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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玉娟当天晚上便和她的上线接了头,把和叶途飞见面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做了汇报。上线的代号叫老木,一个斯斯文文年近四十岁的中年汉子,在上海的掩饰身份是一家中学的国文老师。
老木听完了赵玉娟的汇报,紧锁着眉头在屋里徘徊。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没有决定权力的,但是他在向上级回报的时候,就不能像赵玉娟那样只是把过程陈述清楚就好了,以老木的级别,他在汇报的时候必须要做出自己的意见来。
徘徊是为了思考,思考是在评估风险。老木在逐字逐句地分析叶途飞的每一句话,好在赵玉娟的记忆力很是不错,叶途飞所说的话,她能复述出九成以上。
数分钟,老木拿定了主意,对赵玉娟道:“你先回去吧,下一步该如何做你等我的通知。”
这是一个缓兵之策。是因为老木对叶途飞仍有疑虑,他想以这种方法来再次试探叶途飞,若是叶途飞心存阴谋,想利用赵玉娟把自己引出来的话,那么赵玉娟的按兵不动一定会引起叶途飞的焦急。
老木的这点计策对叶途飞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当赵玉娟再次见到叶途飞,却一句话也不说的时候,叶途飞反而放松下来,拉着聂恒资出去喝酒去了。
聂恒资对这种待遇颇有微词,喝酒的时候不住的抱怨,说这帮共产党真是没有魄力,一点风险都不敢承担,看来是难成大事。
叶途飞微笑着倾听聂恒资的牢骚,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聂恒资牢骚累了,又见叶途飞根本不搭话,索性闭上了嘴巴,喝起了闷酒来。
叶途飞担心聂恒资憋坏了身体,这才劝解道:“恒资啊,事情得分两面看。那边人的没魄力没胆量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咱们,做他们那种工作,小心一些总没坏处的。话再说过来,若是他们是一些莽撞的人,咱们凑上去,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其实聂恒资之所以发牢骚抱怨那边的人,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叶途飞是在帮他,而对方却怠慢了叶途飞。不相信自己也就罢了,不相信叶途飞却使得聂恒资的面子拉不下来。
听了叶途飞的劝解,聂恒资知晓了叶途飞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自己的心情顿时开朗起来,他略显兴奋地问道:“阿飞,你答应帮他们搞药品,可是想好了办法没有啊?”
叶途飞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两下,道:“办法倒是想了一个,表面上看似很不错,但还没来得及推敲。这种事急不来的,得一步一步的来,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和他们接上头,看看他们手上掌握了什么资源,然后结合我们掌握的资源,合二为一,共同努力,才能把这件事做好。”
聂恒资点了点头,道:“阿飞,你说得对,咱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了。等做完了这件事,我聂恒资就可以昂起头来对自己说,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叶途飞笑道:“不打算扛枪上战场了?”
聂恒资道:“就我这小身板,上了战场也只能给小日本练枪法,还是留在上海跟你一块祸害汉奸政府和日本军官吧,我现在发觉,干这件事比上战场有意思多了。”
叶途飞眯起了双眼,略有所思,道:“祸害汉奸政府和日本军官……?嗯,祸害这个词用的好,把他们都祸害了,正面战场的将士们的压力也就减轻了。”
两人喝着小酒聊着天,又说到了药品的来源问题。
聂恒资道:“美国那边药品多得是,价格也公道,但关键是该如何安全地运进来。在上海,西药可是第一档的违禁品,没有日本人颁发的许可证,哪怕你只是交易了一盒盘尼西林,也是掉脑袋的罪啊!”
叶途飞岂能不知这些现况,若非如此,那共产党的人又怎么会甘冒风险来找他们搞药品呢?
聂恒资叹了口气,又道:“这两天我也在捉摸这件事,阿飞,你说用这种法子好不好?”
叶途飞侧过头来,看着聂恒资,鼓励道:“说说看!”
聂恒资喝了口小酒,道:“咱们不是在帮汉奸政府和日本人走私物资么?把药品就藏在这批走私物质中,等货轮临近海岸的时候,让苏北那边的人用小船把药品运走。”
叶途飞叹了口气,回道:“你当小日本的特高课都是吃干饭的?你当影佐帧昭和赵铭就真的像表面上那么信任我们?好,就算这些都没问题,那海岸线上小日本的巡逻艇该怎么应对?万一碰上了,不就等于拿钱买药品孝敬小日本了?搞不好还会给自己惹麻烦,不行,这个办法绝对不行。”
聂恒资对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也没多大信心,听叶途飞这么一分析,更是泄了气。但性格使然,聂恒资犟着嘟囔道:“那怎么办呢?想百分百的安全,除非是小日本帮我们运!”
叶途飞笑了,拍了拍聂恒资的肩膀:“你总算开窍了,对,我正是打算让日本人帮着咱们把这批药品运给苏北那边的人。”
聂恒资愣住了,夹着的菜停在了张开的嘴巴旁,呆呆地看着叶途飞。
叶途飞笑道:“你吃还是不吃啊?不吃的话,咱就结账走人,我困的不行了,得赶紧回去睡觉。”
双方僵持了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上午,老木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得到了上级的批准之后,通过赵玉娟给叶途飞带了话,约叶途飞下午四时在极斯菲儿路上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极斯菲儿路?
叶途飞禁不住在心里赞叹了对方一声。要知道,极斯菲儿路的76号可是国共两党的地下组织的天敌,那里最初是土肥原贤二的土肥原机关所在地,之后发展成了伪政府的特务机关,现在移交给了影佐帧昭的梅机关。
在天敌的眼皮子下进行接头,这个老木也真是个奇人。
不过,再细想一下,老木之所以把接头地点放在极斯菲儿路上,无非就是在对叶途飞做一个表态而已:我来了,就在你们日伪特务机关的眼皮子下,你叶途飞要是想玩什么花招的话,我束手就擒便是。
但这个表态却使得叶途飞难办起来。
对76号的大小汉奸特务来,叶途飞可是个名人,是影佐长官面前的红人,刚刚为支持大东亚共荣举办了一场拍卖会。
叶途飞若是出现在极斯菲儿路,被特务们碰到的几率会很大很大。
看来,只能调整自己的计划了。叶途飞再一次前前后后思索了他的计划,认为确实可行之后,与中午时分敲响了影佐帧昭的办公室房门。
“影佐先生,打搅您中午休息了,实在抱歉!”
影佐帧昭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是,叶途飞的到访一定是事关重大,否则的话,以叶途飞的为人处世,绝对不会做这种惹人烦的事情的。
影佐帧昭打起了精神,把叶途飞让到了办公室里屋的沙发上:“叶先生不用客气,我知道,若非十分火急,叶先生一定不会打搅好朋友的午休的。”
叶途飞没有跟影佐帧昭继续客套寒暄,而是直奔了主题:“影佐先生,就在三天前,我跟苏北那边的人接触上了,他们想利用我来为他们购买一批药品。”
影佐帧昭的双眼抖动了一下,刚才还尚存的困意顿时不见了,急切问道:“你是如何获得他们的信任的?”
这话在明里是询问叶途飞获得对方的办法,但在暗里实际上是在质问叶途飞为什么会和那边的人有联系。
叶途飞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一个做走私生意的朋友牵的线。我对他们说,我叶途飞只认生意不问政治。那边的人对这批药品似乎很迫切,所以才会答应跟我接触一下。不过,现在就说已经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我认为还为时过早。”
影佐帧昭没能从叶途飞的回答中捕捉到任何异常线索,他选择了暂时信任叶途飞:“那我们该怎么做?叶先生,我很想听听你的建议。”
影佐帧昭表现出了他的狡猾和老谋深算。不主动表态,而是先听一听叶途飞的想法,即可表示出对叶途飞的尊重,又可在聆听的过程中仔细品味一下叶途飞的用意。
叶途飞对影佐帧昭的这种伎俩也是早有预估,他从容不迫地分析道:“对方约我今天下午四点钟在极斯菲儿路上的一家咖啡馆见面。我想,跟我接头的人,不会是什么大人物,这次接头也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影佐帧昭听到接头地点在极斯菲儿路上时也是一愣,随即又听叶途飞的解释,说是对方的试探,不由得感慨道:“这些共产党还真是有点牺牲精神,竟然以这种方式来试探你。”
叶途飞笑道:“是啊!他们实际上是在对我说,你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那就省省吧!”
影佐帧昭点了点头,问道:“不错,我也觉得对方在如此暗示。叶先生,既然钓不到大鱼,这接头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途飞笑了,回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只要把这场戏演好了,谁又能保证其结果不是一个皆大欢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