所不应的了。而且,他也一直觉得,天底下除了他妹子,再没人能配得上眼前这位二爷的了。他本身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最是不喜欢循规蹈矩,所以,也不管她妹子的想法有多逾矩,他当即就表示,妹子这个忙,他帮定了!
具体要怎么帮,他一直还是挺上心在思考的,只是没想到,他还是被二爷给饶了进去。
说话之间,女眷们留了笔墨的宣纸,便被小厮们三三两两的送了过来。
待到史令沣接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几乎是起着哄吆喝起来,纷纷探头过来一看究竟。
这个时候,魏澜还不忘他下来赌资的事儿呢,当即拦着史令沣的手,咋咋呼呼道:“慢着。你先别急着打开,你这当事人,把我们的赌性给撩拨起来了,自己倒好,想要站在一旁,要当身外人么不成不成。你快说,你赌什么?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能耐把自己媳妇的东西猜出来!”
这些个人围坐一处的人,都是酒过半酣的时候,借着酒劲儿,也都跟着魏澜起哄,非要史令沣下注不可。
史令沣倒也不怕,抿了一口茶,半眯着那双好看的眼睛。
“我赌,这纸上……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