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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梨被沉塘的那天,方重言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来到碧水湖边,难得清闲地倒在草丛里晒太阳,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天也是在这湖边与他对视时,眼中写满了委屈与悲愤的小脸。
听见湖对岸一阵喧闹声,不由得把身子埋在草丛里,掰开杂草朝对岸望去,竖起耳朵细听。
“是她!”
后来陶梨回忆起这事时,不由得感叹道事实证明俩人还真是有缘,总能在这碧水湖畔遇到,而且都是在这么奇葩的情况下。
见陶梨被装在猪笼里,抛向碧水湖中,方重言急忙从湖岸这边的一个对面看不见的拐角处,潜入了水底,用匕首划开了绑在笼外和陶梨身上的绳子,带着她向上游。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没有再把手放在不该放的地方,而是轻轻地环在陶梨纤细的腰肢上,虽然他也很怀念那种短暂但柔软、美好的触感,但上次是因为不知道落水的是个女子,他也没想到那一层去,而这一次他明知是谁,如果还乱来,那就显得有点趁人之危,不那么厚道了。
趁着陶梨还没醒,方重言打算到离洞口不远的河里捉几条鱼来,谁知他刚钻出水面就看到那丫头站在河边上目瞪口呆地盯着他看,视线从脸上到胸口一路向下到小腹,眼里还发出亮光。
方重言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丫头就不知道害羞,难为情什么的?一般人家的黄花闺女见了这种场面不应该是尖叫,然后闭眼,马上转身吗?怎么这丫头偏偏看得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倒是不怕被看,在军营里,一年四季都是到河里洗的澡,训练结束后一身的臭汗和泥沙,士兵们一个个都往河边跑,来不及等跑到河边就开始扒拉身上的衣服了,往往等入水的时候已经是浑身光溜溜的,一丝不挂了。他没少看别人,也没少让别人看的。只是突然间遇上这么个没羞没臊的大姑娘,他还真不知道一时间应该要怎么反应。
好在陶梨还算是有羞耻心,眼睛没再往下瞟,红着脸,扭开了头。
方重言从背后看着她红红的耳根和细白的脖颈,不由得在心里发笑,这丫头的反应速度也太慢了点吧!
烤好鱼后本来是要递给她的,但他看着面前那个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贼溜溜地瞄着他手中烤鱼的小丫头,突然心情一阵大好,存心想逗逗她。
看着那丫头为了一条鱼,巴掌大的脸纠结成一团,最后好像要奔赴战场慷慨就义一样,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动作麻利地自己解了身上的外衣丢了过来,方重言心里乐得不行,要不是有脸上的大把胡子挡着,恐怕就要被识破了。
这丫头的表情实在是丰富,不知道她还有哪一面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方重言心里颇为期待。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得知他并不是想要她的衣服时,陶梨又立刻摆出一副“想占本姑娘便宜,没门”的表情。
见她被饿得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方重言也不忍心再戏弄她,把之前早就藏好的另一条鱼递给她。
为了避免今后行动时身份暴露,他刻意压低了嗓子说话,虽然通共说的也没两句话,但还是小心为好。
之后的日子俩人一起住在山洞里,方重言每天早上外出打探敌情,回来时打上几只野兔什么的,再摘几个野果,陶梨则乖乖地在山洞里等着他回来,生活烤肉,偶尔遭他戏弄一下。
这样的日子过着,俩人都觉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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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梨刚泡完温泉,套上衣服,就听见山洞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胡子回来了!
她赶紧穿戴好衣服,绕过大石块迎出来。
突然间一只大手从洞口伸了进来,手上布满了鲜红的血液。
“啊……”
陶梨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可下一刻就被那只大手捂住了嘴。
“是我!”
仔细一看,还真是那张长满了络腮胡子的脸。
“你怎么了?”回身扶住他,眼睛顺势在对方身上扫了一圈,只见他一手捂着腹部,手指缝隙处还不停地往外渗着血,脸色惨白,扶在她肩上的手也没有了往日的力度。
方重言没有说话,只是撑着陶梨的肩膀慢慢地挪到平时睡觉的草堆上躺下。
陶梨拉开他腹部的衣服,一道长长的口子马上出现在眼前,切口整齐,不像是被野兽抓伤的,倒像是……是刀剑造成的伤口。
虽然从这段时间的观察中,陶梨大致上能想到大胡子并不是什么住在山洞里的野人,她想过各种原因,但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么凶险的情形。
方重言见陶梨盯着他的伤口看,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知道她一定是看出什么了,只是她不问,他就也不说,知道得越少,对她来说越好。
他从草堆底下的布包里,摸出一瓶药粉,陶梨伸手接过去,轻轻地倒出,撒在伤口上,然后再拿过自己早上洗好晾晒干的里衣撕成条状,把伤口包扎好。
这个地方已经不太安全了,方重言今天出去的时候在外面遇上了一个五十几岁,担着柴,看起来像个樵夫的男人,但任凭那人伪装得再像,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一个普通,身强力壮的樵夫,要担着那么大捆的柴火,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方重言见那人步子还走得那样轻快,明显就是习武之人,出手一试之下,果然!那人用的都是车延国那边的武功招数,之后见敌不过他,还拿出车延国密探常用的暗器——六角飞刀,他腹部的伤就是因为一时轻敌,被那暗器所伤,好在那刀上没有毒,一点皮肉伤,养两天就好。只是让那车延国的贼人给跑了,他心里着实的不甘!
过两天他就要接受将军的安排,换个身份继续打探敌军的消息,这个藏身点现在虽然还算安全,但他已经引起了敌人的怀疑,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了。
看来得找个时间把小丫头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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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陶篾匠和陶李氏从县里回来,深夜才到家,刚进家门就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儿子陶大柱,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家闺女被族长带人沉了塘。
陶李氏一听,知是再也无法挽回,一阵哀嚎后便晕了过去。
好好的养了十六年的闺女就这样说没就没了,早上出门时人还好好的把他送到门口,夜里回来就说人被浸猪笼了,陶篾匠虽说脾气是躁了点,平时对陶梨也没有什么好言好语,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亲闺女,自个养了这些年就这样一个丫头片子,趁他不在家时,就这样随便安了个由头就把人给沉塘了,任是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陶篾匠先安顿好陶李氏,又连夜到隔壁村子里找了陶李氏的三个哥哥,他自己虽然没有兄弟可以依靠,但这三个大舅哥还是很靠得住的。
陶李氏在娘家排行最小,上头只有三位哥哥,没有姐妹,所以未出嫁前在家中极是受宠,这也是为什么她自己平时特别宠溺陶梨花的原因。她一直认为女孩儿就是要娇养着,以后出嫁到别人家里要受来自公婆、小姑、妯娌,各个方面的气,到时候作为母亲的她也是难以插手女儿与女婿家中的事,所以趁着女儿还没出嫁,还在娘家时,就应该好生疼爱着。
因着跟陶李氏自小的兄妹情,陶梨花的三个舅舅对她也是宠爱有加。现在一听妹夫陶篾匠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火上心头,这陶家的族长也是欺人太甚了,当他李家没人了吗?
三兄弟抡起锄头、开山斧,就跟着陶篾匠往陶正海的家里赶。
只是那陶正海也不是个吃干饭的,在上陶家之前就知道陶篾匠事后会带人上门来闹,事先就从吴家那边借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打手。这些人都是县里帮吴老爷上门讨债收租的,个个长得一脸横肉,五大三粗的,李家三兄弟和陶篾匠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双方僵持不下,陶家那边认为陶正海草菅人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把人给沉塘了,一点辩驳的机会都没给,现在人已经没了,但陶梨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不能带着这样的一个污名,要求他还陶梨一个公道。而陶正海则坚持自己是证据确凿,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从陶梨屋中搜出的淫秽脏物,他也是为了陶家的名声,这才匆匆下了决定。
这时候不知道是谁突然提议把这件事情上报官府,好歹这中间也是条人命,官老爷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陶篾匠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等他到官府报了案,做了笔录之后,却是迟迟没有回音,上衙门去打听情况,却被告知县太爷现在没空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这案子要押后再审。问大概是什么时候,那出来传令的衙役却是嗤笑一声,让回去慢慢等着就是了。
其实陶正海巴不得陶篾匠去报官,毕竟上头又吴老爷罩着,想来县令大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这比整天被陶篾匠还有他那三个大舅哥堵在家门口,那也去不了好多了。
吴老爷说了,这件事就是一个字:拖!能拖多久是多久,大事拖小,小事拖了,后面就没事了,大不了再给陶家送点银钱过去。人已经没了,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事情,陶家人这么死缠着无非也就是想在这中间捞点钱,给他们就是了,反正吴家又不缺钱。
这事情就这样一拖再拖,不了了之了,至今也没有个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