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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巨大的声响轰然传出,两人所处的那方廊道陡然崩塌,无尽的烟尘散开,木屑与碎石激射而出,顿时在沿道的学舍门墙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场景一片狼藉。
“扑通……”
一道沉闷的落地声惊醒了恍惚中的外院弟子,众人望去,只见梁胖从滚滚烟尘中倒飞而出,仰面跌落到了庭院中空旷的青石板路面上,他的手中攥着只剩下一角布料的道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口中一颤一颤,如同打嗝一般发出止不住的声音,鲜血如同蜿蜒的溪流般从他的嘴角流出,顺着狼狈的圆润脸庞流下,在胸前的衣服上留下了朵朵红花。
“快去救梁胖师兄啊!”
先前那个第一位登上百阶石道的少年见状打呼道,他有些焦急地想挤开人群,去给梁胖施与援手。他叫余默存,是不久前才通过外院弟子的考核进入靖阜学府的,父母都是一介平民,但心地向善,余默存的为人在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也心存善意,刚正不阿,他从小到大都被父母告诫为人要至善才能心存远大,对于困苦之人能帮则帮,施与援手,也是为自己积累阴德。
但他此刻很奇怪,为什么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想上去帮助梁胖。梁胖是他进入靖阜学府后第一个认识的人,虽然梁胖不能说话,但余默存能感受到梁胖亦是一个非常善良厚实的人,在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都是梁胖带着他去熟悉靖阜学府外院的一切,因为梁胖自己不能说话,又担心他看不动自己手中比划的意思,梁胖出门都随身带着纸笔,只要余默存哪里有疑惑,梁胖都会非常有耐心地在纸上一笔一划跟向他解释道来。
“你新来的吧?知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余默存只听得他身旁的一个弟子轻声说道,他随那个弟子所指之处望去,只见浓烟滚滚之处,一尘不染的林曲白脸色阴沉地缓步向半昏迷状态的梁胖走去,他面容带煞,目光扫过众多外院弟子,一股睥睨之气压的修为较低的弟子连连退去。
“这不就是内门弟子么?内门的道袍我也见过的。”余默存不解道。
“哪是那么简单的内门弟子啊,这可是府榜十三的林曲白,洞陵城林家的二公子,是极其有势力又有实力的内门子弟!这林曲白向来和顾安是死对头,顾安是谁你总知道吧?五年前他刚到靖阜便一刀让林曲白在床榻上躺了三个月,这种耻辱哪是一个世家公子能忍受的啊。梁胖平日里跟顾安走的极近,大家暗地里都叫梁胖为顾安的看门狗,眼下肯定是这只看门狗和林曲白有了冲突,若是有人现在贸然上去救梁胖,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你懂不懂?平白得罪林曲白不说还可能会被痛打一顿,这种不划算的事谁会去干啊……”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余默存闷声问道:“梁胖师兄的如此惨状肯定是伤及五脏六腑了,若是再不救治,恐怕修行路上都会落下病根!”
“急什么……顾安都没冒头,人家老大都不着急,你一个外人瞎嚷嚷什么?!你给我闭嘴,小心林曲白嫌你聒噪揪你出去打一顿!走开走开,想送死也别拉上我!”
余默存此时顿觉自己的正义观在受到狠狠地冲击,大家都是同门,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呢?大家都是外院弟子,被内门弟子欺负到头上都只会忍气吞声?难道有势力就可以不顾他人生死为所欲为?难道有身份就代表生而为人你就高我们一等?更可悲的是为什么没有人反抗这一切?一个两个连站出来的胆气都没有!逆来顺受,怕风怯雨,我辈修道之人,若如此贪生怕死,如何有资格追求无上大道?!
“……这没有道理……”余默存不禁低声喃喃道。
他身旁之人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余默存眼中陡然精芒一闪,随即大声喝道:
“这没有道理!”
如同惊雷的声音在众弟子的人群中炸响,余默存神色炯炯,一股悍然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围在他周围的外院弟子看见他便如同见了鬼般纷纷避开,余默存步履稳健,从容不迫地从人群中走出,在林曲白诧异的注视下走到了半昏迷的梁胖身前。
少年小小的身躯在此时便如同一座大山般横亘在梁胖与林曲白之间,余默存目光认真地望着林曲白,冷声道:“我说,这没有道理!”
林曲白闻言不由觉得一阵好笑,他看着身前这个一脸不屈的少年,缓步走到他面前,余默存顿时觉得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自己,但他没有退却一步。少年倔强地抬起头望着神色讥讽的林曲白,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有多强大,但他不能后退,他后退一步,梁胖师兄就会危险一份,他虽然实力低微,但他有一颗强大、勇敢的心。
少年不卑不亢地姿态在此时却让袖手旁观的众弟子忽然觉得他是那么的一身正气浩然,纵使他仰望着比他强大很多的对手,但给人的感觉便是你相信他能翻越那座高山。
林曲白居高临下地漠视着他身前的这个少年,目光淡然,冷声道:
“道理是用拳头打出来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你见过苍鹰会跟蚂蚁讲道理么?自古不会,以后也不会,既然如此,面对你们这群低贱的蝼蚁,我林曲白……何须要与你们讲道理?!”
“因为你本来就没道理。”
余默存目光炯炯地望着林曲白不断阴沉下来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
“苍鹰不与蚂蚁讲道理,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同宗,苍鹰不与蚂蚁讲道理,是因为它们不可能沟通,你不与我讲道理,只是因为你觉得你自己就是道理,而我要与你讲的道理,就是关乎真正对错的道理!”
“不讲道理的人喜欢用拳头解决麻烦,再听命于拳头更硬的人驱使,拳头是浸满鲜血的刀剑,更是居高临下的权利,。”
“但存有道理的人却依然要发出声响,因为生而为人的过程就是探索真知,寻求真理,而道理,就代表着真实!”
余默存目光坚毅,他看着林曲白,沉声道:
“或许懂得道理越多,就越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我现在有一肚子难平的道理,却偏要和这你讲上一讲!”
“外院七舍余默存,请指教!”
林曲白目光渐冷,心中怒火难遏,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事关顾安,便一个两个都胆敢忤逆他的意志,他要让把这些眼中钉通通拔掉,他要让这些人在他的意志下臣服!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尝试一下,用拳头讲的道理,究竟有多大!”
林曲白见状,却是冷笑一声,当即手掌一翻,只见得便是有着强盛的雷光升腾起来。
“讲道理?做梦吧!”
他骤然抬手,无尽的雷光顿时在其手中暴涨,电流跃动,狂暴之力令得身体周围震颤,旋即手掌一握,拳头便是带着凌厉的雷电之力,一拳对着余默存的脸庞砸了过去。
“要出事了!”
姗姗而来的上官御千和厉末北望向庭院内,狂暴的气息惊起一阵强风横吹干秃的树木,御雷法的威力作为内门弟子的上官御千不可能不知道有多大,眼下林曲白当真不分轻重便用如此杀招,那个外院弟子就算不死,今生亦大道无望了。
就在上官御千想上前阻止之时,厉末北却是伸手拦住了他。
“厉兄?是为何意?”
厉末北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
“……他来了。”
“……嗯?”
上官御千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的视线顺着厉末北目光的方向望去,下一刻,一直以来都散漫的目光却是骤然凝重起来。
庭院中,余默存望着那快速掠过的雷霆之拳,却是根本来不及抵挡,一丝麻痹之意已经传到他的肌肤上来了,修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他只能够看着那拳头在眼睛中急速放大,然后认命般地闭上眼睛,心里不由长叹一声。
爹、娘,孩儿不孝,但,我不悔……
“嘶……”
而在他完全放弃抵抗的时候,他似乎是听见身后众多的外院弟子中传来了道道的惊呼吸气声,然后有着一道闷声在面前响起,一股刺刺麻麻的感觉将他的脸上的脸毛顿时立起,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他在疑惑中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然后便是愣了下来。
只见得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不知何时从他的身后探了出来,余默存能清晰地看见手掌上的纹路,在这只手掌的中指上,还盘着一只通体雪白巧夺天工般的戒指,此时那只手掌上升腾者淡淡的寒气,余默存的呼气与其接触之时,宛如盛开了一朵朵精致的冰花。
“你很不错。”
余默存扭头看去,只见在其后方的,是一位面容似沐冬雪的少年,长眉若柳,目含春冬,挺鼻薄唇,面如美瓷,只见他微微抬眼,望向脸色阴晴不定的林曲白,唇齿微动,冷淡的声音响起,肃杀如刀锋的冷意顿时弥漫四周。
“拳头大就是道理?那要不要我给你讲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