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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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嘉三十六年夏,乾嘉帝病逝,传位于六皇子,更年号为永庆。

    永庆初年六月初七,是新帝继位的日子。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微风轻拂的样子,下午天就慢慢阴起来了。

    不远处的天空,乌云越积越多,缓慢地向前移动,压抑地让人胸闷气短。

    站在回廊下的柳舒窈不时地抬头看天,心中的不安也如乌云一样越积越满。身后的丫环更是一个接一个的跑来跑去,匆忙无比,赶着逃命似的,让她更是心烦意乱。

    随便抓住一个丫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丫环微微福身:“回夫人,约莫是酉时过半了。”

    柳舒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是想起什么事,又问:“大人还没回来吗?”丫环摇摇头说:“没有。”

    松开抓着丫环衣袖的手,说:“你走吧。”丫环匆匆行了个礼就走了。

    柳眉微皱,往常这个时辰阳慎之早就下朝回来了,怎的今天还没消息呢?

    今天是新皇登基的吉日,祭天大典早已举行,剩下的典礼虽说耗时,但也早就做好准备,应该出了不差错,前几日六皇子已经将他们的儿子接进宫,说今天典礼结束就来接她进宫,却一个宫里的人都没见到。

    柳舒窈抚了抚心口,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如今阳慎之已是中书尚书,许是宫中事务牵绊了他,再等等。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翻涌的云层预示着即将有一场暴雨。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她实在是等不了了,她得出去看看。

    快步绕过回廊,来到前院,经过一片假山,刚走上石子路,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穿着朝服的阳慎之就大步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阳慎之的语气里不乏意外与急切。

    “你怎的才回来?”柳舒窈问道。

    两人同时开口,若是在平时,阳慎之定会解释一番,但眼下是没有解释的时间了,拉着她走向门口说:“我不是让人传话给你让你去京郊别院吗?”

    柳舒窈一脸疑惑:“并没有啊,今天无人来府中。不过六皇子答应了接我去宫里的,现在也没见人影,仪式不顺利吗?”六皇子并非太子,先帝生前也不太属意他,也是近半年他才慢慢进入先帝的视线的,如今朝中也许有人不满,而柳舒窈也是担心这点。

    阳慎之没有回答,只是抿紧了嘴唇,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说:“没有,仪式很顺利,只不过,新皇登基,免不了一些琐事,眼看着天色也晚了,因此皇上决定让你明天进宫,也好安排仪仗,恰好我让你去京郊别院取个东西再回来。”

    阳慎之左右看了看,没见到绿腰的身影,便问:“绿腰呢?她怎么不在?”

    柳舒窈想了想,说:“不知道,今天一天没看见她了。”她觉得今天的阳慎之好似有点急躁。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刚好到门口了,阳慎之便不再多说,拉着柳舒窈就要她上马车:“这是我平时乘坐的马车,只是没有你的舒适,路上先忍忍。”他知道柳舒窈素来是娇生惯养的,但是现在顾虑不了那么多了。

    柳舒窈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但是看阳慎之的脸色好像又很正常,抽回了踏上木梯的脚,问道:“什么事这么急啊?”

    阳慎之心里焦急,可脸上还是保持镇定,他不能告诉柳舒窈:“你到了自会有人与你说明。”

    柳舒窈刚要上去,又转过头来说:“既然要去京郊别院住一晚,自是要带换洗衣服的,那里好久没人住了,还得叫点人打扫一下。”

    “我等会收拾一下就能赶上你了,我会安排好人的。”阳慎之几乎是推着她上了马车。

    眼看着柳舒窈掀起帘子就要进去了,阳慎之喊了她的小名:“窈窈——”柳舒窈转过身,笑着问:“什么事?”

    阳慎之就这样仰视着她,看了很久,像是要把她的一颦一笑都要刻进脑海里,笑了笑说:“没事,进去吧。”

    窈窈,我真的很后悔。只希望你能一路顺风,今后保重自己,若来世有缘,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真正的妻子。

    马车离开阳慎之的视线很久了,他才回到府上,遣散了所有下人,如往常一样一个人用了晚饭,沐浴焚身,换上常服,一身的墨绿色,只因她曾说了一句墨绿色很衬他。

    然后便走向往常见客的大堂,坐着喝茶,像是要接待什么人。

    半盏茶的时间,就见宫里来人了,是新皇身边的总管太监,手里拿着圣旨,而他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则恭敬地端着一个木漆托盘,上面安安静静地立着一只白玉瓶。

    阳慎之盯着那白玉瓶,六皇子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对背叛他的人更是心狠手辣,阳慎之早就知道计划失败他会是什么下场。

    “阳慎之接旨——”

    阳慎之缓步走到门口跪下,总管太监开始一字一句地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书省尚书阳慎之与叛贼勾结,意图谋逆,其罪当诛,现赐白酒一杯,就地正法。”

    “臣接旨。”阳慎之伸手接过圣旨,还没等他站起来,太监就把酒杯送到阳慎之的面前:“阳大人,请吧,您可别为难咱家,要知道,没把您送去西市砍头那都是皇上看在您跟随他多年的份上为您留了个全尸。”

    阳慎之没有说话,接过酒杯,一口喝下,见此,太监便领着一群人回宫了。

    重新回到方桌旁坐下,喝了口茶,不消片刻,阳慎之开始慢慢地觉得有东西在噬咬他的内脏似的疼,吐出血来,其实他是想忍着的,他怕把衣服弄脏,可是他忍不住了。

    真好啊,窈窈已经走了,看不见他如今丑陋的样子,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手里的茶杯滑落下去,瓷器与地砖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碎片四溅开来,茶水流了一地。

    而外面的人好似听到了信号的声音冲进来,分散去往府中的各个角落,自此,阳府被抄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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