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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冷冽的海风吹拂过海面,从东面升起的太阳照耀在路易斯的脸上,这一冷一热的交叠让路易斯脸上一阵颤抖。他的身上除了绿军装外,还披着一件厚重的黑色熊皮披风,这是艾丽卡特意为他挑的一件礼物,他感受着这份温暖,又裹紧了几分。
艾丽卡给每个人都挑了一份礼物,霍尔藤收到的是一件绣着碎花图案的长裙,安娜娜西亚得到了一条淡红色的连衣裙,林奇和亚人武士们则各得到了一身结实的浅灰色长裙。
不过她自己嘛……那一马车的东西,全都是她给自己买的。这个姑娘在购物的时候对钱的价值完全没有概念,和跟路易斯做买卖的时候简直是判若两人。路易斯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大概有钱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你起的真早呢。”
安娜娜西亚披着鹿皮披风,走到了他身边,双手扶着船舷,眺望着海面说道。
路易斯回头看了看,见只有安娜一个人,便笑了起来:“那当然了,让我猜猜,艾丽卡一定还在睡觉吧?”
安娜点了点头:“大小姐要多睡会,才好长身体呢,不然就会像我一样,矮矮小小的。”
“那你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反正她也要下午才会醒,你也不用这么早起来吧?”
路易斯好奇的问道。他一直不太明白仆人的职责,所以哪怕有了杰西卡这个自愿的女仆,他也没有让她忙活什么事情,不过杰西卡自己倒是不愿意这样,所以哪怕路易斯不命令她,她也会尽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打扫房间、做饭和监督建造新房子之类的。
自己不告而别的离开了杰西卡,她一定会有些难过吧。
安娜抬起了头,耳朵一抖一抖的,注视着路易斯的眼睛:“大小姐救过我一家人的命,所以一切都是我想这样做才这样做的。和她比起来,我就是路边的一棵小草,我所有能做的事情就是紧紧跟在她身边,用我所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尽力帮助她。”
路易斯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以前只感觉安娜很怕艾丽卡,却不知道这主仆二人还有这样的故事。他又问道:“所以那是怎样的一件事?”
安娜沉思了片刻,把往事从脑海中提取了出来,缓缓开口。
“我的母亲,萨那·亚乐维是一位医生,我的父亲毕吕·亚乐维是一个行游商人,从我有记忆起,我和妹妹克里斯嘉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那时候我们在蛇州和猫兔州之间跑来跑去,父亲要卖货物,母亲就每到一地去给人看病,日子倒也好过……”
听着安娜的叙述,路易斯的思绪也跟着她飘向了三年前,列瓦宁家领地发生的那次战斗。
“安娜!看好你妹妹,不要出来!”萨那大喊道。
她漂亮的红色长发在风中飘扬着,棕色的眼睛略微有些慌乱,但又很快镇定下来,她是安娜娜西亚和克里斯嘉的母亲,她在这种时候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丈夫已经骑着马和其他男人一起去勇敢的迎击来袭的敌人了,现在两个女孩唯一可以指望人的就只剩她自己了。
年仅十一岁的安娜娜西亚怀中紧抱着妹妹克里斯嘉,躲在马车底下完全不敢乱动。远处密集的马蹄声和身下传来的震动让她惊慌不已。
“龙母龙母,求求您救救我们吧!”她轻声祈祷道,克里斯嘉也跟着她一起念着。
“噌!”的一声,一支箭插在了马车上,紧接着就是一匹马摔在了安娜面前的地上。
“啊,是帕丽特……爸爸!”安娜停下了祈祷,大叫道。萨那猛的跑了出去,背起摔在地上的毕吕就往马车跑。毕吕身上的皮甲满是划痕,黑红的血液从里面渗了出来,他被萨那平放在了地上,痛苦的叫嚷了起来。
萨那看着安娜,冷静的命令道:“克里斯嘉给我在地上趴好,安娜,毕吕受伤了,我要救他,你去把装止血药的大瓦罐拿来,快!”
听到母亲的命令,安娜不敢迟疑,马上从马车底下爬了出来,开始翻找起货厢里面的东西来。萨那揭开了丈夫身上的皮甲和衣服,醒目的伤痕就暴露在了空气中。安娜递过药罐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父亲的样子,一下就被吓到了。三道刀伤虽然不是很深,但还是非常吓人,而且还在不断的流出血来。
萨那揭开药罐的盖子,直接用手捧了一掌心的黑绿色药膏,敷在丈夫的刀伤上。这是她调配的外伤用的药膏,主要是用来止血的,不过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用手直接接触了药品以后,这一罐价值不菲的草药就算是废了。但她没有在意药物,而是仔细的看着毕吕的反应。亚人的身体素质很好,受了伤之后的恢复速度比人类快得多,不过遇到大量失血也还是会很危险的。
在敷过药膏之后,毕吕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清凉的药膏让他暂时摆脱了疼痛。他看着可爱的女儿们,心痛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安娜娜西亚,克里斯嘉,萨那……你们跟着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却……”
萨那轻轻捋了捋毕吕额头前汗湿的头发,微笑着说道:“没有关系,亲爱的,现在翻个身,我要给你背上擦药。”
“其他人……他们呢?”毕吕把背部露了出来,有些紧张的问道。
萨那摇了摇头,她能听得出来战场上的惨叫、弓箭的破空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不过那些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这也就说明抵抗正在越来越微弱……当然,肯定是商队抵抗正在被削弱。
一个蒙着脸的盗匪快速的骑马跑过车阵附近,拽着一颗人头的头发,丢进了车阵里,顿时就有女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想也不用想就能知道,那肯定是她的家人,可能是丈夫,也可能是孩子——现在只剩一个脑袋了。
“安娜,看好你爸爸,我去治疗一下其他人。”萨那拿起了药罐,在这个时候,她作为一个医生,能够一定程度上稳定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
天慢慢黑了下来,车阵里没有点起油灯或是火把,这让对方进退两难。进攻的话,举着火把的他们会被车阵里的人用弓箭集火,而且夜间视力不佳的一些族群的亚人也有可能在黑暗中被绊倒马匹。而且由于车阵内没有灯火,即使是放箭也很难找到目标,但如果这时候撤退的话,他们又实在是不甘心。
就在围攻的匪徒进退两难的时候,一支部队出现在了他们附近。
“大小姐,请你赶紧跟着林奇离开这儿,事发偶然,夜间作战很容易造成误伤!”一身锁甲的壮硕骑兵队长对骑在马背上的艾丽卡说道。
不过年幼的艾丽卡并不打算接受他的建议,她不容置疑的说道:“父亲和哥哥们不在,我就是你的统帅,我不可能抛弃部下独自离开,你现在听好了,前方的侦查骑士们已经报告了敌人的情况,对方仅有二十六人,体力与马力均已不支,我们只需要一个冲锋就能击败他们。”
骑兵队长皱起了眉头,把脖子后面的锁甲拉到了头上:“既然大小姐心意已决,您的忠实部下瓦伊纳摩·波乌达和所有骑士都将誓死保护您。”
艾丽卡微笑着看着这些眼中冒着绿光的狼人骑士们,大笑起来,拔出了驮马背上的骑枪,命令道:“侍从留守看好马匹!所有骑士们,跟我冲!”
狼人骑兵队所有的骑士都全副武装,举起了骑枪,向着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的盗匪们冲了过去。夜间视力较好的盗匪都被派去围攻车阵了,所以聚在一起的这些亚人盗匪基本都是些在夜晚看不清东西的族群,他们惊慌失措的听着隆隆作响的马蹄声,四处张望,可惜艾丽卡的骑兵队在夜间作战是不需要火把的,只要天空中有星光,他们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就如同在演练场上刺击稻草人一般,冲在最前方的艾丽卡轻松的刺死了一个乱跑的盗匪,她丢掉已经折断的骑枪,和已经完成突刺,与敌人脱离接触的其他骑士汇聚到一起,从马鞍袋里抽出一柄新的骑枪,仔细观察着现在的战况。
一击脱离的战斗结束的干脆利落,聚在一起的盗匪一下被刺死踩死了十几个,剩下的包围车阵的敌人大多也望风而逃了,艾丽卡看了骑兵队长瓦伊纳摩一眼,笑着说道:“这些不堪一击的匪徒,根本就伤不到我分毫。”
瓦伊纳摩点了点头:“那么,部下带着一半骑士去追击,请大小姐保重。”
艾丽卡扬了扬手:“去吧去吧,太远的就不要追了,在这里汇合。”
骑士中分出了一半,又散开成好几个小队,各自追击往不同方向逃窜的盗匪了。艾丽卡朝着车阵方向点了点头,她身边的林奇就高声喊道:“我们是列瓦宁边境伯家的三小姐,艾丽卡·列瓦宁小姐的骑兵队,你们现在已经安全了!让我们过来,不要攻击!”
被围困在车阵中的亚人们大喜过望,点燃了灯火迎接这支救援队伍的到来。艾丽卡跟在先导骑士后面,大摇大摆的骑进了车阵,看着乱糟糟的一切,摇了摇头。
不过忽然之间,她的感知就告诉她有个人正在偷偷看向自己,她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抱着妹妹的小女孩。她的眼神里满是大大的疑惑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的情绪,艾丽卡还从未在其他人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
“嘿,少女,你这是怎么了?”
艾丽卡看着她身上的满是尘土的衣裳,好奇的问道。萨那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艾丽卡行了个礼,说道:“尊敬的子爵小姐,感谢您救了我们,她俩是我的女儿,大的叫安娜娜西亚,小的叫克里斯嘉。”
艾丽卡笑了笑:“两种水果吗?有意思,我看你的大女儿很顺眼,如果她愿意成为我的侍女,就到坦帕雷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