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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微热的风吹过。
风铃叮铃轻响。
那是高二的暑假,蝉鸣阵阵,热浪滚滚,家里似乎来了客人,因此嫌吵的轰躲去廊下一边自己抱着西瓜冰镇,一边吹风。
怀里的西瓜冰冰凉凉。
困意渐渐袭来。
“……我父亲昨晚没有回家,请问冬美姐有没有在附近见过我父亲……”
模模糊糊间,轰觉得自己好像知道来的是谁了。
好像是附近月岛家的人吧,听姐姐提过,那家的女孩好像比他大一届,也在雄英就读,每次轰冬美提起她的时候都会感叹:
“……真桜很不容易呢……从来没见过她母亲……父亲也整天醉醺醺的不见人影……”
映入半阖眼中的,是绕过庭院处,娉婷秀丽的身影。
在浓郁翠绿的树荫下,少女清爽如树叶间隙吹来的清风,她仿佛对父亲的失踪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并未显得过于着急,只是按部就班的寻找,实在是找不到便耐心等一两天,他总会回来的。
“……这么热的天,真桜你一个人怎么找,让焦冻帮你吧……”
在姐姐口中听到了自己名字的轰睡意消退了。
正午的日头将地面晒得滚烫,在这样的盛夏让女孩子一个人满街找人,的确是很令人于心不忍的。
“哎……?”顺着轰冬美指的方向,少女望了过去。
“焦冻,你今天没有什么事要忙吧。”轰冬美冲他招手,“能拜托你陪真桜找找他父亲吗?这么热的天她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更重要的是,她独自一人去她父亲常出没的居酒屋、酒吧、俱乐部找人,就算是白天也并不安全。
真桜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冬美姐我没事的……还是不……”
“我没什么事。”阳光下穿行的少年神情淡然,如果只看脸的话,会给人留下相当有距离感的印象,“那我去换个衣服再走。”
但实际行动上,却意外地好说话。
“谢谢冬美姐,那我们就先走了。”
轰冬美望着两人的背影,穿着一身淡茱萸色的连衣裙的真桜显得温柔娴雅,微卷的长发在背后散开,每一根发丝都在阳光下折射着莹润的光泽。
少女与轰并肩走在一起的背影,宛如少女漫画里的场景一样赏心悦目。
但这两人却并没有一点这样的自觉。
撑着遮阳伞的真桜努力地抬高手臂,将轰笼罩于伞下的阴凉之中。
“……我不热的。”轰瞥了一眼头顶的伞,“你还是自己……”
真桜却认真地说:“即便不热,晒了太阳脸也会疼的,麻烦轰君跑这一趟,就让我帮你撑伞吧。”
轰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毛病,于是哦了一声,就安静地跟着她走。
然后他就承受了路人谴责的目光。
“……还是我给你撑吧……”轰这样提议。
但真桜却固执地摇头:“我可以的……居酒屋到了,我先去看看。”
她留轰站在树荫下等她,独自一人跑去街道对面的居酒屋询问,白日的居酒屋还没开店,只有几个店员在门外搬货,少女将手机里的照片递给店员辨认,但店员摇了摇头。
然而随着他目光上移,少女姝丽无双的容貌落入他的视线中时,他仿佛被人一棍子打蒙了,半天说不出任何话来。
“……打扰了,那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谢谢……”
在她起身欲走的时候,店员里有人结结巴巴地叫住她:“那个……我、我好像见过类似的人……”
真桜稍稍一愣,立即道:“真的吗?请问是在哪里见过的?”
“啊……那个……”
店员们挤眉弄眼地笑着,真桜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疑惑地歪歪头,想着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便想在右手边的玻璃上照照,一转身却正好撞上了什么人的胸膛。
轰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问完了吗?”
轰对她这样说,但目光却看着那几个店员,冷峻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好像有人见过。”真桜说完转头看向那个店员,“对吧?”
见这个看起来就单纯好骗的少女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店员紧张地摆手:“不……应该我我记错了……我不知道……”
真桜有些遗憾:“好吧,打扰了。”
她鞠了个躬,转身刚要给轰撑伞,就见他顺手接过,在她头顶撑开了遮阳伞。
“走吧。”
在真桜头顶的伞将她笼罩在阴凉之下,几个店员目送着容貌般配的少年少女离开后,才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
“……果然这么好看的美少女都有男朋友了啊……眼神还真是可怕……”
周围响起了揶揄的笑声:
“你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会跟防贼一样的防着的哈哈……”
从街头的居酒屋到巷口的俱乐部,真桜挨个挨个地问了个遍,等在暗巷的垃圾桶旁找到月岛良介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全黑。
满身都是酒味的月岛良介似乎是喝了个通宵后下午又接着喝了一场,困极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下睡了。
真桜对他作为底层职员经常性的应酬表示习以为常,月岛家破产后,他能找一份工作做,真桜已经对他别无他求。
“哎——轰君??”
原本是打算直接在路口打车回去的,但真桜还没来得及阻止,轰就已经不言不语地把地上睡着的月岛良介背了起来。
“这里不好打车。”轰没有在意月岛良介浑身酒气和灰土,轻描淡写地说,“去路口吧。”
轰其实一路上都不怎么多话,安安静静地,也不多问月岛家的私事,但任何他能做的事情,他都毫不犹豫地行动。
这个人远比外表看起来的样子要温柔得多。
真桜瞥了一眼他清隽的侧脸,在心里这样想到。
尽管沉默寡言,甚至偶尔还会因为过于天然而毫无情/趣,但想要爱上轰焦冻,对于孤单一人的真桜并非很困难的事情。
真桜还记得她十五岁时,凌晨十二点在街头找到了她父亲,连拖带拽地将他搬到路口,却遇到了居心叵测的出租车司机,急忙回溯时间避开了那辆出租车后,却又在路上遭遇了深夜出没的黑道。
那时的她躲在黑暗的巷子中,身边是醉成一滩烂泥的父亲,外面是提着实心棒球棍的黑道,她怕得要命,拼命抱住自己的膝盖,紧紧缩成一团不敢让人发现。
要是有人能来帮她就好了。
如果有人能在那个时候,伸出手帮她一把就好了。
那时心理年龄只有十岁的真桜一边哭着,一边在心中呼喊着。
——当时并没有出现的人,此时此刻出现在了真桜的身边。
仅仅是出于同情就能如此体贴的对她,那么如果被他深爱着,又能获得怎样温柔得令人沉溺其中的爱意呢?
她能够被他爱上吗?
如果被他爱上的话,就能逃离没有边际的黑暗吗?
真桜没能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
于是在除夕前夜,绚烂的烟火将漆黑的上空照亮之时,她踮起脚尖,如无知无畏的小孩子一样,触碰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情愫。
“请和我交往吧,轰君。”
比烟火还要夺目的,是少女眼中犹如星河般灿烂的光芒。
当时的他,没有给出确切的回复,而是直到真桜毕业典礼之时才对她说。
“这次换我来。”
他在天台温柔而诚恳地注视着她。
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郑重鞠躬道——
“请和我交往吧,月岛。”
在回溯时间之前,真桜她给出的回答是:
“好。”
*
轰焦冻没有想过会在医院见到真桜。
除夕前夜一吻之后,他原本想在毕业典礼时去见她,但真桜忙于毕业的种种事宜,轰焦冻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他自己到了期末,也在为期末考试而忙碌。
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你受伤了?”他蹙眉盯着她的腿,“发生了什么事?”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过来想要搀扶她下楼,然而真桜却侧身避开了轰伸来的手,她客气而乖巧地笑了笑:“我自己可以的,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因她的避开,轰稍稍怔愣,但也没有多想:“意外?还是人为?”
比起真桜疏离的态度,他更关心她的身体。
“是意外啦,就是上个月的八本木事件,轰君应该也听说了吧。”真桜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楼下跳,嘴上还在宽慰轰,“你看,我可以自己下楼的,所以……”
走到楼梯中间时,真桜正要回头跟轰告别,却不料刚刚才做完复健的腿此时还没完全恢复力气,就在一个转身的片刻便失去重心,她又只有一只脚支撑,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毫不犹豫地往下冲去。
但他的指尖与真桜相差毫厘,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她。
“怎么走路都要东张西望!”
拐杖滚落楼梯。
但少女却稳稳当当地落入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与此同时的,在她耳边炸响的是男人肃然沉闷的斥责声。
轰看着接住真桜的男人,意外道:“相泽老师……”
半蹲着抱紧真桜的相泽消太也意外于轰的出现,他沉默地从轰身上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怀里的真桜:“还能走吧?”
真桜眨眨眼:“走不了哦。”
他故意冷下脸:“……再给你一次机会。”
“哼。”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跟小奶猫举着毫无杀伤力的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似的。
在一旁静静观察着的轰焦冻发现,少女从见到相泽消太的那一刻开始,便从内敛的玉石变成了阳光下的璀璨钻石,那种少女陷入爱河之中的欣喜,都含在她的眼角眉梢。
即便是很快便保持合适的距离,即便是寥寥数语。
但她眼里的点点星光,是遮掩不住的。
迟钝如轰焦冻,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的光辉,已经不再为他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