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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裴卿少年时
回府的马车上,子杳看着车上的软垫看了半晌,对玉钗说,“把这个给裴二公子送过去。”
“啊?”玉钗有些不理解,但主子的命令下了,她没问为什么。
等玉钗走后,子杳问周夫人裴怀宁的事情。
周夫人没说话,先是撩开帘子看了眼外面,轻叹了一声,才说,“我并不十分的清楚。”
她说,“裴家这位小姐去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我不过也才十几岁。当时的外面传说法是外出时偶遇歹徒,最后歹人也被五马分尸了,可那之后,还是皇子的今上长达几月闭门不出。裴将军的生日宴也再没有办过。”
她猜测道,“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晓,但大抵是和那位有关。”
周夫人的话说的隐晦。
但子杳听懂了。
子杳没有继续追问当时发生了什么,而是问她,“那裴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夫人只说了一句话,“可惜不是男儿身。”
周夫人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少女红衣乌金枪,在比武台上勃发英姿。
她说,“当初有不少的官家小姐日日去裴府拜访,有九成是为了见这位裴小姐。”—
回府后,子杳知道裴季昭被罚的消息,已经是晚上了。
裴季昭行事莽撞,放这一场火实际上也是漏洞百出。
但如果真的什么事都指望裴季昭这个幼子去解决,裴怀安的大将军之位,也早就做到头了,他也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这么多年。
而且,当时确实也是最恰当的时间,裴季昭也是最合适的人。
以他的身份来做这件事,才能让那个人的疑心降到最低。
若是裴怀安或裴长卿行事,光是原因就无法解释,若说是下人不小心烧了祠堂,则更是显得刻意,让人起疑。
只有他这个随性惯了的二公子。
恰是裴怀安与裴长卿都不在府中的时候,恰是裴季昭这个不成器的二公子。
子杳相信,剩下的遗漏之处,裴怀安会处理好。
裴怀安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忠君爱国的,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哪里会不知道皇帝会猜忌他,所以才带了那么少的兵马回了京城。
只可惜,皇帝并非只是简单地忌惮他了,而是已经将他视为悬在头顶的利剑,当真容不下了。
子杳站在窗下,今晚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只是,旁人无眠,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小姐。”玉简进屋来服侍她休息。
只是她有些欲言又止。
她自幼跟随在子杳身边,心思聪敏,隐约知晓了她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
毕竟,子杳前脚去裴家拜访,后脚祠堂就起了一把火。
她说,“您今日亲自去裴家,是不是有些冒险?”
冒险吗?
子杳垂下眼睫。
她与这位裴将军,也是许久没见了。
在记忆里,有一个留着美髯的男人,五官硬朗英武,把她抱起来扔,用胡子蹭她的脸蛋,“小阿砚,我是你裴叔叔,叫叔叔。”
裴夫人叫他莫要吓着小孩子。
而后父亲急忙地把她抢回来,“放开,这是我女儿,你想要自己生一个去!”
那时她与裴季昭已经定下婚约,而裴苒还未出生。
裴怀安就瞪父亲,“这是我儿媳妇!”
父亲骂他,“你给我滚!”把她抢回来,放回母亲的怀中。
子杳揉揉额头。
前一世因为年幼她已经记不得的东西,这些时日却在一一想起,并且越发清晰了。
记得更清楚的一件事,是在君文宣下令重建裴府时,在废墟残垣下发现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
对于皇帝的心思,他并非全无猜测,但他还是信任这个自己一手扶持的人,班师回朝都只带了少数兵马,只为了让皇帝打消疑虑。
只可惜,皇帝已经将他视为悬在头上的利剑。
如今虚伪的窗户纸已经捅破,他总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
她没有回答玉简的疑问,“服侍我休息吧。”—
子杳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街上。
街上行人往来,有个脚夫挑着担子,正像她这边走来。
临近了,可脚夫却向没看见一样,眼看着就要撞在她身上。
子杳侧身躲开。
这时,耳边有一道铃铛声响。
子杳回头,看见一个红衣姑娘从一座宅邸里冲出来,口中还喊着,“你快些,一会儿太阳落山了!”
随后,她身后跟着跑出了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宝蓝色的劲装,头发束着,额边还有一缕头发编着,随着一同束进了长发里。
他喊,“阿姐,你慢些!天色还早。”
子杳目视他们从一家宅邸里出来。
她抬起头,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
她又转头,视线跟着少女和少年。少女有些不耐烦,点了点少年的额头,“都是你,慢死了!”
“哎呀!”少年拍开她的手,“你去那么早干什么啊,你去早了,殿下没来,不还是要等着?”
少女道,“我就应该给你们一人一巴掌,省的你们以后再磨磨蹭蹭的!我看啊,就是欠揍!”
少年闻言立时捂住了脑袋,“你怎么这么粗鲁!你是女孩子!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我嫁不出去!我看你是皮痒了是不是!”
说罢,她抬手就去拍少年的脑袋。
少年脚下轻点,整个人轻飘飘地滑出去好远,随后冲着她做鬼脸,“咦!打不着打不着!”
少女被他气着了,一把松开手中的鞭尾,将鞭子甩了甩,长鞭打在半空,发出了几道破空声。
少年立刻就怂了,“别别别!”他伸手急摆,“我错了,我错了,姐,你大人有大量!”
少女这才哼了一声,将鞭子挂回腰间。
她看了眼天色,“殿下到底来不来,再不来我先走,不等你们两个了!”
“哎,快了快了,你别急。”
两个人就在门口吵吵嚷嚷。
而门口的守卫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目不斜视地守着大门,还有下人偷偷摸摸地出来,说,“小姐少爷,夫人让我带话,让你们早点回来,否则被老爷知道,又该生气了。”
少女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告诉娘,我们会在爹回来之前先回家的。”
下人听了,一作礼,“是。”
他们说时,子杳正站在树荫下。
随着日头越来越大,两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少女抱怨道,“慢死了。”
就往树荫下走。
少年也随着她过来。
子杳见他们来了,正想避开,结果没想到那少女仿佛没看到她一样,她抬眸向少女看过去的瞬间,少女已经走过来。
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
子杳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是凝实的,可等她要去抓什么东西的时候,手掌又从柳树中穿了过去。
她伸出手,握了握。
手掌在阳光下,也没有被灼伤。
而就在她翻看自己的手研究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喊,“怀安!阿宁!”
子杳抬头看去。
马背上坐着一男子,身穿锦衣,头戴紫金冠,容貌英俊,双眸如鹰。
他从马上跳下来,“怀安,阿宁,你们久等了。”
怀安。
阿宁。
子杳忽然抬起头来,细细打量这座将军府。
虽然是同一个名字,但这座将军府和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将军府的大门两边缠绕着藤蔓,甚至有几朵夕颜花开了。
门匾上也绕着藤蔓,门口两侧还种着几株花,柳树有两人高,垂下的柳枝能打在人的脸上。
这不是她印象里的将军府。
她印象里的将军府是庄重的,门口更是光秃秃一片,朱红色的门上钉着铆钉,冰冷威严。
她又听骑马而来的少年殿下道,“让你们久等了,我们走吧。”
马儿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踏起一地尘土。
她扬起头,太阳有些灼眼,她看着三个人都上了马,绝尘而去。
马背上,少年裴怀安和那位殿下的骑术也算不俗了,但都比不上少女时期的裴怀宁。
她骑着马走在了他们前面,缰绳抓在手里,马儿高高地扬起前提。
她脸上是飞扬的笑容,口中大喝,“驾!”
她说,“殿下,安弟,我们打个赌!”
少年殿下笑,“阿宁想打什么赌?”
裴怀宁道,“我们比谁都猎物多,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买一个月赵记家的点心!殿下,赌不赌?”
少年殿下大笑,“好!怀安认为如何?”
少年裴怀安道,“我也赌!说话算话,输了的人不许哭鼻子!”
说完,他扬头看了裴怀宁一眼。
“怕到时候哭鼻子的人是你!小鼻涕虫!”裴怀宁没好气地骂她一句,随后长喝一声,“驾!”
而后一马当先,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