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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的出现在预料之中,可以说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甚至包括先前对此不太确定的陆汀汀。她虽然怀疑李卓能不能打个飞机来找她,但如果考虑到他们这一大一小敢于挑战斯蒂芬森家族这样的对手,实力总不能相差太多。
所以当李卓赶在十分凑巧的时间出现在大家面前,帮陆汀汀解了围,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愉悦的。当然,埃文·斯蒂芬森的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之所以没有气急败坏,完全是因为从另外一个层面来说,这场游戏变得更有意思了。
尤其是当他看见约瑟夫·布朗森也跟在李卓后面跳下直升机的时候。
卫子昭的心情很糟。他本来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现在却连续飞行了二十多个小时来到这个什么鬼海岛,他有些晕机,飞机餐也很难吃,他很不高兴,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所以下飞机之后,卫子昭的眼神就一直凌厉地射向陆汀汀,可惜陆汀汀没法回应他,因为她一直望着李卓。
说来陆汀汀与李卓相识不到一个月,却是这三年来除了安菲菲外,让她感觉最为熟悉的人。陆汀汀当然不会承认这主要是因为李卓的好厨艺,但他们分别两天,此时此地再见面,陆汀汀就有一种见到熟人的安心。
李卓径直走到陆汀汀身旁,微微低头打量她,轻声地问:“还好吗?”
陆汀汀点头,嗯了一声。这时走近了看,她忽然觉得李卓有些不一样,待想了想,发现李卓脸上似乎经年不变的那种淡淡微笑,消失了。
李卓站在陆汀汀身边,望向埃文·斯蒂芬森,用英文说道:“斯蒂芬森先生,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两位话事人就凑去边上谈话,卫子昭十分自然地坐到长桌旁,大嚼烤牛肉,时不时瞪一眼对面的陆汀汀。
然后卫子昭就看见陆汀汀冲他笑了。
卫子昭一惊,手里握着的烤串差点儿脱手。
这个女人在笑什么啊,笑得那么亲切,仿佛他们是什么熟人一样。卫子昭心里大声的吐槽:谁跟你熟了,我们不熟,完全不熟!
陆汀汀觉得卫子昭很可爱,虽然年纪不算小了,看起来却只是个十分漂亮的大男孩。高高的个头,行为却总像小孩子,就好比现在这样一边奋力吃肉一边还要花功夫瞪他。
好像护食的小狗啊。
于是陆汀汀笑得更慈祥了。
卫子昭被她笑得食不下咽,陆汀汀于是转头望向那边说话的两个人,李卓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西服长裤,外套搭在手臂上。埃文的表情也少了许多不正经,只是站立的姿态仍旧歪歪斜斜的。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会不会达成什么协议,然后只要她把项链交出去就好,不用再烦恼交给哪一边,让他们自己去争吧。
陆汀汀漫无目的的想着,没过多久,那两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埃文·斯蒂芬森张开手臂说道:“well,欢迎新客人,虽然我并没邀请你们。然后我想今天已经有些晚了,所以让我们先休息,明天再讨论麻烦的事情吧。”
说完,也不管别人的反应,自己率先走了。接着是周皓,他很有礼貌地冲大家微笑道别,转身朝别墅走去。卫子昭则在跟李卓交谈后,由侍者领着去房间。李晖一直在隐晦地打量李卓,以及陆汀汀望向李卓的神情,他有些犹豫,等到确认陆汀汀的视线一刻也没有投向他之后,李晖也黯然离去。
夜晚的沙滩边只剩下陆汀汀和李卓。
喧闹之后的海滩格外安静,微风拂面,海浪轻响,夜的香气四处散逸,灼热的沙也缓缓冷却,陆汀汀起身走到平台下面的沙滩上,光着脚,慢慢走向远处。
李卓望着她,也跟了上去。
他们静静走了一段,远离了别墅区的灯光,只有阴暗的树影笼罩四周,然后陆汀汀停下来,转过身,望着李卓。
“我想,你飞了这么远过来,应该是有话要说。”
“是。”
“哦,所以,现在我们置身一座私人小岛上,身边没有其他人,你可以说了。”
李卓笑了一下,道:“我以为,你会生气。”
陆汀汀微微瞪大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在生气。”
李卓又笑了,道:“你应该生气的。”
陆汀汀眉间忍不住打了一个褶皱,心道:这什么人啊,真想不开。
“好吧,不管我有没有生气,你似乎都欠我一个解释。”
“是的,陆小姐,我为此前所有的欺瞒,以及给你带来的所有困扰和麻烦,向你诚挚的表达歉意。对不起。”
很有诚意。可是陆汀汀之前就没有生气,所以这时候听到也不觉得有什么,只好无所谓地耸肩,道:“好吧,我接受。只是,或许你还是应该解释一下,整件事现在都变得很奇怪,我其实并不肯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
李卓做出肯定的回应,但之后似乎有些犹豫应该怎么开始。他把外套换了手臂,手指拨过头发,道:“我做事情的坏习惯,是在真正实行之前试图完成万全的调查和准备,确保任何细节万无一失。因此在地铁事件发生之前,我对陆小姐进行了详细的调查。”
陆汀汀面无表情,任何人听到自己被人摸个底掉都会感到不愉快,但这也就解释了李卓那段时间的各种表现,如何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包括衣着、口味和其他方面。
“根据当时掌握的情况,我认为无法以通常的方式达成我们的目的,即以某样陆小姐想要的东西,或者实现陆小姐的某个愿望,交换那条项链。”
“因此我追查了有关那条项链的其他因素,找到周皓。碰巧那时候他遇到了一些麻烦,是我能力所及可以帮忙的,因而便有了这个迂回达成目标的计划。”
看见陆汀汀满脸的不以为然,李卓苦笑,道:“如果我知道陆小姐只需要,嗯,每天在固定时间用餐就很满足的话,相信我,我也不会选择这么麻烦的计划。”
“是啊,我很好打发的。不过如果你真的提出这种条件的话,我也得好好想想。你要明白给人当厨子养刁了她的胃,再甩手走人,其实是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李卓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陆汀汀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句话有点儿,怪怪的。不甩手走人的话,难道当一辈子厨子吗,那成什么了。
陆汀汀于是咳了一声,道:“总之,现在真相大白,我也并不怪你,所以问题只剩下一个,这个项链,到底给谁。”
刚才陆汀汀一直把项链握在手里,握得微微出汗,这时便拎着链子伸出手臂,那颗石头微微晃动着,展现在李卓面前。
这是一颗欧泊宝石。银色的细链衬着银色的掐丝底座,乳白色微微透明的底色加上星空般的变彩,浑然天成。这样的品质不是欧泊中最名贵的品种,乍一看也瞧不出有其他特殊之处,充其量只是一块美丽的石头。
李卓伸手:“我可以仔细看看吗?”
陆汀汀毫不犹豫地把手头放到他手上,道:“看过之后如果决定留着,说不定我还应该感谢你。刚才斯蒂芬森盯着这块石头的样子,我真希望他不用那么忍耐,直接抢走算了。”
李卓又笑,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那颗石头。
乳白色带着点点星彩的石头。无论怎么看,只有这样而已。
李卓又检查了项链的底座,背面以及嵌合的部分,同样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他把石头还回去的时候,看出陆汀汀的不情愿,嘴角微微上扬,道:“这件事现在又增添了一些变数,所以暂时,这颗宝石还是由陆小姐保管最好。”
陆汀汀噘着嘴拿回宝石,听见这话忍不住瞪大眼,道:“变数?什么变数,我现在还没把事情完全搞清楚啊。”
“陆小姐是这样的——”
“那个,你能不能别叫我陆小姐啊,听着很奇怪,我们又不是同事或者商业伙伴什么的。”
这下李卓愣住了,似乎没料到陆汀汀会忽然提出这件事,他犹豫了下,道:“那我直呼陆小姐——汀汀,这个名字可以吗?”
陆汀汀点头,然后就听李卓继续说道:“在发现联系不上你之前,我先注意到周皓的失踪。之后除了安排飞行的事,我开始调查斯蒂芬森如何发现周皓的存在。借由这条路径,我发现了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一些问题。”
“刚刚获得的资料表明,周皓的背景远比我所知道的更为复杂。斯蒂芬森发现了一些有关他刚到美国时的怪事,我则借由国内的一些渠道,发现他在大学之前的履历一片空白,户籍之类的资料都是伪造的。”
正像前面说过的,陆汀汀与周皓并不熟悉,但是当李卓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是感到非常吃惊,甚至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怪事,什么怪事?假户籍又是怎么回事?
“鉴于之前的失误就是因为疏忽大意,暂时不宜妄下结论,我需要一些时间收集更多资料。但周皓的身份和目的必须重新评估,石头不能再放在他手上。”
“可是,”陆汀汀这时终于能够开口,“项链是周叔叔主动给我的,我当时甚至没有开口要。如果他确实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说了什么?”
“说到项链应该交给谁,周叔叔问我的意见,我就说干脆毁掉算了……呃,我就是随便说说……”
陆汀汀有些心虚,但李卓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笑着说道:“或许,那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当他考虑周皓交出项链的动机,却也没有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默默想了一阵,陆汀汀觉得树林那边吹来的风略微有些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李卓便把手中的西装外套递过去,陆汀汀下意识地接过来披在身上,接着就后悔不迭。
好热。
陆汀汀捂着汗继续思考,道:“我当时觉得,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就是周叔叔确实想知道我会做出哪种选择。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的选择,嗯,会比较重要的感觉……嗯,我想这一切应该都是错觉。”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解释。经过漫长的时间,无数人不停寻找的这颗宝石,当它最终出现在你身上,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种特殊的机缘。而这种特殊的机缘,或许还会引起其他变化。”
陆汀汀露出悚然的表情:“你不要吓我,我跟它没什么机缘。严格来说它是我妈妈的,在周皓提出来之前一直躺在锁着的那间房里吃土。”
李卓又笑:“不用担心,石头带来的机缘不一定是坏事。这一点,我想你也有些体会。”
陆汀汀望着李卓的笑容,忽然就听懂他的意思。
是啊,他们的相遇,她能够从黑暗的世界中走出来,不都是因为这块石头嘛。
这一切对于陆汀汀来说,当然不是坏事。
当然,这些好的方面同样无法抵消石头带来的麻烦。
西装外套越来越热,陆汀汀决定不再忍耐,尽量从容地把外套取下来顺手挂在手臂上,道:“我们往回走吧,你也飞了一天,今晚先休息,其他的明天再说。”
李卓点头答应,两人一起往回走。李卓看到那件外套被她抱在细瘦的手臂上,很不协调的感觉,便伸手拿了回去。当他靠近时,淡淡的气息合着人类身体的热度一起笼罩过来,陆汀汀忍不住僵了一下。
李卓没有注意到,拿过外套继续往前走,陆汀汀愣了下也赶忙跟上,心里却忽然不再安静。
她刚才那是怎么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无话走回刚才的平台,还有一位侍者正在安静地等待,等到他们走近后,李卓道:“我希望能够住在这位女士附近的房间。”
陆汀汀的心忽然就急跳了一下,她忍不住捂住胸口,心里仍旧浮动着方才那个疑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侍者恭敬地躬身,然后领着两人往屋内走。李卓回头望着陆汀汀,露出最让她熟悉的那种笑容,道。
“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