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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和尚见宇文远看着独孤胜,脸上似喜似悲,也不去管他,拿起酒肉坐在那钓鱼之处,将鱼竿甩进河里,一副悠然自得模样。宇文远虽心中焦急,到底忙碌一天,昨夜又不曾安睡,在河滩上走来走去,直到天色昏黑,这才走到屋内,和衣睡下。中途梦中惊醒数次,扒在门边借着月光看时,独孤胜仍自那般模样,癞和尚倒是索性连船上都没去,一手持着钓竿,一手拿着酒瓶,躺在地上睡的呼呼作响。
第二日天色刚亮,宇文远便呆坐在门边,定定看着独孤胜,他心中此时倒有些惧怕,不知这独孤胜这般入定,究竟还有多久?癞和尚此时也已醒转,却不看独孤胜,只是扯了扯钓竿,将那钓丝理顺,又扔进河里,倒让宇文远几次欲言又止。
“唉……”眼看一轮红日冉冉而起,坐在门旁的宇文远被这阳光一照,登时觉得全身一阵暖意,就听一声叹息传来。不由瞅了一眼癞和尚,却见癞和尚也正看过来,猛地一惊,才回思过来这一声乃是独孤胜所发,急忙看时,只见独孤胜一脸失落之意,摇着头缓缓站起,心中忽的一沉,难道说这独孤胜静思一天两夜,竟然仍是毫无所得?
癞和尚倒不似宇文远那般惊恐,若是这书中果真无所得,以独孤胜之能,何须思量这许多时辰?反是不言不语,看独孤胜如何说,独孤胜站起身来,抖了抖自己衣衫,这才道:“老夫中年之时,颇为自负,自谓窥破世间武学天机,岂料此后遭逢此生唯一对手,这才见识这武学另有一番天地,及至今日,又知这武学天机,早被武林先辈窥破无遗,可叹老夫许多年来还自以为是,岂不羞哉?岂不羞哉?”癞和尚此时脸上才露出一丝喜意,看来这刀谱上武功,非但确有其妙,只怕还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武学。宇文远听了他这番话,倒是心中琢磨不定,不知他入定这一日两夜,与他一身武学又有甚么关系。
“秃驴,你过来!”独孤胜见癞和尚面露笑意,知他必然明白自己所说何意,当下招手道:“今日你全力施为,让老夫见识见识你一身武学!”癞和尚倒是一愣,自己这一身武学,虽不至于说与独孤胜相提并论,但若是全力施为,只怕也要三五百招才显不支,只是不知这独孤胜为何要自己全力施为?又见他从地上摘下一片长长的草叶来,夹在两指之间,当即应声道:“不来不来!”
“嗯?为何不来?”独孤胜见癞和尚推拒这般迅速,面色一沉到。癞和尚指着他指间那草叶道:“你手中那片草叶,一旦运劲,锋利不下世间神兵利器,秃驴若是全力施为,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自送性命么?不来不来!”宇文远不知这草叶到底有何厉害之处,只是呆呆看着,不明白这独孤胜忽然要师父与他全力相拼?
“混账!”独孤胜怒道:“难道老夫手下没有分寸么?你若嫌这草叶不够,远哥儿,拿你短刀来!”宇文远正在发呆,忽听独孤胜要自己拿短刀上去,未及思索便拔刀出鞘,谁知还未站起身来,就见癞和尚道:“不须短刀,秃驴来了!”话音一落,飞身直上,人还未到,掌风早已护住全身,周围一丈之内有若飞沙走石一般。独孤胜这才点点头道:“正该如此!”右臂运力一振,那一片草叶如同活了一般,顿时挺得笔直,只听独孤胜一声厉喝:“太极刺”右臂前突,身形如箭激射而出,草叶破空之声嗤嗤作响,直奔癞和尚胸腹而去。
“啊哟,好厉害!”癞和尚见独孤胜这一招将全身之力凝于这一根草叶之上,突身直进,迅猛无匹,当下惊叫一声,不敢硬接硬架,掌势一收,双脚在地上一点,身形向后急退,谁知独孤胜来势不衰,脚下催力,仍向前来,癞和尚若在向后,便要踏入河水之中,当时喝道:“当我怕你不成!”身形一侧,双掌一错,一掌作单刀势劈向独孤胜右手,一掌却连臂横扫,直击独孤胜面门,双腿连环踢起,封住独孤胜下三路来势。
“好!”独孤胜见癞和尚应变如此凌厉,叫了一声好,草叶走势势如电闪,往回一拉,左右摆动而进,却是由刺变割,口中又喊道:“看好了,两仪割!”癞和尚猝不及防,只觉那草叶在自己双臂胸腹间不住来去,深知若是被这草叶划上一下,其实与宇文远手中短刀划上一下一般,登时身形一振,往后略退半步,双掌运起望海潮掌法第四势六路掌法,登时之间掌影穿梭来去,孤烟、落日、流光、绮练、孤鹜、秋水六路掌法次第而出,撑起漫天掌影护住全身上下,倒也跟独孤胜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宇文远虽对这望海潮掌法了然于胸,却从不知这般全力施为之下,竟有如此威力,癞和尚使到那流光、绮练之时,被这朝日一映,掌影仿佛化作一道道光影般在癞和尚周身流动,及到孤鹜、秋水两路,癞和尚掌势飘飘淼淼,若有若无,看似甚慢,其实出掌极快,甚或逼得独孤胜倒退半步。
“果然有些门道!”独孤胜又赞了一声,手腕一转,手中草叶一翻,看着癞和尚笑道:“试试这路四象切如何!”话音一落,忽然绕着癞和尚转起圈来,指间草叶纯变切削路子,在癞和尚前后左右来去。癞和尚此时心中早已明白,偷空看了一眼宇文远喝道:“看我路数作甚,看你自己这刀法路数!”
宇文远正被癞和尚这一路掌法看的眼花缭乱,猛地被癞和尚这一喝,当下回过神来,心中忽然明白这独孤胜方才那第一招,可不就是自己刀法起手招数么?只不过独孤胜跟自己这招数略有不同,并不摆什么势子,威力也非自己那一招可比,再细看独孤胜手中草叶,果然是走的刀法路子,可这些招数与自己所学全然不同,脚下步法也更为奇怪,草叶翻飞上下,或横切,或直切,或斜切,正看之间,就听嗤嗤两响,癞和尚身上两片衣料飘然而落,自是被那草叶带起刀锋切落,独孤胜这才道:“与我相争,还敢走神!看你此番如何脱身!”自是因为癞和尚方才对宇文远喊了一声,手中招式略微一慢,便被独孤胜占尽先机,一时间成了左支右拙,疲于应付的境地。
“若只是这路刀法,真当能奈何得了秃驴么”癞和尚抵挡一阵,渐渐稳住阵势,回了一句,手中掌势跟着一变,却是宇文远从未见过的一路掌法,招式大开大阖,势大力沉,威猛至极,却又不带一丝风声,这一路掌法出来,独孤胜指间草叶势头顿时一滞,数次被癞和尚掌风扫到,那原本挺如钢刀的草叶都是一弯,独孤胜不由赞道:“好掌法,好掌法,若论威猛刚劲,只怕世间无匹!”说话间草叶又从癞和尚胸前横切而过,只见癞和尚双掌上下一合,厉喝一声“断!”,那草叶被掌力一滞,跟着便是噌的一声,竟而从中断开,掉落的半截势了力道,顿时飘摇而落,却又始终落不到地上,只是随着癞和尚掌风四处飘动。
宇文远从未见过自己师父这路掌法,一时间看的是舌挢不下,只听独孤胜呵呵笑道:“厉害厉害,多年不见你使动这路功夫了,不过你这路功夫极为耗费元气,时辰一长恐怕支撑不久,也罢,老夫就让你见识见识这路刀法的精髓!”
“精髓?”一旁站着观战的宇文远倒是一惊,方才这独孤胜手中草叶招式已然让他有些觉道匪夷所思,跟自己心中所学一一验证,除了那第一招外,其余并无一招跟自己所学相似,若是以自己练了十余年的哪路刀法与独孤胜现下所使的相比,不啻于三岁小儿在武学高手面前拿着一把短刀胡乱挥舞,可这些竟然还不是这路刀法精髓?当下赶忙注目观瞧,死死盯着独孤胜指间半截草叶。
“精髓所在,乃是身形、步法、刀势、内力合二为一,你只盯着刀势,能看出甚么来?”独孤胜手中招数连绵不断,口中却对宇文远指点到,说的宇文远也不知该看甚么,除了内力,这身形步法刀势,自己这么片刻哪里看的过来。
“八卦解!”独孤胜见宇文远眼珠子上下乱动,暗自一笑,知道他此刻不知该看甚么,也不去管他,口中吟出这一路名字,脚步一错,身影穿梭来去,倒似有数个独孤胜将癞和尚围在核心一般,手中草叶也不拘走势,或刺或割,或切或削,倒让癞和尚一时招架不及。
癞和尚此时早已狼狈不堪,掌势尽数被这半截草叶封住,只落得个招架抵挡,嘴上却仍是不服输,气喘吁吁道:“依我看来,这刀法虽然神妙,却也因人而异,若不是在你手上,秃驴自信不惧这路刀法!”
“废话!”独孤胜手中一丝不乱,一招一招如波翻浪涌而至,口中哂道:“武学之道,全在造诣上下,内外相修,难道你将望海潮掌法招数在此尽数传给远哥儿,他便能成世间高手么?且不说望海潮掌法第六势最后那三路,当今唯有你家老和尚能使出来,若是内力造诣不达,便是那第一第二两势,也只不过是一堆杂七杂八的招式罢了!”两人嘴上不停,手中也一招紧过一招,癞和尚额头上更是渗出一层细密汗珠来。
宇文远听了独孤胜这一番话,此时才恍然大悟,自己以前同师姐都嫌师父所授武学太过市井,哪知这路掌法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绝学,自己同师姐使不出来威力,自是因为内力不够,未达境界罢了。心中正在思量,忽听嗤嗤嗤嗤一阵衣衫割裂之声,急抬头看时,两人已然分开,只是独孤胜指间夹着那半截草叶,淡然而立,抿嘴看着癞和尚发笑。癞和尚却一脸丧气看着自己身上原本就破旧不堪的僧衣更是千疮百孔,双臂双腿,胸腹,腰间,尽数是被独孤胜手中草叶划破或大或小的口子,就连脖颈间都有些微微刺痛,心知必然被那草叶扫了一下,只是独孤胜手下留情,划出一丝痕迹来而已,若是手上加力,只怕喉咙早已被切断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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