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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内
苏公公还在哼哼, 雍正爷小心地拿着冰枕, 替他冰着伤处。
“等会儿丁芪来了, 让他给你开些止疼的药, 吃了就不难受了。”
苏伟愤愤地哼了一声,咬着牙道,“那年羹尧也太不像话了,都到京城了还不知道收敛!”
“年羹尧这人本就傲得很, 如今有功,更是不可一世了。”
雍正爷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但苏伟知道, 这往往是他最生气的时候了。
“他若只是倨傲一些, 朕还能容忍。可他受贿!朕为了肃清吏治, 下了多大的工夫?旁的人就是收受贿赂,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藏的不能再藏。他倒好,凭朕对他的倚重,公然受贿荐官,为自己培养心腹, 结党营私!”
苏伟扭着脸, 转过身来, 看着雍正爷道,“可他也确实是立了功的, 在边关也很有威信。你要是想动他, 恐怕没那么容易。”
“他自己会给朕机会的, ”雍正爷抬手,试了试苏伟额头的温度,“至于边关,朕打算让允禵去坐镇,有他和岳钟琪,边关乱不了。”
翌日,御花园
凌兮又扶着贵妃到御花园散步,今天日头稍有些大,但天气不算热。
贵妃一路打着小扇,走得头上微有些薄汗。
“太医也说了,娘娘该多走动,”凌兮小心地扶着贵妃道,“二爷昨天就应该到京了,今天一准儿进宫请安,万岁爷说不准会让娘娘去养心殿呢。”
“后宫之人不能牵涉朝政,我怎么能随便去养心殿?”
年贵妃轻缓了口气,“只盼二哥,能谨记君臣本分,别在御前失仪就好。”
“哎,听说了吗?”凌乱的花丛间,突然传出说话声。
年贵妃闻言往那边看去。
“年大将军被罚闭门思过了,万岁爷今儿生了大气了!”
贵妃突然一阵眩晕,凌兮紧忙扶稳了她。
“怎么会呢?年大将军不是立了大功回京的吗?”
“万岁爷说的就是年大将军居功自傲啊。据说,年大将军还没进京前,他的家奴为了报信儿,在闹市街头纵马飞奔,差点儿撞了人!结果,年大将军今天进宫,竟然还打算袒护那几个奴才,这才把万岁爷惹怒了……”
贵妃一股郁气堵上胸口,再也站不住了。
“娘娘!娘娘!”
凌兮慌了,都顾不上让人去抓花丛后的人,就赶忙让翊坤宫的奴才抬来轿椅,送年贵妃回宫。
年贵妃的身体本就没有完全康复,又一下受了惊,当天下午就发了热。
太医紧急进宫,又是抓药,又是针灸,到了傍晚,才勉强把热度退下去。
凌兮急的眼睛都红了,跪在贵妃的床边,忍不住想哭。
贵妃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第一句问的还是年羹尧。
“娘娘别操心了,二爷就是被罚闭门思过,没多大的事儿。”
凌兮握着年贵妃的手安慰道,“皇上刚刚还过来看您了,亲自叮嘱了太医好好照顾。您就别为年家操心了,二爷他自己知道轻重。”
“他要是知道轻重,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贵妃迷茫地睁着眼睛,看着床帐顶,“我了解皇上,他从不是个轻拿轻放的人。二哥野心勃勃,早被欲望迷了眼睛。可皇上,却不是当初那个刚刚登基,立足不稳的皇上了。”
七月末,内阁将弹劾年羹尧倚功造过,结党营私,收受贿赂,打压异己的奏章一起送到了御前。
八月初,四川提督岳钟琪让人送来了九贝子允禟,试图勾连山西匪首令狐士义,起兵造反的证据。
而九贝子之前,一直是由年大将军看管的。
朝堂上,对于处置年羹尧的声音,开始甚嚣尘上。
这里面,有很多都是年羹尧曾经拉拢,甚至帮助过的人。
不过,万岁爷一直没有明言如何处置,仍只是让年大将军闭府思过。
翊坤宫
年贵妃的病势越发沉重,凌兮不敢再将前朝的事告诉她。
但聪明如她,总能猜到一二。
“你越不肯说,本宫就知道,事情越遭了。”
“娘娘,您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啊。”
凌兮强忍着眼泪,为贵妃擦洗着渐渐肿胀的手。
这一日,太医来为贵妃诊脉。
凌兮见屋内有了蚊虫,出门吩咐小宫女去库房取驱蚊的荷包来。
年贵妃病的昏昏沉沉的,模糊地见着床前的人影,伸手看了看她的舌苔。
“唉,娘娘命不久矣啊……”
屋内没有其他人,年贵妃的身体如堕冰窖。
“可惜年家本来日渐兴盛,如今落得了这样的下场。眼下,年大将军的纵横跋扈,已经惹得朝堂上下皆为不满了,那参奏年大将军的折子,像雪片似的飞进内阁里……”
凌兮从门外进来时,太医已经诊完了脉,贵妃紧紧闭着眼睛,身体僵直地躺在床上。
八月十八,御花园
一阵大雨过后,趁着天气凉爽,诗玥带着絮儿在园里散步。
“唉,听容月说,贵妃怕是不大好了。”
饶是与年氏的交情并不深,但到底同在一府那么多年,诗玥心里总是不大好受。
“自从两年前那次,贵妃的身体就总是三天一病,两天一痛的,能熬到现在,着实不容易了。”絮儿也唏嘘地道。
可能因着刚下过雨,天空还有些暗暗的。石子路上有些滑,絮儿扶着诗玥小心翼翼地走。
不远处的假山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什么。
诗玥正想往那边去看看,一声短呵从另一条小道上传来。
“谁在那儿鬼鬼祟祟的?”
“好像是弘盼?”诗玥很熟悉这个声音,忙不迭地赶过去。
绕过一片山石,正看到弘盼往假山后头钻。
一点零星的泥土落到诗玥脸上,诗玥诧异地抬起头,却见一块儿松动的太湖石,正慢慢向下倾斜!
“弘盼!”
顾不得再去叫旁人,诗玥下意识地朝弘盼扑了过去。
石子路上落了雨,本就滑的很,诗玥又穿着花盆底儿,扑到弘盼身上时,脚下就一歪。
“娘娘!”
山石滚落的声音在那一刻轰然放大,诗玥只能下意识地抱住弘盼的头,将他护在身下。
“砰”地一声响,诗玥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可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程太医……”
两边的奴才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诗玥扬起头,就看到程斌张着手臂,巨人一样的护在她和弘盼身前。
“程斌?”
诗玥还怔愣着,程斌冲她笑了笑,一抹鲜红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延禧宫
诗玥坐在床头,丁芪为她把着脉。
熹妃坐在一旁,时不时地伸手往眼眶通红的弘盼身上拧两下。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啊?遇事别莽撞,别冲动!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弘盼一声不吭,只是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宁嫔娘娘。
“你别责怪孩子了,他哪能想那么多?”
诗玥侧过头,冲弘盼笑了笑,“宁娘娘没事儿,只是受了点儿惊吓,崴了脚而已,养两天就好了。你赶紧回阿哥所去吧,别在这儿听你额娘唠叨了。”
“不行!”
熹妃脸色一变,坚决地道,“你给我上外面跪着去!今天不给你长点记性,你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你这是干什么?”
诗玥还想拦着,那边弘盼已经抽泣着行了礼,自己上外面跪着去了。
丁芪把完了脉,站起身道,“娘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多休养一阵。微臣给娘娘开几副安神的药,要记得按时用。”
诗玥连连点头,赶忙着问道,“程太医怎么样了?他头上的伤严不严重啊?”
“娘娘放心,只是略有些血肿,可能要卧床一阵子。”
丁芪说的不严重,但诗玥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御花园
苏伟绕着那块掉下石头的假山走了好几圈,御花园的管事太监们跪了一地。
“这事儿也奇了,这么大一座山,就松了那么一块儿石头。”
“回苏爷爷的话,”为首的太监哭唧唧地道,“这几天下了大雨,假山上的石头有松动也是正常。但照理说,这石头间都错着纹理的,别说掉下来了,晃都难晃一下的。除非——”
“除非,是有人故意推下来的。”太监说完,忙低下了头。
“弘盼阿哥说,当时假山后头有人。在说什么‘做得好,主子赏你’之类的话,弘盼阿哥听了觉得不对劲,这才赶过去看。想是那后头的人怕被人发现了,才推落了假山的石头,趁着人群慌乱时,偷偷溜走了。”张起麟在一旁分析道。
“主子……”
苏伟背着手,看着假山上那触目惊心的痕迹,心下叹息,“这紫禁城里能称主子的,一共才有几个人啊……”
八月二十八
贵妃已到了弥留之际,万岁爷坐在贵妃的床边,陪她度过这段最后的时间。
已经没有眼泪流的凌兮,冲两人福了福身,退出了门去。
年贵妃病到晚期,浑身浮肿,一双本来青葱似的手指,连护甲都带不上了。
许是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年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冲着床边的人,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妾身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雍正爷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慕筠还是像当初刚进府时的模样。”
“万岁爷还记得臣妾当年的模样啊?”
年氏双眼迷离了一下,随即又一笑,“可是,再怎么花一样的容貌,终究也走不进万岁爷的内心啊。”
雍正爷微微垂眸,没有答话。
年氏茫然地看向床帐顶,声音似乎从虚空中传来,“如果,臣妾当年能早些到爷的身边……如果,臣妾不是年家的女儿……”
年氏转过头来,声音似乎又有了力气,“我一定不会输给苏培盛的,我一定能赢得爷的心……”
“朕并不想让年家的事,牵连到你。”雍正爷抬起头来,语气一片默然。
年氏露出一丝苦笑,眼角微红,“可是,我毕竟是年家的人啊。父母生我一场,兄弟疼我一场,我又怎能不顾及他们呢?”
雍正爷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年氏挣扎着,抓住了雍正爷的手,“臣妾快死了,只能厚着脸皮,求您这一次。您就看在我父亲的面上,看在臣妾的一片深情上,给我哥哥留一条活路吧。”
雍正爷定定地看着流泪的年氏,年氏执拗地抓着他的手。
“我知道,万岁爷手握乾坤,只等着我哥哥自己,一步一步走到悬崖边去。可是,当初您也是看重他的啊。您就当体念他立下的一点功劳,收一收手上的缰绳,让他停下来。给年家,留一线生机吧。”
年贵妃的最后一滴泪落在枕上,掐着雍正爷的手由越来越用力,到逐渐松脱。
窗旁快要燃尽的红烛,爆出一点细微的火星,随后微微一颤,随风而去。
八月二十八夜里,年贵妃薨逝。
雍正爷下旨晋年贵妃为皇贵妃,谥号敦肃。
九月中旬,卓子山叛乱,年羹尧却告病请休,摆出一副心寒受屈的架势。
无奈,雍正爷并没吃他那套,既然告病请休,就收回了他的抚远大将军印信,转交恂亲王,命他与四川提督岳钟琪一起,领兵平叛。
年羹尧被架空在京,还没反应过来,雍正爷已开始大肆更换川陕两地的官员。
甘肃巡抚胡期恒革职,纳泰被调回京。内外官员闻风而动,开始大肆揭发年羹尧的罪状。
但此时,雍正爷却公然祭奠皇贵妃,一时朝野内外又拿不准万岁爷的意思。大举揭发的动作,立时减缓了很多。
罪状被呈递进京,年羹尧最终被锁拿审问,但念其功劳,雍正爷并未对其施以极刑。
年羹尧被夺官削爵,贬为庶人,交其父年遐龄管束。其兄年希尧被贬官偏远地方,年羹尧的幕僚、家奴先后入狱典刑,家产充公,用以填补地方税银空缺,百姓欢欣鼓舞。
九月二十五,延禧宫
诗玥坐在榻上,听絮儿报“程太医来了”,等了半天,才见程斌脚步缓慢地进了屋门。
“微臣给娘娘请安。”
“快起来吧,你的伤都好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你?我问你师父,你师父总说你的伤不重,可我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诗玥一连说了一大串,程斌却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诗玥觉出不对劲来,又问了一句,“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程斌抿了抿唇角,微微垂下头道,“今天进宫,是来向娘娘辞行的。”
诗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微臣这一阵,想了很多。我是平民出身,进了太医院,侥幸让师父收了做徒弟。学了一身医术,却还没来得及回报乡里。宫廷虽好,用武之地却不多。我年前听了进京的同行讲,南方水患多,疫病多,百姓流离失所,大多无医可寻。我这一身本事,或许可以救很多人的命。我年后就一直在思量,却始终没能做决定。”
“那,你现在做好决定了?”诗玥脸孔有些发白,“你要走了?”
“是,”程斌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本想守护你一生。可是,我是一个大夫,我需要去守护更多的人。但是,若有一天你需要我,只要递个消息给我师父,无论我在多远的地方,我都一定会赶回来的!”
诗玥心里霎时空空的,眼泪顺着脸庞滑下,“你的伤,你的伤都好了吗?”
程斌摘下了帽子,在额头上方,有一道还有些发红的伤疤,“都好了。但我会记得它,会永远记得……”
程斌又向诗玥行了一礼,戴上了帽子,转身准备离去。
“如果我说——”
诗玥突然开了口,程斌脚下一顿。
“我想跟你一起走,”诗玥的嗓音微微颤抖着,“你还愿意吗?”
九月末,宁嫔娘娘突然病了。
熹妃和弘盼日日往延禧宫跑,却眼看着床上的人,脸色越来越苍白。
这一日,守在床前的太医,终于禁不住熹妃的追问,低叹着气,摇了摇头。
夜里,熹妃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守在了宁嫔的床前。
“你要好好安慰安慰弘盼。”
宁嫔握着熹妃的手,神色很平静,“我的病是积年累月下来的,跟他的事没关系。”
熹妃流着泪,点了点头。
宁嫔冲她笑笑,“你一贯是个直脾气的,但你其实也是最聪明的。万岁爷一切皆有主张,只要弘盼是个好孩子,日后总会有个好前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熹妃一张口,眼泪又止不住地掉。
“不要去跟皇后呛声,不要去争那些有的没的,”宁嫔的声音越发轻弱了,但嘴角却始终带着笑,“我无论到哪里,都会为你和弘盼祈福。你们日后,一定都是最有福气的。”
“是,”熹妃反握住宁嫔的手,沙哑着嗓子道,“姐姐,你累了,休息吧,我守着你。”
“嗯,”宁嫔弯了弯嘴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九月三十日,宁嫔逝世于延禧宫内。
雍正爷下旨,追封宁妃,葬礼同妃制。
十月初十,京郊一处偏僻的小道上
苏伟在一旁等了好一阵,一辆青灰油布的小车,缓缓驶了过来。
驾车的正是曾经的太医程斌,程斌跳下了车梁,向苏伟行了一礼,“这次多亏苏公公了,程斌在此谢过。”
“不必,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苏伟回了礼。
说话间,车门被人推开了,诗玥一身平常妇人的装扮,冲苏伟一笑。
“你们先聊着,我去打些水。”
程斌扶诗玥下了马车,借故走开了。
“不穿宫装了,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诗玥提着一个篮子,脚步轻快地到了苏伟跟前,“我们要先回程斌老家一趟,然后去江南找个地方,开家医馆。”
“银子够用吗?”苏伟最关心这个。
“够用了,宫里那位赏给了程斌好多,你又给我添了体己钱,开十家医馆都够了。”
诗玥眼睛亮亮的,还特意给苏伟晃晃她鼓鼓的荷包。
“你,都想好了?”苏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当然,”诗玥点点头,“你别以为我是感激他,才想嫁给他的。是他的淳朴、诚恳、善良,一点一点打动了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盼望见到他,慢慢超过了盼望见到你。”
“我本来也没什么好见的,”苏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你能自己选了这条路,我真的很高兴。”
“谢谢你,”诗玥敛住了嘴角的笑,定定地看着他,“我很幸运,这一世能遇到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也恰恰是你,让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了最好的结果。”
苏伟微微抿住嘴,压下了鼻梁的酸意,“以后,要好好的。”
“你也是。”
诗玥抹了一把眼角,低头从篮子里掏出一颗黄澄澄的柿子,塞到了苏伟手里。
“我祝你:往后余生,事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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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让年羹尧太惨,因为本文也没有把四爷逼到只能倚重年羹尧和隆科多的地步上,没那么倚重,自然也不会太过纵容,让他们走到非死不可的田地,当然也顾虑着年妃和年遐龄的面子。
我曾经想仔细刻画年羹尧和隆科多这两个人,但后来四爷的成长和小苏子对他的改变,我发现没啥刻画他俩的必要了。而且我也不想让四爷,再背上个飞鸟尽良弓藏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