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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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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吗。

    楼湛垂了垂眸,思忖半晌,屈起膝盖,猛然一膝盖顶上萧淮的小腹。趁他痛得蹙眉无力,一骨碌滚下了床。

    萧淮被她这么一顶,脸色愈加苍白,颇为无力地靠在床边。本就凌乱的衣衫微微滑落,隐约露出形状精巧的锁骨。

    他的发丝凌乱,仪容不整,笑吟吟地看着楼湛:“生气了?”

    楼湛别开视线,不去看他。

    萧淮掩唇咳了几声,垂眸看了眼掌心里咳出的血色,面不改色地将手缩到袖中,继续笑道:“我就知道阿湛担心我。”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害我担心?”楼湛又羞又怒,咬牙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门边,伸手就要去拉开门闩。船突然狠狠晃了一下。

    楼湛及时抓住了身边的柱子,稳住了身形。

    怎么回事?

    这儿离船头近,楼湛蹙眉侧耳,隐约听到船头有人在大喊大叫。

    “慌什么!不过是翻了个浪花!”

    老船家的斥责声清晰入耳,楼湛微微松了口气,正要离开,手又被按住了。

    萧淮已经整理好了仪容,走了过来。按着她的手,一副任打任骂就是不放手的姿态。

    楼湛皱眉:“放开。”

    “以后不会了。”

    楼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萧淮眨眨眼:“以后不会再让阿湛担忧了。别气我了,好吗?”

    楼湛面无表情。

    “阿湛,这船上有问题,若是出了意外怎么办?我们不能分开

    。”萧淮脸色诚恳,说得真心实意。想到那桌有毒的菜,楼湛的脸色缓了缓,沉默半晌,点头应了。

    已经上了船,断然不可能再回头。现下处在江中,四面都是水,她一直居于北方,是个典型的旱鸭子,不会泅水。若是要跳水逃亡,未免太为难人。

    既然下了毒,那人也会出现。如若江家的那人未走,也能随时出来帮忙。

    见楼湛同意,萧淮放松了力道,楼湛顺势抽回手,坐到桌边一语不发。

    萧淮轻松耸肩。

    真是……失策。

    不小心撩过头了。

    ***

    是夜,明月高悬,映衬碧波。晚风徐徐,水声悠悠。商船上的人基本都歇下了,四下一片静谧。

    下午最后来的两个客人就睡在靠近船头的舱里。

    两个粗布麻衣的长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楼湛房前,对视一眼,将门缓缓推开。房中的油灯早已吹灭,四下昏黑,桌边却没有想象中的人。倒是能隐约看到床上有个人影。

    没动这些菜?

    两人再次对视,其中一个长工一挥手,另一个点点头,从袖中抽出一把窄窄的匕首,走到床前,手一扬,狠狠地刺了下去。

    刺下去的瞬间他就发觉了不对,连忙将杯子一掀,这才发现,里面只是个枕头。

    “人不见了。”他回头小声道。

    另一个人皱眉:“难道……”

    “难道什么?”身后突然传来笑吟吟的声音,温润清恬的嗓音,“你们在找我们吗?”

    两个长工都是一惊,连忙回身一看。迎面而来两道嗖嗖黑影,躲闪不及,两人齐齐中招倒地。

    门边的萧淮放下袖子,遮住腕上精巧的袖箭,回头一笑:“看,果然来了。”

    楼湛也放下了袖子,淡淡瞥了眼地上那两人。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她心中无比平静。

    不杀人,人杀我。

    顾不得那些妇人之仁。

    两人沉默片刻,忽然觉察到了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船上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活人。

    正在此时,船身忽然狠狠一颤,向前倾斜了些许。萧淮脸色不变,快步走到隔壁的房间,轻轻说了声“打扰”,便推门而入。

    屋内的人倒地不起,桌上的饭菜明显都动过了。

    萧淮上去试了试鼻息,叹了口气。

    “怎么样?”楼湛不太适应开始晃荡频繁的船,扶着门没走进去。

    “死了

    。”萧淮顿了顿,站起身来,目光复杂难言,“不必再看了,船上应当没有活人了。”

    为了杀了他们两个,竟然毒死了整只船上的人。

    楼湛背后不免一凉,脸色有些难看。

    萧淮抬步走过去,敛了笑,沉声道:“当真是丧心病狂。”

    说话间,船身又是猛地一颤,船板上开始漫出水来。楼湛脸色一沉,明白了对方为何只派两个人来。

    在这江水之中,只要船沉了,还怕他们不死?

    “阿湛。”萧淮伸手拉住楼湛,呼了口气,“等会儿不要放开我。”

    楼湛犹豫了一下:“我……”

    “我知道,你大概不会泅水。”萧淮微微一笑,“所以待会儿无论如何也不要放开手。”

    楼湛抿了抿唇,没有回应。

    没过多久,船就沉了。顷刻之间,船板上哗啦啦涌来冰凉的江水,瞬间就覆没了两人的头顶。

    萧淮虽生在云京,却长在河流众多的扬州,熟识水性,单手将楼湛按在胸前,手一划,便冒出了水面,顺手扶在一根浮木上。

    这水域一望无际,要游到江岸边不知得过多久。对方应当知道萧淮熟识水性,但也知道萧淮身体孱弱,不说带着楼湛游个把时辰到岸边,光是在夜间冰凉的江水里浸泡一时半会儿,就够受了。

    楼湛抹了抹脸上的水,低喘一声:“江家那个人……”

    “听说不识水性,大抵没跟上来。”萧淮了解得颇多,从容地解释了,脸色却突然一阵青白,原本只是淡色的唇也白了。

    楼湛心中一沉:“发病了?怎么样?药呢?”

    萧淮苍白着脸,似乎连明亮的眸光都黯淡了许多,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无妨……我们再多撑一会儿,或许能碰上其他夜里行船的船家。”

    看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仿若下一刻就会消失在人间,楼湛心中愈发沉重了。尤其是想通了对方的用意后,楼湛开始有些慌了。

    倒不是为眼前困境所慌。

    她沉默着伸手去摸萧淮的脸,指尖不由一颤。太凉了,简直不像是活人的体温。

    “阿湛是在担心我?”萧淮低头一笑,苍白的脸色不知为何有了几抹红润,一笑间仿若桃花流水,极尽鲜妍。

    楼湛点点头。

    她难得如此耿直,萧淮扬扬眉,侧头轻咳一声,意识混沌了一下,片刻又清晰过来。他回头看着楼湛,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才答应了阿湛,不会再让阿湛为我担心,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时辰……”

    楼湛垂眸:“别说了。”

    她心中泛起了丝丝缕缕的酸楚,泛到了鼻尖,竟然有些想哭,还伴随着一种莫名的疼意。

    “冷不冷?”

    萧淮摇头,将楼湛抱得紧了些,眉目间尽是轻松笑意:“不冷,就是……有些难受

    。”

    “难受?”

    “就是难受。唔……如果阿湛愿意主动吻我一下,说不定我就不难受了。”萧淮轻笑着调侃,不想话才出口,楼湛就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盯着他。半晌,道:“低头。”

    萧淮闻言,乖乖低头。

    楼湛闭上眼睛,犹豫了一下,仰起头,用自己的唇轻轻碰上他的唇,温凉而柔软。

    萧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呆怔了半晌,眸中浅淡的笑意愈来愈盛,仿若晴空擦洗,月色隐去,次第亮起的繁星。

    他也闭上了眼,将楼湛抱得愈发的紧,用心去品尝怀里的人虔诚温柔的亲吻。江水中两人的身子都冷若冰块,此时却又仿佛都升起了温度,驱散了所有寒冷。

    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的。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忽然传来两声干咳,期期艾艾:“咳咳,那个,主子,楼大人……两位啊,虽然我觉得,打扰你们似乎不太好,但是江水这么冰凉……你们两位不如上来了再继续?”

    楼湛猛然惊醒,轻轻推开萧淮,抬头一看。

    明月清风之下,阵阵碧波之中,前方不到一丈远的水面上,浮着一叶小舟。消失已久的青枝正捧着脸,笑眯眯地坐在船舷上,无意识地将手里的木桨啪啪拍着水面,轻松自在的模样。

    楼湛怔了怔,随即,只觉脑中轰地一声炸了炸,原本浸泡得冰冷的身体从脚底烧到了头顶。

    看这样子,青枝已经观摩很久了。

    窘得要死,楼湛尽量维持着没有表情的脸,将脸埋进萧淮怀里。萧淮的胸膛颤了颤,似乎也在笑,语气却是淡淡的:“你倒是悠闲得意,在船上看着我们泡了这么久,看得可高兴?”

    青枝嘿嘿笑着“高兴高兴”,翻身一跃,将萧淮和楼湛提出江水。足尖一点,三两下就回到小舟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流畅优美,不见一丝滞然。

    将两人放到舟上,青枝一边在小舱里扒拉找被子和衣服,边笑嘻嘻道:“这不是看两位情意融融,不忍心打扰吗?主子好不容易得手了,小的怎么忍心破坏气氛。”

    楼湛凉飕飕地瞥他一眼。

    青枝扔来衣被,又不知从哪儿翻出个罐子,叹道:“早就知道会如此,还好我机智地早早备了姜汤……”

    楼湛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脸色一冷:“早就知道?”

    青枝悚然:“不不不,不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听错了!”

    楼湛黑了脸:“你早就回来了?萧淮也知道?”

    青枝冷汗都冒出来了。只是得意地顺口一说,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楼湛黑着脸转向身边一语不发的萧淮,才刚要质问,萧淮的身子忽然晃了晃,直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