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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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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恍惚惚间,人就会长大,然后不得不学习如何生活,如何养家。磕磕碰碰是肯定的,但也只能忍耐。只要不是条死路,那就斩开荆棘一路向前。

    张家的小少爷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是少爷咯。

    张家小少爷名叫张三生,从小是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张家是富商,多少代来都是一脉相承,小少爷出生时,十里八乡都收到了张家的请柬,白吃,不收礼钱。

    小男孩总是长得慢,三生少爷四五岁了还和团子一样,圆嘟嘟的看得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孩儿不一样,三生少爷大概也是如此,小小一个人就没见他哭过。

    不会哭的小孩儿无疑是招人爱的,本就是独苗苗,现在更是宠上天,要什么给什么。张家老爷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月亮送给儿子。

    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怪癖,有事没事儿就爱拆家,拆完东墙拆西墙,忙得不亦乐乎。

    丫鬟,家仆来说了,张家老爷大手一挥,没事儿,我张家家大业大,儿子想拆就让他拆!

    不过很快,三生少爷就不拆,他有了新的想法。

    有一次,张家老爷正在喝茶,喝着喝着咂摸了一下,感觉不对,揭开茶盅一看。嗬,好大一根蜈蚣,怒气冲冲的招来家丁,谁那么不小心,蜈蚣都放进茶汤里了!

    家丁,丫鬟们大气不敢出,是哪个缺德家伙干的!

    这时候,三生少爷拿了根荆条,从外面走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承认:“我干的!”然后闭着眼准备挨揍。

    谁曾想,挨揍?

    张家老爷才舍不得,他笑着摸摸儿子的头说道:“我家三生有出息了,都知道泡茶了,不过下次可得记住,蜈蚣能泡酒但不能泡茶,去玩儿吧!”

    三生少爷迷迷糊糊的就出来了,这样也没试探出什么,他小小的头望着天喃喃自语:“青莲,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家丁,丫鬟们也很宠三生少爷,尤其是丫鬟们更称得上护幼狂魔。

    三生少爷其实很可怜,这是丫鬟们一致的看法,因为三生少爷的娘亲在生下孩子没多久就过世了。

    张家夫妻俩很恩爱,夫人过世时,张家老爷坐在亡妻身边说了一宿的话,第二天却沉默了整日,就像是将一切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似的。

    张家老爷呢,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既要照顾儿子的饮食,又要监督儿子的学习。张家世代从商,如今想要出个读书人。

    好在三生少爷很懂事,该吃饭就吃饭,该学习就学习,而且还能过目不忘,让人省心。

    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吵着闹着出去玩,一天到晚不归家。三生少爷不是这样,他似乎很讨厌出去,就算是老爷吩咐也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全程不与人不说话。

    有些时候,张家老爷也在想是不是儿子得了什么病。请来大夫一看又没什么问题。罢了,罢了,多省心的孩子,不就是不爱说话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似乎能一直这么过下去。

    张家老爷老了,没精力管生意了,好在有儿子。儿子不想考取功名,不想就不想吧。张家老爷看得很开,儿子的事自己会琢磨,他现在也老了,管不了那么多。

    时光催人老,三生少爷变成了三生老爷,原本的张家老爷变成了张家老太爷。

    儿子聪明,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唯一令老太爷发愁的是儿子至今未娶。眼看自己身体就不行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抱上孙子。

    儿子还是不爱说话,但,问题不大,这份沉默随着年龄的增长变成了威严。

    三生老爷继承了张家做生意的传统,诚信为本,童叟无欺,对待办事儿的农户也极好。

    生意呢,是越做越大的,三生老爷总能找到赚钱的好法子。张家很快就成了富甲江南的豪商。

    某年的秋天,风很大,温度也极低,梧桐树上的叶混杂着枫树的叶洋洋洒洒的铺了一地。只是这年的这些叶红得有些悲凉。

    老太爷得了风寒,三生老爷每天都去看看。人一老,话就多,老太爷喋喋不休,三生微笑倾听,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挨得过秋,挨不过冬,我怕是要去看你娘亲了”老太爷一脸慈祥的说道。

    “怎么会,老爷子,你还能再活二十年”三生难得开了口。

    “臭小子,你爹可没糊涂”老太爷笑骂了一声“我是人,不是神仙,哪儿能再活二十岁,就是可惜没抱上孙子。”

    “三生,你得把张家传下去,香火不能断,知道吗?”

    “……”三生老爷沉默不语。

    冬天到了,老太爷到底没熬过去,双手一撒,归西了。

    故去前,老太爷的眼睛亮的像星星,他看着儿子颤颤巍巍的说道:“儿子,别,别担心,青莲不在。”

    三生老爷的眼睛明显一缩,但却是平静的说道:“什么青莲?爹,安心静养,别说话。”

    “别怕,别怕,我没告诉他”老太爷慈爱的看着三生老爷“我答应过你娘的,一定,一定会照顾好你。”

    三生忽然感觉鼻头一酸,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儿是怎么发现的,这是青莲的世界,一切都在监视中。

    一旦发现就会被抹除,瞒下这件事需要很大的勇气。平平淡淡的话透露出一名父亲的担当。

    “孩子他娘,我来看你咯,放心,我把儿子照顾得很好……”

    老太爷好像睡着了,三生为其盖上了毯子,老爷子最喜欢这样的毯子了,只可惜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看看了。

    这一天,哀乐奏,白幡挂,披麻戴孝。

    老太爷走了啊,受过恩惠的张家人仆人和庄户自发的来上一炷香。

    三生不去管生意了,他每天习惯在新坟前静静喝酒,没事儿也给地下的老爷子倒一口。酒水沁得很快,想来地下的老爷子喝得也挺欢。

    守孝嘛,三年,三年后三生离开了。

    他将张家的财物分给了穷苦的百姓,当然,自家的家丁和丫鬟也没忘,一人一份。

    没有老爷子的地方就没了意义,三生老爷去了天下遨游,途中留下了无数的传说。

    一年又一年,春风来,秋风去,张家久没人打理,早已荒废。昔日的庭院长满了杂草。

    几十年了,几十年咯,依稀有老人能回忆起张家当年的繁华。富甲江南的张家,待人客气的张家以及现在杂草丛生的张家,这些都是张家。

    夕阳下,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儿杵着根拐棍,拿着个酒壶走进了张家。

    有老人认出来想叫,但,白发老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估摸着地点,来到了坟前,喝口酒,拨开杂草,闭上眼睛躺下,没了气息。

    这一世结束了,没有被钱财迷花眼,但三生赢了却又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