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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姑娘, 你看这些山茶花开得如何?”
梅非环视了一圈, 只见粉茶娇嫩,紫茶绚丽,白茶高贵, 无不形态优美,生机勃勃。“梅非虽不懂得花艺, 但也看得出这片花儿开得相当繁盛。”
王妃微微一笑,望向花田。“这片茶花, 原是无辛他娘亲种下的。”
梅非愣了愣。
“他娘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过了世。过世的时候, 她将此生最重要的事物一一托付于我。其中,便有这片茶花田。”
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恍惚,随即又清明了起来。
“而无辛怕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了。这个孩子, 性情如她一般倔强, 一旦认定了,哪怕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梅非心中却如雷雨疾电, 翻江倒海。这位王妃竟然是认识前王妃的, 看样子交情还不浅……怎么就没人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
“我只能尽我所能护着他,有时却还是力所难及。”王妃垂下头,娥眉一皱,突然转向梅非,面色冷肃。
“梅姑娘,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要什么。请别伤害他。”她的眼神相当地坚决。“我看得出他很在意你。若你要倚着他对你的在意做一些伤害他的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梅非愕然。难道她长得很像坏女人?第一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 还真叫她有些伤感。
“娘娘,我想也许是您误会了什么——”
“不必说了。”王妃摆了摆手,转过身去。“你的身份我不会追究,但记住我的话。”
梅非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好追问,只得讷讷地应下。
“无辛那边的侍女已经足够多了。既然他还没有给你什么名分,你也不好再住在他那边。”她沉吟一番。“听闻你在越州,是经营酒馆的?”
“是。”梅非心中闷闷。
“好,即日起,你就调到酿酒司那边儿去罢。一会儿我会让人带你过去。你且先回去准备准备。”
梅非很委屈。被这样一个长得天仙似的王妃娘娘讨厌,怕是谁也不会好受到哪儿去。
然而她深知若此刻辩解怕是只会加深这种误会。既然还不知道王妃娘娘对她的警惕从何而来,她也只能先隐忍为上。
“多谢娘娘的安排。”梅非望向她,不卑不亢。“无论娘娘是否相信,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世子大人。至于我的身份,也并无甚不可告人之处。日久见人心,娘娘尽可观验。”
王妃的眼神微讶。“但愿如此罢。”
陶无辛很快便重新上门将梅非给领了回去。告辞之时,王妃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梅非在回去的路上异常地沉默,一直到回了宁远阁也没有说一句话。
陶无辛瞟了瞟她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了。“她跟你说了些什么,叫你脸色这么难看?”
梅非叹了口气,转向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王妃她跟你母妃是旧识?”
陶无辛愣了愣。“这与你们的谈话有关么?”
“我觉得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她皱眉。“王妃她似乎对你很维护。”
“她若是连这点戏都不会做,当年又是怎么瞒着我母妃跟我父王暗渡陈仓的?”陶无辛冷笑一声。“她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我。若不是师父,我早就死在她的算计之下了。”
“什么?”梅非惊了惊。“你是说她跟你父王——?”
陶无辛目露恨意。“她跟我母妃是在南疆认识的朋友。母妃嫁给父王之后,不忍她过贫苦的日子,便把她和卫良一同带到了蜀地。可惜我娘她心存慈善,却引狼入室。若不是因为她跟父王暗通款曲被我母妃发现,母妃她又怎会年纪轻轻便因病过世?”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的事,知道的人大多已经离开了。但我后来逐一查探,还是查到了这些传言。无风不起浪,若他们当真无事,又怎会有这样的传言?若他们没有私通,父王他怎会在母妃去世仅一年之后便娶了这个女人过门?”
“的确有些奇怪。”梅非摇摇头。“好罢,这个暂且不管。不知道为何,王妃她似乎对我有敌意,觉得我会伤害你。”
梅非把王妃之前警告她的话说了一遍。“你不觉得奇怪?若她真对你心存杀意,又为何要多此一举来警告我?”
陶无辛想了想。
“也许她是想试探你,看能不能跟你合作。”
“哦?”梅非转了转眼珠子。“若是这样,她一定还会加以试探。这倒是个引蛇出洞的方法。不过话说回来,她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不是好人了?”梅非有些胸闷。“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而已。”
陶无辛也有些疑惑。“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想要什么,请别伤害他。’”梅非将王妃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就好像她知道我想做什么坏事或者就是个身份可疑的人似的。真是冤枉透了。”
陶无辛垂下眼,摸着下巴想了一会。
“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过,你无意中听见三妹跟琦芳的谈话,说王妃她已经见过了薛幼桃?”
“不错,是有这事。”梅非反应过来。“你是说薛幼桃——”
“多半就是她了。我还在奇怪她最近为何没什么动静,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了那个女人头上。她们两个倒是一丘之貉,各怀鬼胎。”
“难怪了。”梅非嘴一别,垂头丧气。
“怎么了?”
“我一想到被王妃娘娘讨厌,心里就憋屈得很。”
陶无辛啼笑皆非。“她那样的女人,你又何必在意?”
“话虽这么说,我还是有些别扭。”梅非心里头的感觉就像是丑媳妇上门,终于被嫌弃了似的。虽然这比喻有些不恰当,她也不愿意承认。“对了,王妃她要把我调到酿酒司,待会儿就会有人来带我走。”
陶无辛修眉打成了结。“她果然忍不住了。我去找她。”
他起身要走,却被梅非拉住。“别!其实这样挺好。”
陶无辛挑眉听她说。
“一来我本来也喜欢酿酒这一行,正好去看看蜀地的酿酒方子。二来若她真有什么目的,便一定会再来试探于我,这也是我们查出真相的最好机会。”
“可是——这样会有危险。”他思量了半刻。“谁知道她又会想出什么阴毒的法子?”
“我会小心的。若她真想跟我合作,自然不会对我下手。”
陶无辛依然皱着眉。“就不能不搬走么?我不想让你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梅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又没有离开王府,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担心自己会相思成疾。”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梅非没忍住,笑出声来。“就知道胡说八道。”
“我是认真的。”他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昨夜叫我难受了一晚,你这个害人精。她说得没错,你就是来折磨我的。”
梅非烧红了脸,被他话中的意味羞得抬不起头。
“臭流氓。”她的声音如蚊鸣,丝毫也没了前一晚的勇气。“再说我就——”
“就怎样?”陶无辛的眼神热得快要燃起来。“也许我该让你知道,随便引诱男人的后果很严重。”
“我什么时候引诱过你?”梅非连忙抬起头来争辩,却被他一把抱了起来,轻而易举地放在榻上便压了上来。
“随时,经常。”他低笑着,看着她有些惊慌的粉红脸庞。“既然你强占了我的身子,就得对它负责。它现在难受了,你得负责安慰它。”
梅非瞪大了眼。“你——无赖!”
“无赖也好,反正你是逃不掉了。”他头也不抬,挥下床帐,便朝她吻了过来,一只手已经去解她的腰带。
梅非手忙脚乱地去挡,却奈何不了他得空就钻的执着,不一会儿便已衣衫凌乱,气喘吁吁。陶无辛的眸色越发深沉,一只手将她的双手压在头顶上,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滑到她的胸口上重重地捏着,从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粗喘声。
“梅儿,给我罢。”他的声音嘶哑,像是满满的渴望正在内里翻滚,就要爆炸开来。“我想你想得要命。”
这句话像是一团烈焰,融化了梅非的大半清明。她只觉得自己身在云雾的顶端,却还依稀记得有件很重要的事。
“不行……”她又开始挣扎。“待会儿会有人来……”她的声音很小,很快淹没在两人的喘息中。
可是这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梅非一下子清醒过来,下意识抬脚一蹬,把毫无防备的陶无辛给活生生地给蹬了下去。
陶无辛脸色相当相当地难看。
“什么事?!”
他的声音还含着一丝沙哑,调子却冷得吓人。
“世-世子,是内务司那边的人,说来领梅姑娘去酿酒司的。”
琦芳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
梅非连忙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开始梳头发。
“知道了。让他在厅中稍待片刻。”
“是。”
“真是该死。”陶无辛忿忿。“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
梅非看到他狼狈又恼怒的样子,心情好了许多。“谁叫你大白天的就——”她别开脸,没再说下去。
陶无辛看着她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伸手抱住她的腰身。“你是说,晚上就可以?”
“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梅非窘了窘,将他推开。“对了,要是舜华来找我,你可别忘了告诉她我的去处。”
“你跟她倒是投缘。”陶无辛有些恋恋不舍。“臭丫头,要不——你就真的嫁给我罢?我去跟父王要求,只要你愿意,他应该不会阻拦。”
梅非愣了愣,别开眼去。
“不行。”
“为什么?”
“我还不想嫁人。”她朝他摆了摆手。“走了。”
陶无辛坐在椅子上,右手撑着额,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渐渐蹙起了眉。
而此刻梅非的心中也颇有些纠结复杂。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是有些开心的。可她还有自己的秘密,若他知道了这个秘密,还会想娶自己为妻么?
想到这里,她的所有欢欣雀跃都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包围的沉重感。
他若知道了真相,会愤怒么?一定会的吧。他想要的原本是熊掌,却发现自己得了个鸡爪子,换成谁也要恼火的吧……
也许他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可是这份喜欢,有没有足够大到能让他放弃自己最初的想法?
共创河山,共享河山。
若他知道自己给他的那个承诺,不过是一时的缓兵之策,他会怎么想?
梅非摇了摇头。
怕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了罢。
两人之间,最怕是不能坦诚以待。这猜疑就像是一群不起眼的白蚁,不知不觉间就能蚕食了一切,多深的感情也好,迟早会被它们啃食得土崩瓦解。
她不想这样,却不得不这样。
容璃也好,陶无辛也好。为何自己总是爱上不该爱的人?
梅非隔着衣服,将脖子上的玉貔貅握在手里,深深地呼吸了几下子,闭上眼。
希望一切早点儿过去,该来的,就让它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