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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苏禾便常来怡福堂,有时也给温定柔送些坊间流传的净本小说,一来二去的二人也便相熟了一些,只是温定柔一直记着大老太太和嬷嬷的教诲,从不私下见苏禾,苏禾给她什么她也都叫大老太太知道,所以二人的关系却依旧不温不热的。
这样过了几个月,自宫里传来贵妃太子南行的旨意之后,苏侯爷便带了母亲妻子儿女先往南陵来了,接待贵妃和太子是件大事,虽说圣旨中不叫大兴土木,但集思堂自当年接待过尚为太子的皇上后,便一直封存着,虽有人年年打扫维持,但为了不辱皇家体面,这些年集思堂中从未住过人,这一次必然也是要好好修整一番才可接驾。而此事自然要由苏侯爷亲自主持才方显郑重。
如此又过了半月,苏家自京城而来的几艏大船已在南陵地界的码头靠了岸,花了几天才将几大船的物什尽数搬上马车,跟着苏家人坐的马车,浩浩荡荡的行了一路直往南陵而来。
到了入城那日,前头的马车行到苏府老宅街前的三重牌坊楼时,后面的车队才将将进城,这一路围观的人只是惊叹。
这日苏府上下的丫下人们个个透着喜气,内内外外的忙碌,苏禾一早就去迎接去了。
温定柔被叫起来收拾妆容,以便迎接苏家人,可她心里却有些犯难,宝玲见她似有心事便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温定柔叹叹气不知该不该说,竹香却撇撇嘴道:“还能怎么了,玲姐姐不知道,我家小姐原是为了不冲撞五小姐远避出来的,现下五小姐随着一起来了,我家小姐自然是不知道该不该去迎接。”
竹香说完了,温定柔道:“我看我还是先去回大外祖母的好,好好的日子,大家都高高兴兴的,若叫我坏了气氛总归不好。”
因大老太太从未对旁人提过此事,怕下人们因此怠慢了温定柔,所以宝玲事先并不知情,她心里虽有些猜测,但终究未曾细究。
现下听了却有些心疼温定柔,温定柔来了快半年,从未提过此事,平日说起京城苏家,也总说二老太太是待她极好的,问她为何来南陵,她只是说南陵地方好而已。如今想想二老太太向来最看重五小姐,温定柔既然是避五小姐的忌讳,多半也是二老太太叫她来的南陵。
“姑娘也别急,老太太既然叫姑娘收拾起来,自然有她的安排。”宝玲说着,又从妆盒中金镶羊脂玉的耳环对着镜子在温定柔的耳边比了比,觉得十分相衬,才给她戴了。
外头丫鬟报了一声,赵妈妈轻着步子进来瞧了,觉得温定柔打扮的很好,便笑着说道:“老太太叫姑娘过去呢,老太太说了,一会儿姑娘就不必去门上迎接了,只和老太太在堂中等着便是。”
温定柔听了,心觉大老太太真是处处为她考虑到了,便叫赵妈妈先过去谢了大老太太,待她收拾齐全了,才带着竹香和宝玲过去了。
她到中堂的时候,大老太太正坐在圆桌上首,下首还坐着苏娴玉和容哥,而丫鬟们正端着白粥和各式小菜托盘站在一旁等着摆饭,温定柔觉得叫大老太太等自己用饭有些失礼,便上前请安道歉,大老太太笑道:“在座的也没有外人,不必讲究这些。”
说了,便摆摆手让摆饭,同时把温定柔拉到自己身侧坐下。
温定柔入座后和苏娴玉姐弟相互见了,她看苏娴玉与容哥二人都是一身崭新的打扮,两个人脸上虽都带着笑,却还是掩饰不住紧张的神色,尤其是苏娴玉,面容都有些苍白,用饭时也颇有些心不在焉。
温定柔与她一道学习相伴过了这么久早有了些感情,等用完了饭,老太太回屋的时候,她便悄悄的拉了苏娴玉的手。
苏娴玉看看她又看看弟弟,一双秋水般的眼中都是说不尽的情绪。
温定柔多少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柳姨娘虽说是姨娘,但其实一直以来并没有正式的名分,今日连见人的资格也没有,他们姐弟虽姓苏却没有入籍,身份自然又低了旁人一等,今日第一次见家里的姐妹,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情景。
苏娴玉又想给人留下好印象,又怕被人瞧不起,此刻心里就像是被油熬着一样。
“你放心,别的人不说,家里的三妹妹如玉是再好相处不过的,虽说性子急些,可待人很好,二姐姐宜玉是个稳重性子,平时不大说话的,四妹妹明玉很最是聪慧,小小年纪颇通诗词,是个小才女,五妹妹宁玉……”温定柔想了想道,“平时很是伶俐,只是不知道她身子好些了没有。”
苏娴玉感激的看她一眼,里头赵妈妈出来叫苏娴玉容哥进去,大老太太有话要与她们说。
等苏娴玉进去了,竹香才转身对身边的宝玲道:“我们小姐说的这几个,除了三小姐,别的都少说了一段,二小姐是稳重,可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四小姐聪慧,冷嘲热讽起来也厉害,至于五小姐,那就是家里的霸王,家里没有一个能和她相处的……”
温定柔往里看看,伸手捂了竹香的嘴道:“别有的没的胡说。”
竹香皱皱鼻子住口。
不一会儿苏娴玉姐弟就出来了,大老太太也由赵妈妈扶着一起走了出来。
外头丫鬟进来通报苏侯爷一行人已进了府,大老太太在堂上首坐下,温定柔和苏娴玉等只在大老太太身旁站着等。
直到婆子报人来了,大老太太才挽着温定柔迎接到门上,这时怡福堂一片脚步声,丫鬟婆子都自觉的退到两侧。
前头苏侯爷和妻子李氏扶着苏老太太走进来,大老太太携着温定柔先和苏老太太见了,拉手进屋,坐在堂上,苏侯爷才与李氏领着一众姨娘儿女给大老太太请安。
几番客气寒暄之后,大老太太挑了合适的时机介绍了苏娴玉姐弟,一时间气氛略有些微妙,直到苏老太太上下打量了苏娴玉与容哥之后,不咸不淡的问了二人的年龄,气氛才算和缓些。
之后,大老太太便叫丫鬟带小姐们的都去后厅,只留下几个大人和少爷商量些事,而兰哥和容哥因为年龄小,也一起去了后厅。
一走出中堂,苏如玉便先跑上来挽住了温定柔的手臂道:“我可想你了,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问这话话还有意无意地挤开了原本在温定柔身边的苏娴玉。
苏娴玉踉跄往旁边退了两步,一群小姐丫鬟看在眼里,只当是没瞧见的顾自微笑。
温定柔了解苏如玉的性子,知道她是故意的,再看身边人尽是冷眼旁观的样子,温定柔便伸手拉了苏娴玉过来给苏如玉介绍道:“如玉,这是娴玉妹妹,这小半年来我们一直一块读书学规矩的,上回我托人给你送的那个小锦袋就是娴玉妹妹做的,以后大家在一处,要好好相处才是。”
苏如玉憋着嘴瞧瞧温定柔,又看看苏娴玉,看苏娴玉虽和她同岁,身量却比她小,瘦瘦弱弱的也不像是路上姐妹们说的那样,便敷衍的说了声:“不好意思撞到妹妹了。”
苏娴玉微微憋红着脸连声说不要紧。
苏如玉看她这样低声下气的,更不好意思了,又看温定柔正瞧着自己,便也不管这一路听的那些了,犹豫了一下,把苏娴玉拉到身边道:“我们一道走吧。”
苏娴玉很是惊喜,不住的点头,温定柔只是微笑,倒是苏如玉呵呵的笑了两声。
这时苏宁玉从后面钻上前来,鼓着小小的腮帮子,看着三人,先看了苏如玉一眼,小脸上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又瞧了苏娴玉一眼,马上便把小小的眉拧的死紧,满脸防备的边盯着苏娴玉,边牵住了温定柔的衣袖,糯糯的叫了一声:“表姐。”
温定柔本来心里对苏宁玉有些复杂,但被她这么一叫,心上立刻软了,便弯下腰问她:“身子好些了吗?”
“她早好了了,老早就吵着要祖母接你回去呢,只是祖母不放心,葛天师又不在京,只得等天师回来看了,才说无碍了,父亲又说要带我们来南陵了。”苏如玉笑嘻嘻的说道。
苏宁玉也一下下的点着小脑袋。
温定柔觉得心里有些暖,苏宁玉又软软的道:“表姐和我一道走。”
温定柔心都要要化了,便就牵起了苏宁玉的手。
苏如玉识趣的松开挽着温定柔夫人手,笑道:“也不知道这丫头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原本她横,我倒不怕她,如今她总这样,我却一点也不敢违了她的意思。”
“五妹妹自大好后,便越来越懂事了,真是叫人心疼都心疼不过来。”一身鹅黄衫子的四小姐苏明玉凑趣搭腔道。
二小姐苏宜玉也点头,丫鬟们便也识趣的笑着说些好话应场面。
“可我不喜欢她!”
一群人话都还没说完,苏宁玉突然立住脚步,转身用手指着竖着眉苏娴玉道:“以后谁和她好,我就不和谁好!”
一群人惊愕的呆在原处,苏娴玉才觉大喜,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一些,便已落下泪来。
原本在后面和兰哥玩闹的容哥听到动静,立刻就冲了上来,挡在苏娴玉的面前喊道:“谁也不许欺负我姐姐!谁也不许欺负我姐姐!”
这喊声马上就惊动了里面的大人,问明情况知道关系到苏宁玉,徐妈妈就跟着赵妈妈一起出来了。
苏娴玉看到赵妈妈来了,就哭的更凄惨了,用手帕捂着眼,肩膀一颤一颤的,赵妈妈问她话,她也答不出。
一旁的丫鬟又不敢多嘴,秦妈妈只好看向苏如玉,苏如玉看了一圈,无奈道:“就是五妹妹说了两句。”
苏宁玉听苏如玉这么说,气得直跺脚大喊一声“三姐是笨蛋!”
就转身跑了,一群人都还愣着,幸亏温定柔反应快,立刻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