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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 是花街常年的状态, 隐约听得人声丝竹之声混杂,热闹的紧。 首发哦亲
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倒影着花楼,印出一些阴影来, 影影绰绰看的不甚明了,不时便有车马、行人而过,上街揽客这事自然是没有的, 不仅艳俗更没的掉价, 只是在大门边放上一张桌子,放上一坛陈年老酒, 揭开盖子, 让酒香幽幽散开, 便使的走在路上的客人们,未曾进到花楼, 意便有些微醺蠢蠢欲动了, 酒坛旁边有个银质的浅盘, 里面是些银钱,在灯光照耀下也很显眼。
少年见此景象也是新奇, 他虽是花街中人, 还真没在晚上出来见识过,心中也有些明白,却原来是这样,街上反倒不如楼中热闹的,不过也让少年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想想也是,花街向来号风雅,哪有让“鲜花”们一个个走上街头的,刚好省了他的大工夫去避人耳目。
他这一身衣服,若是给同行们看见,被熟人注意到他,盘问起来不就解释不清楚了?再说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万一给他捅到红丽那里,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他是花魁,终究还是为人所控,哪能事事都按自己的心意。
不过是寻求身上的枷锁松一切,锁链长上一点罢了。
于是少年更加小心,生怕被人发现了踪迹,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长风楼前,躲在一边的角落喘着气,伸手抹了一把额头,靠在墙头苦笑,大门自然是不能走的,来客虽不是络绎不绝,但也绝非门可罗雀啊;即便没有客人,他也没法跟迎客的下人说清夜晚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
说到底,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去到花街边缘的!还是在晚上!天啊,他究竟是怎么跑出来的?脑中闪过这个疑问,少年也没有细想,解决眼前的问题才最重要,小门晚上虽有门房,但听小侍们说过,说是游妓们晚上会在小门那里接约好的情-人,门房并不会多问……
罢了!豁出去了!少年脱下外袍来,取了头上的饰物揣在怀中,将外袍罩上脑袋,一点点靠近了小门,正想着是否能蒙混过去,谁料想想象之中接受盘问的情况根本出现,那门房喝着小酒吃着花生根本看都没有往外面看!
少年跑进小门心下打定,脚力发挥到极致,一溜烟进了中院才放下心来,靠着假山无声的笑起来,整理了仪容才不慌不忙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一路竟也太平,进了屋在桌案前坐下了,才真的放下心来,心中却有种种疑惑泛起,却差了那么一线他抓不住。
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等了半晌也不见人来,少年枯坐无奈,又见屋中沙漏了许多,知晓今晚还来请他的概率应是很小了,便和衣躺上了床闭了双眼,虽无多少睡意却觉得疲惫,渐渐有些冷了,便伸手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意识远去之前,依稀见到一个人影,好似听见了瞬时喧闹,像是那个小侍不小心,他没有追究的心思,加之困顿的厉害,便睡了过去。
殊不知一阵慌乱却由此而生,一小侍一路急奔,大惊失色失色的倒在了红丽脚边,抓住红丽的裙裾惊吓非常,颤声道,“妈妈救我!妈妈救我——见鬼了——有鬼啊——妈妈救我……”
涕泗横流,红丽面色一沉,眼神一厉,屋漏偏逢连夜雨,是谁用计要整她红丽长风楼,她绝对不会放过!一把拽出自己的裙角,一双眼睛淬了毒一般,吓得那小侍顿时安静了下来,红丽才冷哼一声,“嚷嚷什么?在哪里,带我去看!说不出子丑寅卯,就给我丢到教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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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一队人马也已经悄然进到了京城,到了一座府邸之中安顿下来,不过两刻钟,就有一玄衣男子,趁着还未大亮的天色,一骑轻骑绝尘而去,仔细一看,竟是朝着皇城而去。
艳阳高照,又是一个好天气。
祁席眯着眼睛,直觉着京城的阳光刺得人的眼睛生疼,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唇角勾一勾,说什么傻话,难道还能不回来不成?只要他还是皇室,还在外面做着风光的诸侯王,亲自回京述职,也不能一拖再拖的啊,那随着年龄与日剧增疑心的陛下,岂不是更有理由猜测他是不是在密谋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叹了一口气,祁席展开折扇举在头上,这大好河山啊。他以前没有兴趣,现在就更是如此了,就算夺了过来,又有什么可以高兴的呢?权力欲-望,能够排遣无处可诉的寂寞吗?这个答案,几年之前就已经再不明白不过。
——不能。得到的越多,只会越发显得自己拥有的越少。
这个世界上人那么多,为什么非庄非不可呢?何况庄非对他,也从未有过超过正常以外的感情,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没有心的人,念念不忘以至于任何人都看不进眼里了?是庄非,真的美的世界上无第二人能及吗?祁席知道并非如此,那样的逝去给庄非蒙上最美的面纱,光论容貌,庄非的确是顶尖美人,却也称不得独一无二——男人爱-色,欣赏任何美人,自然不会为了某个拔尖而放弃所有,就像是那些曾为庄非要死要活的人,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上花街,饮美酒?
他为什么不能忘了呢?东海之滨,美人不多吗?十年悠悠,时间不长吗?祁席缓步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换了面孔,京城却依旧繁华,伺候了多年的老仆疑惑,他也自问无数回,不过是……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再没有一双眼睛,让他只看一眼,就沉溺在其中,再也没有那样一个人,让他从心中想要得到,想要相守一生。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多年过去,痛楚在时间的冲刷和抵抗力的增长下,已经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无需痛苦无需恐慌,他祁席,就是爱上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庄非,而且一辈子都出不来的人罢了。
不觉得有多么悲苦,生活也不觉得多么无趣,只是偶尔也会想,这个尘世,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人或物了。
摇着扇子,看到从身边走过的一个秀美少年嫌弃的眼神,祁席不由得笑出声来,老了啊,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走在街上,就能让人春心发芽的人了,老老实实的将折扇收起别在腰间。
罢罢,去找那人喝酒好了。
庄非的仇,留给庄轻鸿去了结。他插手算什么呢?多年前多么羡慕,甚至嫉妒的发狂喝的烂醉如泥,现在看透了就明白了,他不曾得到庄非的爱,尚且如此,那庄轻鸿,岂不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不过他也没有同情别人的资格。天下可怜人都一样,何必去分出个最惨。能坐在一起心照不宣的敞开喝酒的人,这世上也就这么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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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庄轻鸿喝酒,自然不可能是开怀畅饮,不过想起庄轻鸿看见他时的惊异表情,祁席迈着虚浮的脚步轻笑,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寸来深的络腮胡子自然扎手,亏他还觉得这样留着也很威严……
夜风习习,将喝了酒的热气吹散了一些。
祁席拧着酒坛,看着周边的房舍,夜下的京城,看着与十年前全然没有分别,脚步渐渐沉缓,明明是要打道回府,却不知为何脚尖越来越偏,越来越偏,最终什么时候转了一个身,祁席懵了一下,才抬起头看着如勾月,苍凉的笑了一声。
没有刻意去逃避,总是这般、这般让他措手不及。
这里看不到花街,脚尖朝向的尽头,只是一片黑暗,什么都不会有。就算旧地重游,也什么都不会改变,什么也……错过就是错过。
这不是早就觉悟的东西吗?既然早就接受了这样的结果,那么又何必逃避呢,就算是徒添痛苦,也是一种怀念,也是一种馈赠。提起酒坛子又灌了两口,上好的花雕,饮进口中尽是悲苦的味道,抬步走去,步履却比之前要轻快不少,祁席想,早知就要换了女儿红来喝,也许能沾染点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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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尘起,也扬起一段丝绸衣角,一阵冷意袭来,一个寒噤少年打了个寒噤,睁开眼睛却不是自己入睡的那张床,而是……
月如钩,雕刻着花草鲤鱼的石柱那么高,上面成串的灯笼也被风吹着歪斜,映照这两根石柱中间那两个硕大的字那么清晰——花街!
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少年从地上站起身来,简直惊骇莫名,连续两天了,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出现在这个地方!这、这太诡异了!又是一阵凉风,吹乱了他的发丝拂过脸颊,少年只觉得冷的厉害,心中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却让他更觉得害怕……谁能在一点都不惊动人的时候,把一个花魁弄到着地方来,还是晚上?
莫、莫不是见鬼了吧?!
少年瑟缩着肩膀,只觉得冷的厉害,四周打量,却一个人都没有……是了,月上中天,哪怕是花街之中,也是人们安歇的时刻了。
天哪,这个时候别让我一个人啊!少年不敢再走昨天的路,只觉得风也怪,那街道上的阴影更加不知藏着什么鬼魅,他猫着身子走到那大石柱下,背靠石柱坐了,抱着自己的双臂,眼睛四处巡视,生怕从哪里钻出一个冤魂冤鬼出来加害于他。
心里头念着冤有头债有主,可却觉得越来越冷,浑身像是浸了冰水一般,少年心中惊惧非常,想要逃走,却一个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无助的睁大眼睛,他、他要被鬼上身了吃掉了吗?不,不!还不想死,还不想死!
他还有事没有完成!谁,谁来救救他!
啪嗒——啪嗒——有脚步声在慢慢靠近,少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哪怕他一动都不能动,但是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也没有拿着刀剑的凶恶之人,来人总不会防着他不管的!
他要求救!这个鬼就在他的身体里,想要杀了他!
少年张了张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身体也灌了铅,但来人的温度,似乎通过风传递给他,少年用尽了全力向来人方向转过头看去,就见得一个高壮的男人,一身玄色衣裳,一脸大胡子将脸挡了三分之二,看不见什么模样。
焦急无比之时,却见来人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景象,眼睛猛地瞪大,手中拧的酒坛子一下落在地上,摔成几片,香醇的酒味便弥散开来,不!不要走!救我!少年极力伸出手去,眼中淌下泪来,别走!救救我!
救救我啊!少年心中在呐喊!
那人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终于回了神,拔腿飞快的朝他跑来,随着来人越来越近,那可怕的冰凉渐渐从身体之中褪去,少年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只感觉浑身一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真温暖,原来……还有这么暖的地方啊,少年模模糊糊之中闪过这个想法,太好了,有人救了他,他就可以……可以做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明明很重要的……意识终于远去。
祁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穿过那本该存在的身体,抱了一个空,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怔怔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觉得眼眶灼热,啪嗒一声,滚烫的泪,也穿过那少年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了!不过赶上了!手机看不得地雷名单,明天一起贴!谢谢太太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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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明天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