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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归林谭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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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着曲曲折折的石板路,听着“当当”的脚步声,萧逸他们一行三人愉快地走在去山伯家的路上。

    林若曦一改往日的恬静,兴奋地从一块石板蹦到另一块石板,调皮地扮着鬼脸,笑着闹着。萧逸觉得此时的她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活泼,开朗,无拘无束,像极了得归山林的小鸟。她灰色的针织长衫舞动着,落在摇曳的蛋黄裙摆上,直奔他的眼帘,他仿佛看到一只美轮美奂的蝴蝶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她不时地旋转着,自然地回眸一笑,两片薄唇微微上扬,如柳细眉下,一双水灵的眼睛清澈如泉,见他看她,她收起笑,一片红晕飞上脸颊,急急地别过脸去,躲进山伯的一侧。山伯和萧逸又是一望,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太阳闪闪躲躲的,这会儿又偷偷地从云层中冒出来,尾随他们一起前行,像个贪玩的孩子。石板路拐进了林林的树荫里,斑斑点点的阳光就跟着印在地上,一直延伸到山伯家的院子里。

    山伯家的院子很大,这与南方乡村的狭小院落是极不相符的,许是独门独户的缘故吧。院墙上爬满了一种不知名的树藤,藤尖已经微微泛绿。院口围立着木栅栏,门并没有上锁,只用一根铁丝拴住一头,套在墙上的挂钩上。山伯取下挂钩,打开门,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院子的北面靠山,墨绿色的棕竹从院子一方一直延伸到山上,它的叶生的巨大,仿佛张开的手掌,贪婪地遮挡了所有路过的阳光。笔直的刺槐盘踞其中,大有争占地盘之势。屋子的前面是一棵桂树,叶片一层一层密密麻麻地盖下来,遮住不远处的一口独特的水井——一根粗壮的竹子穿透山体,由木架支着,一直探到井边。清澈而细小的水流从削尖的竹口流下来,落入一汪清泉中,发出碎碎的响声。

    走至屋前,可见黛瓦之下,青砖粉墙之上,鲜明地写着——谭居。

    山伯在门下找到钥匙,打开挂锁,推开门。因为门很高很重,门页朝里推动的时候,门轴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进门便是一口天井,他们直接穿过走廊,便到了右边的茶厅门口。

    “曦曦,你给萧逸倒杯茶,陪他在茶厅坐会儿,我去准备午饭。”山伯冲林若曦说着,就要往里走。林若曦拖住他,撒娇似的说:“山伯,您腰不好,我帮您吧,您就好好休息休息!萧逸,你不渴对不对啊?”说完还朝他眨了眨,丢过去一个眼色。

    萧逸会意,连忙配合地点点头,“小朋友说得对,我不渴,我也一起来帮忙。”

    “你这小丫头!反正已经做好了,而且大家都饿了,就一起动手,这样总行了吧?”山伯只好妥协。

    “那感情好!”林若曦高兴得鼓起掌来,招呼萧逸走进茶厅。

    说是茶厅,其实不过是个简陋的厨房用墙隔出一段,朝一边窗户的旁边摆上一张木桌几条长凳,一套并不起眼的茶具。林若曦走进里间,掀开土灶(可以烧柴火的灶)上一口大锅,诱人的菜香扑面而来。她轻车熟路把锅里的回锅肉和炖猪脚摆上桌子,并添上一大碗肉汤。炉灶上温着酒,山伯拿了两个酒杯过来,招呼萧逸入座。

    “怎么不准备我的酒杯呢?”林若曦看着山伯的梅子酒,露出一脸馋相。

    山伯一把护了酒壶,好像生怕她来抢似的,活像一个嗜酒如命的老顽童,“小女娃子喝什么酒。”

    林若曦却不买他的账,死皮赖脸的缠上去,趁他不注意,夺过他手中一只酒壶,“果酒算不得酒,就让我尝一口嘛!”她伸出一根手指,认真的重复了一句。“就一口!”

    “什么都敌不过你一张嘴,也罢,今天有客人在,姑且赏你两口。”山伯疼惜地敲了一下她的头。林若曦揉了揉自己的头,一脸委屈:“怎么你们都爱敲我的头。”惹得大家又是一笑。

    她不满地扮了个鬼脸,萧逸无奈地摇了摇头,结果惨遭她一顿白眼。

    “快去再取个杯子吧。”山伯将杯子放在桌上,笑嘻嘻地说,林若曦的脸上马上多云转晴,手中的酒壶一把塞回他手里,甜滋滋地说:“还是山伯对我最好!”腻得山伯食了蜜一般。说完,她飞奔而去,很快就取了一只新的杯子来。

    一壶果酒香溢手,临窗三人笑满厅。三人边说边笑,愉快地享受着美妙的午餐。

    ……

    饭刚吃完,村支书就过来找山伯,山伯交待林若曦照顾萧逸之后,跟着村支书出了门。

    萧逸原本打算帮林若曦收拾碗筷,却被她以病患应该多多休息为由,赶出了厨房,他只能依靠在门边看她忙完。“你和山伯的关系不错。”

    “呵呵,他待我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她擦干了手上的水,淡淡一笑,“他没有孩子。”见他愣住了,她换了个话题,“我带你去这老宅瞧瞧。”萧逸点点头。

    山伯一走,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带他走出厨房,穿过茶厅,来到了一开始看到的天井。

    入目便是回行游廊,四周各屋相连,正中一汪水池,池水不深,几乎可见池底的黑色淤泥,隐隐有鱼游走,池边是雕花美人靠,四角立柱,巨柱通顶,屋顶通透可见天日,有少许阳光青灰瓦边斜斜漏下,滑落到水池里。

    “这是天井。所谓四水归天井,天人终合一,说的便是这通水、利风,更有避暑之效的天井。”她倚在栏杆上,看着鱼儿嬉戏,“春水上涨之时,碧绿的水浮萍会满起来,待到夏季来临,便会开出丁香紫花,特别漂亮。但是山伯每次都会将它们捕捞干净,说是会危害这些小鱼。谁会想到如此美丽的花草,竟是危害植物。”说完,她顿了顿,露出惋惜的笑容,然后指着池底的一到铁栅道,“等到秋日气爽,山伯会打开闸口,放干池水,挖出池泥晒干做肥。”

    “过来这边。”她闲庭信步穿廊而过,来到正中的厅堂前,“这是谭家祭祀和拜神的地方。两边门柱是上等楠木,原本柱上是一副对联,周遭祥云环绕,后来遭人毁坏,山伯便就着原有的色调刻上了这云龙。”

    只见左边那条龙鳞闪闪发亮,龙身奕奕而起,似欲吞吐万象,尤其一双龙珠,威严四射;右边那条,潜伏祥云之下,斗转星移之间,便欲呼啸四海之态。

    “实为在是鬼斧神工!”萧逸感叹道,林若曦领着他走进厅屋,“那是自然,山伯可是远近闻名的雕刻大师。我们进来看看。”

    厅屋正上横立一匾额,上书金色大字“遗世独立”。匾下是着一副画卷——嶙峋错落的怪石之中,一株不知名的树临风而立,密密绿叶下点点红红的花苞若隐若现,一双彩鸟栖息枝头。树下,一名长发女子,头挽随云髻,配一蝴蝶发钗,着一袭缥缈紫烟裙,背手独立。下面是一方香案,案身同样刻有祥云,案面置一香炉,炉上燃着檀香,烟丝袅袅,浓浓的香气铺面而来。香案下摆放一尊土地塑像,似乎年代久远。

    “这画是谭家先祖留下来的,相传画中有一个惊天的秘密,需要用一种特殊的方式才能开启,但是——咦?”林若曦还没说完,便见一只小虫状的东西附在画上,她上前徒手驱赶,却被扎了一下,手指一痛,“啊!”

    “怎么了?”萧逸立马抓过她的手指——指尖一条细小的口子下,血珠迅速浸出,他未曾多想便放进嘴里,林若曦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吓得赶紧缩回了手,“不碍事。”

    就在他们错愕之间,一阵光芒在他们背后闪过,画卷上的小虫悄悄隐入密叶之中,叶中的花苞瞬间朵朵绽放,树下的女子突然转过身来,两眼更像活了似的,迸射夺目的光亮。如果有人此时注意观察,便会发现那女子的眼睛与林若曦有几分神似。

    “只是被虫子咬了。”她把手藏到背后,急急退了出去,“我们去别处吧。”却在惊慌之间不小心绊到了高高的门槛,她一个脚下不稳,赶忙伸手去抓门框,但半个身子还是跌出门外,“啊!”

    呼吸之间,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用力一揽,恰如四两拨千斤,她便直直的跌入一具温热的胸膛之中,“怎么每回见你,你都迫不及待地想与大地来个亲吻?”

    熟悉的香味再一次袭来,他的胸口紧贴着她,她甚至感觉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他泛着水汽的呼吸,他散发光芒的注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蓦然一惊,耳根到脸颊瞬间红透,再顾不上任何形象,赶紧伸出两手挡在他们之间,撑开他们两个的距离,“你快放开我!”

    萧逸扫过停留在他胸口的泛白十指,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趁她慌乱之际,突然吻上她的唇。林若曦吓得眼睛都直了,拼命挣脱他的怀抱,飞也似的奔逃而去。他看着她狼狈的背影,笑容又挂上嘴边,深邃的眼底光影沉沉,饶有兴趣地吐出一句话——“你以为做了我女朋友,还跑得掉吗?”

    当天下午,林若曦匆匆告别山伯,买了车票奔向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