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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月城到江南路途遥远,马不停蹄最少也要七日。江蛟、施杞、陆良人三人没有什么要紧事,便一路走走停停。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自古姑娘以肤白体弱为美,竟有寨子女子以麦色健壮为傲。本以为男子三妻四妾稀松平常,可有的部落竟有律例限制男子只可娶一名妻子。最最另三人吃惊的是,有的村子居民衣不蔽体,光天化日之下男女仅着零星布料,在河中嬉笑打闹。
江陆施三人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品尝一番人间美味,十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路倒也相安无事。临近江南,三人随意找了家客栈歇脚,做最后的休整。
三人虽银两充足,可出门在外不便露富,一人点一样爱吃的也就够了。可我们大小姐看样子不太满意。
施杞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细眉蹙起,嘴里喃喃着她的海棠酥。其实这是大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嘴上虽然说着海棠酥,心里惦记的却是阿爹,不知家里一切可好……可这是自己硬要跟来的,若是十天就说想家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施杞心里惦记的很,说又说不得,自然生起了闷气。
江陆两人相视一眼,陆良人刚想开口安慰,忽见一行人风尘仆仆地闯进大门,看打扮像是镖局的。他们一进门就吆喝小二,要了桌酒菜,之后便在离三人不远的一桌坐下了。
本来这行人也没什么特别,无需搭理,可这桌的话题让陆良人不得不留意。
领头的镖师大口喝了碗酒,用袖子一抹嘴,道,“哎你说这世道,风水真是轮流转。今天还风光无限,指不定明天就惨死刀下。”
左边一人接道,“大哥说的是啊。不过这事真是有些离奇。那谢语之什么人?竟然杀的了陆擎天?”
听见这话,江陆二人具是一愣,陆良人随即脸色一沉,手条件反射地压在了黑绸布包裹的物件上,理智让他没起身,随后感到江蛟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陆良人知道是在示意他别轻举妄动。施杞见二人这异常的反应,先是有些疑惑,见二人视线均在那几个镖师,便也注意起了隔壁桌。
领头的镖师摇了摇头,“陆擎天年过半百,本就垂垂老矣,听闻今年年初又患了重病,早就下床都难了。年轻时候他的情义剑决,谁见了不得让他三分?至今还在武林榜前十。只是到了老了却被人一剑毙命,着实让人唏嘘啊。看来陆慕山庄气数已尽。”
未待陆良人动作,听见“陆慕山庄”四个字的施杞一支筷子直接朝着那领头的手中的碗戳去,力道之大让碗直接脱手。
领头的被人这样戏弄,实在颜面扫地,拍桌而起,朝着施杞他们一桌厉声道,“你们什么意思!”随行的几人也是剑指江陆施三人。
气氛霎时紧张起来,周围的客人立马识趣离开,留下几个胆大不要命的。
江湖铁律第一条: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绝对不用嘴。
施杞刚想回话,只见陆良人蓦地起身,右腿一勾一提,长凳已被他带起,再接一脚,长凳就直直地朝领头的镖师飞去。
“哼雕虫小技。”领头的也不避让,反倒蓄起一拳,猛地向长凳砸去。木头凳子自然不堪这一拳,碎片向四周炸裂开来,领头的正要得意,瞥见陆良人竟已出现在自己身侧!此人好快!
领头的下意识想用左臂格挡,接着是拳套与剑鞘碰撞的声音!以常理来论,兵器相接,力道相反方能抵御对方攻势,可这金属相碰的一刹那,领头的竟感到一股吸力,加上本来自己就朝对方方向施力,两股力量相叠,领头的感觉自身重心一个不稳,怕是要踉跄几步。
陆良人像是知道对方会倒过来似的,金属相碰的一刹,身体便向后稍退了一尺,接着趁对方重心不稳,难以调整姿势的零点零一秒。
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只是待领头的再次找回重心时,脖子上已抵着一物,这彻骨的寒意和死亡的嗅觉让他知道,这东西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懂了吗……是让你闭嘴的意思。”陆良人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将剑又靠近了一分。
领头的却是不甘心,视线下移……
这是把剑鞘,黑色却透着一股蓝色的幽光,令人通体生寒。四分之一的剑已经出鞘,可以肯定的是,抵在自己脖子上的这一段,便是剑刃了。此人使剑真是怪异,出招时不拔剑,甚至到现在,此人右手握着的还是剑鞘,也不知这剑是怎么出鞘的……
!!!
再想到那股奇异的吸力。
是……竟是情义剑决!领头的脸色瞬间大变,惊恐万状。
要说这情义剑决,是陆擎天十九岁独创剑法,因陆擎天无师自通,当时并未给此剑法命名。后经武林大会、苦渡崖一战,陆擎天声名鹊起,他那一套引对方失重、腾空,再攻其不备的剑法也是显赫一时,彼时陆擎天还是拔剑的。
后陆擎天得少林寺真嗔大师赏识,作为俗家弟子拜入其门下。得道高僧指点过后的陆擎天,其剑法不可同日而语,几招之内便可取人性命,江湖人送“江南一招”。
可陆擎天杀孽太重,少林寺根本容不下他,真嗔大师知其本性不坏,又念在师徒情谊,不忍下杀手,只是斩断师徒关系让其离开。
陆擎天本是重情重义之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跪在少林寺门外三天三夜不愿离去。终于在第四天清晨,陆擎天自知真嗔大师是不会再见他了,朝着大佛的方向猛磕三个响头,道“师父可以不要弟子,弟子却不可不认师父。弟子自知双手染血,罪孽深重,过往已逝不可改,但是从今往后,弟子之剑“云汉”若非万不得已,便不再出鞘。师父之恩,只能来世再报了。”
不知从何方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你走吧……”
不知大师是指师徒孽缘“罢了”,还是凡尘罪孽“罢了”?
但陆擎天听闻却是一阵欣喜,对着石砖又是三个响头,随后抹了把眼泪,提剑离去。
自此之后,陆擎天信守诺言,不到万不得已,便不再拔剑。此时的陆擎天,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肆意杀戮的青年了。陆擎天一把剑鞘行走江湖,虽功力深厚,却总是点到即止,颇有大家之范。
他与真嗔大师这一段师徒缘,江湖中人也是津津乐道。
十九岁那年,出鞘的剑法没有名字。而今,收尽杀戮的剑法却被江湖颂名——“情义剑决”,位列武林榜前十,具体名次不详。
……毕竟剑鞘虽钝,到底也是藏着剑的。
画面回到这客栈。
意识到是情义剑决的领头镖师早就不似先前的淡然,四分之一剑已出鞘,自己……真的会死。
领头镖师急道,“少庄主饶命!!我不知少庄主在此,出言不逊多有冒犯,是该被教训是该被教训……我……我们是荣盛镖局的,陆慕山庄还找我们托过镖呢,少庄主可还记得?”
陆良人略一皱眉:“荣盛镖局?”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镖师也纷纷点头附和。
是了,怪不得方才见他们穿着打扮有些熟悉,陆慕山庄确实找他们压过镖。
领头的见陆良人表情有些松动,提着的心略微放下一些。不料下一秒剑竟又贴近了自己几分,大概已有血珠溢出。
“那你们刚才所言……”陆良人有些怕听到答案。
“我……我们所言绝对属实!借我们十个胆我们也万万不敢造陆慕山庄的谣啊!!!”若不是有剑抵在脖子上,领头的脑袋大概此时已经摇得像拨浪鼓了。
边上另个镖师接道,“看少庄主一行风尘仆仆,怕是还没回家吧……昨日陆老庄主遭一名叫谢语之的人残忍杀害!江南早就传开了……”这镖师越说越小声,最后简直细若蚊蝇。
“谢——语之?这怎么可能!”施杞被陆良人的一喝吓得一抖,从未见陆大哥这样说话……
“这小的万万不敢造假啊……据说陆老庄主临死前留下血书“语之”二字。而且事后此人确实不见了!肯定是他下的杀手,然后畏罪潜逃了啊!”
领头的觉得这剑若是再近一分,自己就要身首异处了,忙道:“少庄主节哀啊……少庄主若是不信大可回家一看,我们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陆良人面色如常,心绪却是难平。饮月城临行前刚收到父亲的来信,说家中一切安好,勿念。仅阔别十日,怎会有如此变故?况且谢语之什么人,陆良人再清楚不过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陆良人心中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许是父亲散播的谣言,打的幌子呢?
陆良人心中还怀着一丝期望,恨不得化为一支箭,飞回家一探究竟,好让周围这群妖言惑众的愚民闭嘴。
江蛟见事态严重,将心比心,陆良人当下势必忧虑万分。便对那群镖师道,“话说完了你们还不快滚?”
领头的见陆良人没反应,尝试着稍退一下脖子,见剑刃没有跟上,给兄弟们使了个颜色,转身拔腿就跑。其他人也不管不顾了,踉跄着跟上。
“抱歉,江兄、阿杞,我们可能要加快……”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施杞见陆大哥一脸阴霾,知道他心里担心,早就收拾好三人的东西打算动身了。想到若是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怕是不能自已了。再看了眼陆大哥,施杞心里止不住地担心。
事态紧急,三人便不多废话,快马加鞭朝陆慕山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