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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你说不出来?还是你不敢说出来?这么多年你从不许我去看额娘,也不许别人在我面前提起额娘,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得住我吗?”
皇帝的脸色苍白,那样多的前尘往事,那样多的爱恨纠葛,他不知从何说起,不知怎样才能说清。
他无力地说着,声音沙哑而苦涩:“不是朕,朕没有……”
这是他这么多年一直后悔当初没有说出的话,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她不会在生命的尽头感到绝望。哀莫大于心死,他知道她的心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可是他还非要在上面捅出两个窟窿不可。
她最后到底是有多恨,才会从那个戏台子上跳下来,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他赶到时,她早已没了气息,浑身冰冷得可怕,就连最后一缕气息,也湮没进了那漫天的冰雪里。
没错,是他害死了她。这辈子他杀了那么多人,他从不后悔,可是唯有她,他想倾尽所有去保护的那个人,却因他而死。纵使用自己手中这三千里江山如画,也换不回她了。
清欢闭了闭双眼,她从未见过皇阿玛如此慌张的神色:“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您呢?”当年是怎样,真相又如何,她已经不想再知道了,因为那早已不重要,早在十年前,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这十年,不过是在他一手制造的假象中苟延残喘。她原本应该恨他的,可偏偏爱了他十年,所以她才更加痛恨自己,否则现在也应该还能好过一些。
两行热泪滚滚而落,他的脸在泪光中变得模糊而陌生,却总是不甘心,仿佛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是您呢?”
仅仅一月,这宫里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往日最得意的齐妃暴毙,皇上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只是宣称齐妃生了急病,医治无效,以嫔妃之礼下葬。可宫里的人还是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齐妃因为参与三阿哥谋反,畏罪自尽,更有甚者,说齐妃是被皇上赐死。而素来与齐妃对立的熹妃,更是母以子贵,坐实了贵妃的位子,摄六宫事,形同副后。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皇后体弱,原本由皇后操办的除夕家宴改由熹贵妃操办。念着太后新丧,皇帝虽然已经下旨要求一切从简,各宫还是喜气洋洋地准备着除夕的到来,只有储秀宫仍旧冷冷清清。
硕大的储秀宫如今只有清欢一人居住,原来伺候齐妃的宫人已经被内务府重新安排发往各宫,只剩下了花雨轩伺候清欢的宫人。宫里的其他嫔妃都念着齐妃自尽三阿哥惨死六格格禁足的先例,都觉着储秀宫是个不祥之地,便没人愿意再搬进来。
清欢下令封了齐妃以前的寝殿,只留她以前用的小佛堂,因为皇帝不久之前驳回了她去清云寺礼佛的请旨,她每日大多的时间,便都在那个佛堂里诵经礼佛,安静度日。
这日小环从佛堂里撤下杯盘碗盏,刚一出门转身就碰上了云珠。
“还是没有吃吗?”云珠见盘子里的菜几乎未动,揭开盅上的盖子,满满的一盅金黄的粟米羹,还悠悠地冒着热气。
她叹了口气,从小环手上接下托盘,道:“你先下去吧。”
她端着托盘重新进去,清欢正跪在佛前的蒲团上,她近日来越发的瘦,盈盈的一方背影,险些认不出来。
“格格,你好歹吃一些东西吧,哪怕喝一碗羹也好啊。”
清欢闭眼低声诵经,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木鱼声阵阵,她双手合十,手掌上挂着一串墨玉佛珠。离得这样近,云珠也听不出她在念什么。
没办法,只好又端着托盘退出了屋子,小环焦急地说道:“都已经一天了,格格到底要这样长跪到什么时候去?熹妃娘娘那边已经派人通传了好几次,是让格格明日参加除夕夜宴。云珠姐姐,我们到底要怎么回禀永寿宫那边呢?”
云珠道:“格格说不去,那就是不去,以后这种事不要再烦格格了,上次皇帝寿宴的事情,难道你忘了?”
云珠说的是半个多月前的事。那日正是皇帝的寿辰,虽是家宴,可唯独少了清欢。苏培盛派去的人已经回禀清欢身子不适,可皇帝偏偏固执地要召她前去,没想到宴会期间,她却公然身着雪白素服、头簪白花到达乾清宫祝寿,那日恰巧是齐妃的头七,她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给皇帝难堪,分明是故意,气得皇上又将她禁足储秀宫。
其实她禁不禁足都没有什么区别,宫里这么大,她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皇帝和清欢的关系已经跌到了谷底,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皇帝将她禁足在储秀宫不闻不问,又不准别人前去探望,储秀宫冰冷得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那花盆底的绣鞋走在走廊里,都能听到回音。
四下里安安静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魏子一阵风似地跑过来,险些撞倒小环。
云珠还未开口,就听小魏子大喊道:“格格,出事了,出大事了。万岁爷摔倒了!”
木鱼声戛然而止,清欢倏地睁开眼睛。只听屋外云珠焦急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岁爷今日从圆明园回宫时,不小心一头从马车上栽了下来,如今四王爷正亲自护送熹妃娘娘赶往圆明园侍疾。四王爷为了稳定人心,下令不可声张此事,可这样大的事情,哪里能瞒得住?”
小环皱眉道:“皇上也真是的,下这样大的雪,偏偏这个时候去圆明园。”
这样一说清欢才猛然记起,去年这个时候皇阿玛也去了圆明园,险些连除夕家宴也耽搁了。
云珠道:“前段时候皇上身体一直抱恙,这次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不会的,皇上随行都有胡太医跟着,应该并无大碍。”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帘内响起,自禁足以来,她的性情大变,冷漠异常,甚至连皇阿玛都不叫了,近侍们都以为她是因为齐妃和三阿哥的死,“你们都下去吧,若没什么大事,都不要来打扰我。”
“是。”几个人答应着讪讪离去。
木鱼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再次响起,风把殿外珠帘吹得哗哗作响,而她心中,却只剩了波澜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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