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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游的,西逛的,南来的,北往的,百货大楼商场的;打工的,下海的,站脚助威捧场的;走过羊城,到过台港的。
都过来看一看啊!
往前站,别后退,哥们不是黑涩会。”
早市,一个不显眼的犄角旮旯处,黄毛头戴耳麦开始了吆喝。
昨天回到家中,本想跟父亲聊两句,现父亲不在家,可能又去喝酒了。
他便草草扒拉两口剩饭,填饱肚子后,骑车到父亲厂子里弄回来一箱胶水,然后钻进小屋开始回忆顺口溜。
一大早,半夜回来的父亲还在熟睡,他悄悄的推开房门,蹬着三轮车来到早市。只是头一回卖货心里忐忑不安,要说平常打架斗殴也没怕过,反倒卖个东西倒心生怯意,真是奇了怪了?
他犹豫一会,看卖菜、卖豆腐的等等都已经展开摊布,桌椅卖上了。偌大的早市,人行道两边布满了商贩,再等下去就没有位置可占。
他赶紧寻找位置,总算老天可怜,一个非常偏僻,紧靠垃圾箱的位置还没人占据。
其实一直没人在那卖货。
摊开塑料布,摆上胶水,扩音器接上电瓶,犹豫了很久,他才鼓足勇气喊出叫卖声。
由于没考虑周围环境,他嗷唠一嗓子,大功率的扩音器把他的声音传的很远,很大。
连隔着他有十米远的摊贩都吓一跳。
他也吓了一跳。赶紧调小音量。
这时已经吸引三个拎鸡蛋的中年妇女过来,也许是回家的方向。反正她们觉得稀罕就过来瞧瞧,大早晨干嚎的家伙是干嘛的。
“小伙子,你这是卖啥的?”
“万能胶……我是卖胶水的。”黄毛想用楚河教的顺口溜回答,可是一张口,想不起来用那句回答好,只好直接对答。
哎,看人家楚河哥对答如流,到我这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
“啥胶水,多钱?”
“万能胶,两块钱一支,您给一块五也行,啥都能粘,老好使啦!”
黄毛磕磕绊绊回答,忽然想到楚河叫他要笑脸面对顾客,于是便挤出三分微笑,“您来几支?”
“一会两块,一会一块五,没个准,不买了。”
三个中年妇女根本没买的意思,拎着装鸡蛋篮子,拧着屁股走了。
望着第一批顾客毅然决然的离去,黄毛拍了下后脑勺,“奶奶的,不熟练啊。”
可能他的后脑勺被二肥拍习惯了,自己后悔的时候也习惯性的拍后脑勺。
不过,能吸引到人过来询问也是良好开端,他鼓起信心重新吆喝起来:
“好马不骑,不知道日行千里。
好箭不射,不知道百步穿杨。
好刀不用,不知道削铁如泥。
买马买跑的,买鱼买游的,买东西买实惠的,我的万能胶王啊是天下最好的!”
黄毛暗道,“楚河哥教的这几句,我背的还比较熟练啊,嘿嘿。”
新鲜的顺口溜声一起,又吸引到几个买完芹菜、韭菜、蒜苔、豆芽回家的妇女。
“孙姐等等,我听前面有卖胶水的,我想把我儿子的篮球鞋粘上问问他行不行。”
“走过去看看,我家也有立柜把手要粘。”
拎芹菜的妇女问:“小伙子,你卖的胶水都能粘啥?”
“能粘铁,能粘铜……等等啊。”
忘了,这句顺口溜没记全。
黄毛叫妇女等待片刻,女人们瞧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
黄毛摊开纸,照着上面念道:
“能粘长,能粘短,能粘各种塑料管;天花板,地板砖,各种建材都能粘。
铜盆铝盆塑料盆,软塑料硬塑料,儿童玩具安全帽,粘住你就掰不掉;皮鞋布鞋旅游鞋,开了胶断了底,粘完鞋帮粘鞋底。
皮鞋底凉鞋帮,粘完瓷盆粘茶缸,粘个东西响当当……”
嘿嘿,多亏备一手,昨天把楚河哥教的没记住的都让他写下来了。
黄毛照本宣科,暗自得意。
“行了,小伙子别念了,告诉我胶水多钱?”
拎芹菜妇女叫停,心道,“呀,头一回遇见背书卖货的?如果不是赶着回家她还能再听一会儿,挺有意思的。”
“阿姨,不急,等我把这篇念完。”
黄毛念上瘾了,正在兴头上,忘了孰轻孰重,还要通篇读完顺口溜。
妇女可不干了,着急的说道:“赶紧卖我一支胶水,我还得给儿子回家做饭!”
小伙子吆喝的是好听好玩,可是正事要紧那。
一见顾客着急,黄毛赶紧告诉人家:“两块一支,三块两支。”
“给我两支。”妇女扔下三块钱,拉着同伴急匆匆离去,“孙姐给你一支。”
在妇女急迫回家心情下,买卖顺利成交。
握着人生第一笔亲手赚来的三块钱,黄毛激动不已。这不是以前跟小伙伴们到工地偷铁、偷电线卖破烂换来的昧心钱。
这是真真正正凭能力赚到的血汗钱,血汗钱有些夸张了,是耍嘴皮子钱吧,也不对,好像叫法有点贱。
应该叫……不管了,啥也不叫了,反正是良心钱,自我价值的体现。
黄毛捏着三张毛票,心潮澎湃。
他激动了好一阵子,直到又有顾客看他的胶水询问质量,他才缓过神来。
冲着顾客吆喝起来:“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的胶王个个好……”
成交。
6续成交。
在钱货交易、念顺口溜忙碌当中,二个小时的早市时间很快过去。
市场管理员持着大喇叭,站在街道中间,边走边喊,“到点了,到点了,赶快收拾!”
黄毛觉得时间过的太快了。
钱还没赚够呢,顺口溜还没背会呢?
当一个人处在愉快氛围当中,会觉得时间飞快流逝,幸福总是短暂。
当一个人被忧郁烦闷环绕时,会觉得时间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困苦难熬。
这是不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啊?黄毛职高没上好,不道。
他快乐的往三轮车上收拾物品。
最后装上胶水,清点胶水所剩的数量。
一百,二百,二百五,卖出去五十支呀!
赚了六十五块钱!
虽然还赶不上楚河一次卖货的三分之一,但是他已经满足了。
百分之百满足。
如果胶水厂不破产的话,他接上父亲的班,新工人的一个月基本工资也就六十多快钱。
技校毕业生高点八十多快,中专、大学生将近一百块。
一天顶一个月的劳动效益,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蹬着三轮车往家奔的时候,他觉得身子都飘了。
双腿充满了动力,三轮车如装了柴油机,蹭蹭的。
黄毛咧着大嘴一路笑,脸上灿烂如花。
“谢谢你,楚河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