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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珠正在吩咐那丫鬟如何摆放糕点,马蹄放在两边,正中间要放蒸成粉色的桃花糕,各色的糕点加起来总有五六样还有当时的水果,旧年里收藏起来耐时候的果子。
绘珠的声音不是绘云声音细细柔柔的,用她姨娘的话来说,便是似打锣一般。绘兰听着到时很喜欢,声音明亮得像是盛夏的太阳,让她有一种心情舒爽的感觉。不像是这宅子里的人,说话似掐着喉咙。
绘珠瞧见了她们两个便招呼她们落座,小院儿里面桃花树放了桌子凳子,摆满了吃食。绘珠今日穿了嫩黄色的裙子腰封上绣着粉色的吉祥花,并着绿叶。头上戴着一个珍珠花冠,珠光莹莹映着她肌肤胜雪愈加显得眉清目秀,绘珠长大必是一个美人儿。
怎么能不是个美人?明姨娘穿着雨过天青色的衫子下并着珍珠百褶裙,插着通体碧色的钗,上面开着两朵粉色的桃花,再并着四根金钗,就这么站在门前瞧着她们,绘兰只觉得人比花娇。苏老爹的艳福真是不浅呐!
绘珠指着丫鬟切了雪梨片儿来,绘兰拿了银叉吃着雪梨,心下不由感叹。这在从前,吃反季的水果多方便多寻常。而如今到了这里。雪梨还成了稀罕,金贵的东西了。可不是金贵吗?只有富人家才会专门造出一个放水果的地窖,有去岁的寒冰,有保持干燥的黄金草才能在这个时候吃到甘甜多汁的雪梨。
“你们尝尝这炸花瓣可好,这可是我姨娘亲手做的。”绘珠招呼着姐妹们吃着,合春花开得花瓣白里透红,带着清甜的香味。婆子丫鬟打落下来洗干净,裹了面粉也不用别的什么便能炸出好味道来。
花瓣面上金黄色,咬开了里面的花汁儿流出来花瓣还是白里透红,好看又好吃。又上了新蒸好的葛粉糕,又软又香甜,红豆沙卷,带着奶香味……上的酸梅玫瑰蜂蜜煮出的水,三个姑娘吃得饱饱的。
绘兰喝完最后一口酸甜的水,心下大定,看来古代小姐妹之间的宴会还是比较单纯的,吃吃喝喝就算完事儿。又或者是苏绘珠小朋友还没有宅斗的观念,没想着把她弄下去自己搬去和老太太住。以至于在很多年后,两人都是他人妇的时候,绘兰才知道绘珠其实才是大智若愚姐妹里面瞧得最清楚的那一个。
绘兰心放下半截,想着自己以后也可以办一个这样的小宴。正这样想着,绘珠用帕子拭嘴角满目喜色道:“你们知道吗?布政史林家要给我们家下帖子赏花。”
绘云的眼睛一亮,随即想到什么便又垂下了眼眸,道:“这该是请母亲和大姐姐的吧。”
她是想要去的,自小便知出过一次门,便是苏家来这江南任职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三岁的孩子,入宅便再也没有出过了。
绘珠没有说话,作为一个小庶女还是安分守己比较好。
“花宴肯定很热闹,我听我姨娘说,父亲说了这次可能会带着我们呢。”绘珠说起来满面喜色,“再说了,就算是这次不能去,我们家还能不办回宴吗?不是春便是夏,总能有机会结交各家小姐的。”
要给绘彤看婆家了,各位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夫人都是心照不宣。只是,绘兰心中冒出一个问题,苏家真的不会被调回京城了吗?若是调回京城,那绘彤怎么办?按照赵氏的行事手段,她必然不会让自己的女儿离自己太远的。绘彤的婚事真的是可能踩到地雷的。
绘兰才不会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
“我听说,”绘珠抬手侧搭在唇边儿凑近她们道:“这是要给大姐姐相看人家呢。”说完她倒是先红了脸,小小的姑娘哪里还懂得太多的嫁娶,只是听了大人说一耳朵。绘云年纪大些脸绯红如霞,嗔道:“三妹妹怎么说起这个来了,被你姨娘听见了,可不得说你!”
绘珠才不怕,她毫不在意的甩着帕子道:“我姨娘啊,只要不碰她的宝贝箱子,什么都好说话。诶,我真怀疑,我还没有她的箱子重要……”
明姨娘的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她的积蓄自然宝贝得紧,绘云听得这句话却面色一暗,绘珠似没注意到一半侧过头去同绘兰说话。问她,今日的糕点怎么样?吃着可好?要不要带一些回去给祖母尝尝?
绘兰一一点头,再夸了夸她的衣裳裙子首饰珠花,把她说得眉开眼笑直往绘兰手里塞东西。
小宴会散了绘珠送姐妹出院子,绘云先走了,绘珠看着她背影叹了一口气。绘兰耳朵动了动,抬头,睁着大眼睛一脸单纯的看着自己的三姐姐道:“三姐姐叹什么气?”
绘珠歪头看着绘兰道:“我是为你二姐姐叹气。”
“为什么?二姐姐怎么了?”
“二姐姐啊,她的姨娘对她……不怎么好。”绘珠顿了顿,终于捡出几个字来。
“雁姨娘是被苏子进从同僚聚酒的酒席智商带回来的,官员之间的这些心照不宣大家都明白。穿上那身官服的,又有谁干净。雁姨娘原来叫醉仙儿是一家花楼的花娘,酒席之上遇见了苏子进在那些身材臃肿或者面容不佳的官员之间第一眼看见了苏子进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苏子进长得一副好皮相,穿着白袍带着玉冠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俏郎君。又是一个官身,那时候的苏子进虽然还不是江南的布政史却也还是个上得台面的官。她红罗袖动,含笑执杯走向他。那晚上是她伺候他,她自小在花楼长大房中术更是精绝桃花帐子内把苏子进迷得神魂颠倒。第二日便有人为她赎了身戴上水色的帷帽便被送到了苏子进的轿子里带回去。
赵氏当时也没有料到苏子进会明目张胆的带着雁姨娘进门,男人在外面应酬偷腥再正常不过,万万没想到雁姨娘是个有手段的,在床上便哄骗了苏子进。误入风尘的可怜女子,一心想要从良,佳人梨花带雨激起苏子进的护花之心,遂得偿心愿。
赵氏给了雁姨娘一个下马威不肯给她一个名分,苏子进呢?他不过是贪一时的新鲜,只要美人儿在府中管她有没有名分。雁姨娘很是过了些胆战心惊的日子,天不亮就起身为赵氏熬胭脂小米粥,做小菜,擀面条……捧盆吹汤打扇制衣的事儿没少做,在赵氏面前做小伏低状。终于在她怀上绘珠的时候,赵氏点了头给她抬了姨娘,的苦日子终于是熬了过来。
可恰恰便是因为她自小受尽了苦头,所以格外的珍惜自己的那条命。绘云出生便不给她喂母乳,交给了丫鬟婆子照料,只顾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想一鼓作气生下个哥儿来才好。从心底来说,她心中是嫌弃绘云的。若是个哥儿她的荣宠便是苏家里的头一份!
小时候给当红的姑娘端热水因为迟了一点便被一盆雪水一盆热水兜头浇下,被罚脱了鞋子站在雪地里接“无尘雪”冻得双脚起了冻疮溃烂不堪。那鸨母泡了盐辣椒水的藤条狠狠地打得昏死过去……这些记忆让雁姨娘譬如那挂在悬崖边上的马车,时时刻刻都记着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苦过的。她只想着自己好,女儿在苏子进来的时候抱过来说几句话做出慈母样子,多留住苏子进一会儿。绘云的身子弱便是这样来的,姨娘不挂心,婆子丫鬟们也马虎。绘云一岁的时候大雪夜里差点被活活冻死,虽然救了过来却也高烧不退好几日,也因此伤了身子,现在受不得一点儿寒。再大一些,两三岁时候她的奶糕子更是被婆子偷吃,衣裳薄了厚了也没人在意。大了她便因此而变得孤僻寡言,有那样的姨娘,也只能说她命苦。
“我的姨娘虽然对我抠门一点,但是她对我是真的好。我生病的时候,她总是守在我的身边,箱子里的银子也是拿出来送去厨房要鸡汤鱼汤的给我送来……”绘珠牵了绘兰的手道:“你虽然没有了姨娘,但是你有祖母。四妹妹,你同我们是不一样的。”顿了顿,绘珠又道:“和二姐姐更是不同了。”
有姨娘胜于没姨娘,知想着自己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呢?绘兰想着每次见绘云她的衣饰不单单是没她好,更是还比不上绘珠。而雁姨娘则是容光焕发,满头珠翠满身锦绣,只怕是绘云的月例银子都贴在她的身上了。姨娘一个月三两银子,怎么能够?加上绘云的五两银子,才堪堪够吧?
绘兰心中叹过一回,却也没有办法。绘云成为今日这个样子,其实也有她自己原因。若是她能强硬一点,便能保住自己的银子。姨娘都在为自己打算,她为何就不能自私?若是她,绘兰低头看着青砖缝里冒出头来的青草叶子想,她必然是要为自己谋划的,自己不为自己,谁会为自己?
等到布政史家的请帖来的时候,赵氏不单单带了绘彤还捎上了绘兰。
绘兰看着笑的慈祥,叮嘱她区赴宴注意事项的祖母,很想告诉老太太,我知道了,肯定是您做的暗示。不然赵氏会带她才怪呢!绘兰知道,赵氏对她的好多半都是因为老太太,绘兰清楚得很,赵氏对她很疏离,甚至带着些……讨厌。
对于这个,绘兰表示很无力。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她心生厌恶了。说回来,哪一个正牌妻子,都会讨厌小三的孩子吧?无可厚非,绘兰想想便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儿了。
现在,她要面对老太太安排下来的“考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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