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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娘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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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秦普随吴荣上得吴府管工,且说秦普因患病蹊跷,期间一再不让声张,恐亲友知道,但仍有一人还是知道了,这人乃秦普娘舅,因秦普娘舅毎隔个十天半月都要来秦普家一次,于是便知得了秦普生病之事。

    亲娘舅亲外甥,亲劲自没的说,见一向生龙活虎般的外甥,躺卧于床,舅舅又是心疼,又是焦虑,如此这般,连连来探望了秦普几次,不时地问好了没有,好个怎样了?又在其它方面问长问短,问寒问暖,很是关切。期间也因再次目睹了秦家人丁稀少、庭院冷落而秦普身患疾病,母亲老不更事,走不到跟前,秦普身边竞没有挚亲贴心的亲人,而不胜唏嘘,不禁深为秦普年少丧妻,鳏寡孤独,而不安不忍。

    原来秦普这娘舅,姓冯,乃莒州府三里之外冯家庄的冯员外,系秦老太嫡亲的唯一胞弟,秦普对他,堪比父亲,一来因秦普自小死了父亲,冯员外心疼家姐,没得也就疼爱外甥。二来还是因了秦普自小死了父亲,见家姐溺爱成性,生怕这世家子,不长进,毁了家业,坑了他母,不得不时时对他进行管教。

    那秦普之父刚去世时,秦普才不过五、六岁,好不的孤儿寡母,秦老太一向管不得家事,丈夫没了,便没了主心骨,如天塌地陷了一般,家中一应内外举措,少不的靠娘家兄弟来打理,所以那秦普娘舅自秦普小时即来管家,不觉已管了二十来年,及至近年来,秦普逐渐长大,得以顶天立地,支撑门庭,才渐来得少了,不过仍要十天半月来上一回,以见见家姐、见见外甥,说说话。

    这冯员外,管理家姐的家事,向来格外地上心,别说趁秦普年小,秦母不更事,少不得会坑坑蒙拐骗秦家多少了,那冯员外却通没有丝毫的非份邪念之想,只一心一意地对秦家进行扶持。其实,冯员外在冯家庄也自有良田百亩,是个几代传承的乡绅,日子过得非常殷实而富足。早年,冯员外胞姐嫁与秦尚书的后人时,秦家即已开始没落了,然冯员外眼中,秦家的风范和作派,虽不再堆金砌玉,但仍是他乡绅人家纵金堆玉砌也做不来的,因而对官宦门庭的秦家有着无以言说的渴羡和爱慕,尤以对秦普父亲,即冯员外姐夫,充满了崇敬之情,冯员外之所以能这样地无私对待秦家,也因如此。

    冯员外这一生,有三男两女,费尽了心血,一心只望三男在功名上有所出息,以好改变门庭,就象秦家那样,怎耐三男皆资质粗鲁,难成正器,不觉就对自家儿子们失去了希望。

    而在冯员外眼中长大的外甥,却一直直地聪明伶俐,又机智潇洒,似乎样样都较自家儿子好,亲娘舅没的一点儿偏向,相反,却是他这方面只剩下的丁点儿安慰,没的,好不的欢喜,甚是希冀着有朝一日,秦家因了秦普的出息得以能重新振作。但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原来,秦普虽有资质,读书也好,却不喜功名,这是世家子的通病,你道他说什么,他说他家前代祖宗,皆位列公门,一生没得为天下苍生,却不免为名位和权利而急急巴巴、营营逐逐,更有江湖庙堂远近的战战兢兢,忧馋畏叽永时的小心翼翼,得势时,趋炎的压脊挨肩,附势的吮痈舐痔,待得失势,却又有人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不免祸及族亲,满门遭殃,好不的险恶,所以他不以功名为重,虽也读书识文,又吟诗作赋,只为陶情冶性,蓄养风流,虽也打拳练腿,又修身习武,只为强筋壮骨,康神健精。

    冯员外听得外甥的一番理论,惊的目瞪口呆,猛一听很有道理,俗话俚语中也不断有这种理论,但终究认为那是做不得官的人的自我安慰,同狐狸吃不到葡萄怪葡萄酸是一样道理,君不见尘世之上人人皆热衷于功名仕途,可见做官才最为正统高尚,那做官纵有一千个差也抵不住万般的好,对于这么好的材料,却不走功名之路,甚觉可惜,继而又甚觉可恼,认为这是不求上进,仿若暴殄天物。

    但任你千说万说,人家自有人家的铁主张,你耐他如何,就是自家亲生儿子,他不照你所指的阳关道走,偏走他的独木桥,你也没撤,冯员外好不的恨铁不成钢。

    冯员外没有办法,后来就宽慰自己,感叹世间,各人路各人走,各人命各人使,且听从造化吧。

    冯员外何以要如此苦口婆心对待秦普呢?

    原来,这冯员外,自己也莫明其妙地承认,不知是基于对家姐孤儿寡母的深切爱怜,亦或是对外甥家族的倾心爱慕,任什么时候看着外甥秦普都比看着儿子顺眼,那外甥自小就聪明乖巧,长相举止是他们家几个土包子根本修练不来的,他看着外甥一步步从娇憨的婴儿、懵懂娃娃、机敏少年,长成到威威武武潇潇洒洒的青年,无时不充满对外甥的喜爱,总认为这外甥乃天下第一、乃人上之人,定要出类拔萃,做风光不凡之事,不曾想,外甥对此竞不屑一顾。

    唉!真乃皇帝不急太监急。

    话说回来,除却以上,舅舅对秦普并没有任何不满之处,眼见他见识非凡,孝顺仁厚,并没有世家子弟浮浪习气,舅舅甚是放心喜爱,甚于喜爱自家的儿子,以至于出门在外,不提自家儿子,逢人便说他外甥秦普怎么怎么,甚觉光彩,没的对外甥的一切都充满了热情。

    当年,秦普大婚,娶得是大名鼎鼎的北莒州吴家之女,当拜了天地,再拜高堂之时,那秦普父亲已是过早过世,却是将个灵魂附在了冯员外的身上,一时间,冯员外腰也挺直,腿也灵活,声嗓爽润,说话文雅,举止潇洒,威威武武中略带文质彬彬、洵洵儒雅,所有人都看出了老秦大官人回来了,冯员外却是一点儿知觉也没有,竞端端地和胞姐秦老太坐在一起,以接受秦普的跪拜,众人劝说却不起,又连说“我儿大婚,我怎坐不得此地”,语意中非常急切,众人皆明白是个什么意思,那秦普与媳妇自是规规矩矩地朝着冯员外和秦老太做了高堂之拜,并唤“爹“娘”,只听得冯员外朗朗一笑,便不再言语了,之后当再拜到舅父时,冯员外已不省人事。那冯员外在家迷迷瞪瞪躺了两天,才恢复他的原状,人问他这几天做甚去了,他说依稀见了姐夫,姐夫无端让他歇会儿,又说他管教普儿辛苦了,并报拳向他表示感谢,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那么,到现在冯员外自是知道了一切,按说这种鬼魂附身的事,天下并不稀罕,都说被附者将会遭厄运,冯员外却自感一切良好,并迫想再见着姐夫一次。

    冯员外初见秦普患病时,秦普已卧床躺了三、四天了,问看得何医生,吃的何药,竞是没有看医生,没吃药,在家挺着,没的大怒,责问家人,家人说是秦普不让找医生的,冯员外怪秦普自顾自的自撑,道“你道你的命是你一个人的么?”,也不与秦普理论,就不声不响,擅作主张地自请了莒州府最有名的小马太医来给秦普看病,那小马太医乃宫中马太医的后人,把脉一向极高明的。秦普见来了小马太医,心里知是舅舅请的,只怪舅舅多事,但情知舅舅是为了自己,也不便发作。

    小马太医观秦普神色,又查秦普脉相,很快便有了了断,这是很显然的纵欲相,精气不固,肾气亏,元气伤损,但那脉相的紊乱却与寻常纵欲又有所不同,不觉一惊,甚是怪异,遂想起了传说中的兽兽,又观秦普的长相,人虽是病中,也端的好不好斯文俊雅与体面,真不敢相信,这样的郎官会做出什么有背天伦之举。

    小马太医一阵沉思,先是没说什么,只狠狠开了些调解阴阳的药,而后嘱咐秦普一月内忌床事,听得秦普与冯员外俱是一凛。

    送走了小马太医,冯员外想外甥一年来孤鳏寡居,何来床事,莫非上的勾栏,与妓者有了牵扯,如真有了这种勾且,莫说伤了身体,还败了秦门又是世代官宦又是世代书香的家风,再就是败了祖宗给他剩下的那点家业,谁人不知,那烟花院乃吃人的无底洞,这外甥竞走上了歪门邪道不成,想到此,冯员外的心乱了。

    而秦普听了小马太医之言,却越发想起了南山上的女郎,女郎说“欢爱已有违天理,恐对你有亏损,不可常在一起,那样会害了你”。难道是真的?只可惜,那是个多么美好的女郎啊。

    冯员外又想,也难怪,外甥正少壮年级,难旷的滋味,自是没的说,不觉暗下心思,得尽快再为外甥寻房媳妇。

    秦普自恨自己生病,惹得是是非非,兴师动众,另一方面,又坚持自己没病,没的躺在床上象有病似的,惹得以上种种,于是就干脆离开了床,象没病时那样,每日里早睡早起,打拳练武,只是不出家门。

    不知是服了小马太医之药,亦或是身体得到了锻炼,几日之后,秦普的身体竞有了一定的好转,精神也得到了恢复,神采好不的爽爽奕奕,很快一切就如初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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