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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夜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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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加时带着人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陆良和杨武二人了,杨武开始对吴加时搬上来的东西动起了脑筋。

    他拿出一瓶啤酒,说:“队长,啤酒,哈哈,我们要在这里享受生活了。”

    刚要打开,陆良一把摁住了:“你还敢喝酒啊,我怕到晚上起风有你醉的。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两个人今天都不喝酒,喝多了站在船上一头栽到海里,小命都没了。这些东西明天带回去,放在你的宿舍里,你想怎么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

    陆良不让喝,杨武嘻嘻一笑,把酒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放下了。陆良说:“我们两个人要坚持一天一夜,这样,白天你去甲板上看着,晚上我来看。”

    杨武嘴上客气:“你是队长,晚上你休息。”

    陆良推了他一把:“算了,赶快到甲板上去,我要休息。”杨武带好执勤装备,出去了。

    陆良一个人躺在床上,船载满了油,吃水很深,虽然海上有风,船身只是微微晃动,但就是这微微的晃动,就已经让陆良胃里有些不舒服,头有些晕。陆良有些奇怪,怎么自己坐钱老四的小船不晕,坐这么大的船反而晕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陆良被叫醒了,睁眼一看,外面天已经黑了,房间里开了灯,一名韩国船员站在床前,一脸的笑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陆良道了一声谢,船员出去了。饭菜是典型的韩国菜,两碗米饭,两碗海鲜汤,一碟泡菜,一份铁板牛肉,一份鱿鱼,还有一小筐滴着水的生菜。看到这么诱人的饭菜,陆良肚子里咕咕叫了两声。

    陆良坐下来把自己的饭赶快吃完,饭菜的滋味的确不错,营养搭配合理,又不浪费。陆良来不及赞叹,跑到甲板上,杨武正在那里两手插在袖筒里来回蹓跶。油卸下了不少,油轮的吃水已经变浅,船身上浮了一米多高。

    陆良说:“快去吃饭,晚上该我值班了,你早些休息。”

    杨武一个人在船上呆得无聊,早就想回去了,看到陆良出来,三下五除二把身上装备解下来,把棉大衣脱下来交给陆良,呵着手跑回到生活区。

    陆良穿戴整齐,看了看表,早上七点钟,冬天的夜是漫长的,很早的时间夜幕就已经完全拉开了。没有建筑物的遮挡,天似穹庐,繁星点点,陆良心中出现了“江清月近人”的诗句,四周一片宁静,只有两艘并在一起的油轮机舱里传出的隆隆机器声。

    海风渐起,卷着寒冷,直往脖子里钻,陆良将棉大衣的领子竖起,双手跟杨武一样拢在袖子里,这样还暖和一些。陆良观察了一下对面过驳的小船,甲板上只留了一个船员值班,守候着接油管的地方,其余的人都在生活区里抽烟吹牛,隔着玻璃看到里面一片烟雾腾腾。

    油轮在海风的吹动下,轻微地摇动,站了一会儿,陆良开始头晕,渐渐地他眼前出现了错觉,感觉摇动的不再是船,而是天上的星星,他有些搞不清到底是船动,还是星星在动。同时胃里的不适感也在加重,他努力调整呼吸,尽量控制自己,突然一阵抑制不住的压迫感从胃里传出,仿佛要脱缰的野马,他再也控制不住,陆良知道情况不好,要吐!他赶快跑到船边,双手扶着冰冷的船舷,把头探向海面。胃一阵接一阵地抽搐,哇地一口秽物吐了出去。陆良不停在地吐,直到刚才吃的那些东西全部吐出来,又吐了几口酸水,才停了下来,胃却难受得要命,这种清醒时的呕吐,比酒醉后的呕吐更令人难受。

    陆良擦擦嘴,离开船边。为了缓解这种呕吐感,陆良开始想一些往事,尽量将注意力从晕船的感觉中分散开去。该吐的都吐了出来,慢慢的感觉好了起来,时间在他飘散的思绪中一点点过去。

    陆良在甲板上一直坚持着,到了半夜时,海风渐起,寒意彻骨,双脚冰冷,陆良有些耐不住了,油轮上的船员都钻进休息区,谁都不再出来,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跺着脚四处挪动着。

    突然港口的方向亮起了灯光,并向陆良的方向慢慢移动,看样子是有一艘船开了过来。陆良仔细观察着这艘船,等它走近了才看清,是码头上的拖轮,陆良不知深更半夜谁会跑到这里来。

    拖轮与近驳的油轮靠在一起,有两个人从拖轮上爬了上来,陆良怕他爬到这艘韩国船上,又不知他们是否办理了登船证,就走了过去。就着船头的灯光,陆良意外地发现,上来的竟然是雷永青与吴加时,两也同样穿着厚厚的棉大衣。

    他们向油轮的方向走过来,陆良看到雷永青镜片上反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他们两个人围着油轮巡视了一圈,又走到输油管道接口的地方,对值班的船员交待了些什么。

    看到值勤的陆良,雷永青打了个招呼,大声地说:“辛苦了。”

    陆良招手示意,两人顺着绳梯爬了过来来。走近了,雷永青才看清深夜冒着海风严寒执勤的竟然是陆良,也有些意外,向他伸出手,陆良握住了雷永青的手,两只手一样的一片冰凉。

    陆良把两人带到自己刚待过的避风的地方,看着脸都被冻青了的陆良,雷永青有些歉意,说:“陆队长,真的是辛苦你了,这深更半夜的,让你冒着寒冷来执勤。”

    陆良一笑:“这是我的工作,雷总不同样是深更半夜跑到船上来了么?”

    雷永青关心地问:“我们在陆地上呆惯了的人不习惯船上的生活,晕船了没有?”

    陆良不好意思地说:“有些不适应,刚刚吐过。我一开始以为自己年轻,不会有事,没想到还是没能幸免。”

    雷永青笑着说:“这跟年龄没关系。起风了,我担心船上出问题,睡不着,就拉着老吴过来看看,这样心里才塌实。”

    陆良说:“雷总这种对工作负责任的态度真是值得我们学习,难怪石油公司日渐发展壮大,有雷总、吴总这样实干的领导,公司怎能不发展。”

    雷永青对他的经历挺感兴趣:“听说你是古平大学毕业的,怎么到了草海?”

    陆良谦逊地说:“我喜欢沿海的地方,所以到了边管站。”

    雷永青打趣地说:“没想到来了草海这个最沿海的地方。”

    “到了草海能认识雷总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雷永青听着并不反感,他一拍陆良的肩膀:“小伙子,难得你有这种吃苦的精神,你今天的苦是为石油公司吃的,作为公司的负责人,我不会忘记,以后欢迎你常来公司,有什么事尽可以找我。”

    刚开始石油公司被管制时,雷永青把陆良想成了吃拿卡要的奸滑之徒,对他怀有成见,后来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陆良挺身而出,已经改变了看法,现在看到这个年轻人与自己一样对工作认真负责,不由得心里生出几分好感。夜深天寒,又无人监督,陆良本可以钻到生活区享受暖气带来的舒适,但他却仍然坚守岗位。雷永青喜欢这样认真工作的人,所以对陆良的前期作为也给予了理解。

    陆良接触雷永青的目的已经初步达到,对雷永青传递过来的接纳没有拒绝:“谢谢雷总,以后我会去公司打扰你,有事还要多向你请教。”

    从心里接纳了陆良,雷永青既没有了骄气,也没有了客气,一点头,朝陆良挥了挥手,带着吴加时回到了过驳油轮上。

    因为雷永青的到来,虽然海风又大了一些,陆良却没有再感觉到寒冷,他心里甚至有些激动:终于可以接触到这个草海的大人物了。

    第二天杨武起来,天已经大亮,他跑到甲板上,过驳工作已经完成,工人正在收管道。一夜海风,将两艘船吹得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向,杨武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不好意思地问陆良:“队长,哪里是码头的方向。”

    陆良没有理他,撇嘴往船下一指,杨武走到船边,扶着船舷往下看。由于卸了大半个船舱的油,油轮的船身高出海面十多米,杨武有些眩晕,赶快离开船边,边走边说:“我的妈呀,这么高。”

    船体升高,吃水变浅,港池内的深度已经可以容纳这艘巨型的油轮了。等船员们收好管道,船长一声令下,油轮起锚启航,向码头开去。船行约一个小时到了码头,等油轮停靠完毕,陆良带着杨武下了船,郭强带着中队战士已经做好了执勤准备,王滨也开着车在码头等他。

    战士们这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船,在那里交头议论。闲不住的杨武已经开始向战士们吹嘘自己在船上的生活了,那眉飞色舞的兴奋劲好像出了一次国。

    陆良让两个战士上船把吴加时送的东西搬上了车,向郭强交待了注意事项,就带着杨武回到了边管站。

    回到站里,陆良第一时间将晚上执勤情况向周泰锡做了汇报,陆良一脸疲惫,面色青紫的模样,一夜的辛苦不用言表。

    周泰锡有些不忍地说:“小陆,辛苦了,赶快回去,我批你两天假,好好休息。”

    回到宿舍,陆良脸都没洗,倒头就睡,躺在床上还感觉身体老是不停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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