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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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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你最近对老穆的态度好了很多。”孟晓沁说。

    “唔。”小黑喝了一大口浓浓的摩卡咖啡,“他也不容易。”

    “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通情达理了?”孟晓沁调侃。

    “我本来就很通情达理啊。”小黑一本正经地说,然后避开了孟晓沁探究的目光。

    而穆云枭有好几天没来孟婆酒吧了。

    “也许情人节到了吧。”孟晓沁坏笑着,“他忙着去各大小旅馆查证。”

    小黑打开了电视机,看着本地新闻。新闻里的女主播正在说最近本市出现很多植物人患者。这些患者大多是酒精中毒,娱乐过度从而突然昏迷不醒的。于是新闻的结尾,电视屏幕上播放公益广告,告诫观众“适度饮酒,切勿贪杯,珍惜健康,爱护身体……”

    小黑皱了皱眉,问,“沁姐,你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干嘛?你担心我失去灵力,也变成植物人?”孟晓沁说。

    “不是啦。不过那道黑雾出现了两次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动静呢?”小黑问。

    孟晓沁想了想,“那么今晚再观察一下吧。”

    这个春天,莫名其妙下了一场雪。

    这个春天,和所有的春天一样阴冷。

    零星的小雨不断,风很尖刻。春天的春意似乎只是个童话寓言,从来不曾预期而来;瞬息间,已经迎来猝不及防的疯狂夏天。

    所以春天在哪里。

    有些人的生命中,春天就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滑过去了,似乎从来没有过新鲜绽放的时候。

    人生不该如此清醒,太清醒,心里会痛。不如醉生梦死,一枕黄粱。

    细微的雪花旋转着飘落时,珠影刚刚出门。

    她撑着一把出奇大的黑色雨伞,身穿红色薄呢连衣裙,网眼袜,珠影踩着十公分高的镶钻皮靴,一头黑发狂舞在寒风中,忧伤的眼神下,烈焰红唇,鲜艳夺目。

    又是黄昏。

    黄昏是下班高峰期,却是珠影的上班时间。

    黄昏时分,许多被老板或者上司压榨了一天、挨了一天训、像驴一样被指使着拉了一天磨的男人,终于可以卸去冷静和理智,脱去板直的工作服了。

    男人不是那么坚强、勇敢、无畏又豁达的动物。

    他们的内心和外表有时恰恰相反。可他们不愿意让人知道。家人,朋友,同事,都不是他们展示软弱和猥-琐的对象。

    所以他们需要珠影。

    醉梦香闺温软玉,珠帘影里笑红尘。

    珠影经常陪着这些男人一起笑,一起唱,一起喝醉,甚至时而爆发痛哭,她还会温柔地拥抱他们,在他们耳边呢喃些安慰。于是这些男人一个个滚翻在酒吧的沙发上睡成猪了。

    而珠影却睁着一双清醒的眼睛,趁他们睡眼蒙眬之时,使个眼色给吧台,收银员闪电般抄过来结账,伶牙俐齿地报完一堆令人头晕的数字后把账单塞到男人们手中。发泄完情绪后昏沉沉的男人们此时都很慷慨,争抢着把钱包逃出来,不仅痛快地付完账单,还会多多地给小费,胡乱地塞到她口袋里,以及敞开的胸衣里。所以珠影每晚都收得盆满钵满。

    天不亮时,这些睡得死猪一样的男人都会被酒吧小弟推醒。他们扶着沉重的脑袋回家时,隐约想起自己似乎给多了些钱。但此时更需要操心的是回家后怎么和老婆、女友甚至老妈交代空空的荷包,所以也顾不上去埋怨珠影是否太迷人太妖孽了。

    男人都这样,他们宁可花时间去编织谎言,掩盖自己的糊涂,也不愿意多想自己是否应该糊涂。

    看透男人们心理的珠影所向披靡,在这一行早已是响当当的头牌。

    珠影入行七年。

    坐-台时的珠影娇俏妩媚,艳光四射,谈笑风生,绵软如玉,各种小鸟依人楚楚动人,风情令人抵挡不住。

    但一结束工作,她的笑容会唰地收尽,换脸换得比脱皮还快。冷若冰霜,安静低调,就像个工厂女工上完了夜班似的,匆匆回家了。

    入行七年,她在行业内得了个戏谑性的外号:圣女贞德。她的姐妹们点评她,她是个非常理性,而且很克制得住各种欲望的女人。

    曾经有一个酒业公司的总经理,慕名前来,找珠影陪了半年。

    酒业经理虽然长得世故油滑,但好歹是见过些人物的。和一般的男人不同,他彬彬有礼,谈吐不俗,即使陪-酒也没有让她喝很多,他自己也喝得不多,只是和她畅谈些工作上的事,有三分醉意就告辞了,而小费却是给得最多的。小费也不塞胸衣里,都是很礼貌地压在酒杯底下。

    珠影对他略带点敬重,和他谈天喝酒也都放松一些,不用担心他毛手毛脚。

    渐渐的,他开始送花送礼物,还特意深夜等候,送她回家,就像普通的男人追求女人那样。

    珠影下班后习惯自己独自回家,不愿意上任何人的车,于是经理陪着她一起走路走了好几次,一直走到她家小区。

    很快,一起工作的小姐妹都注意到了她的护花使者。因为这个男人和其他人实在大不相同,许多人都猜测,珠影已经找到了一个好的恩客,不久就会离开这个行业,金盆洗手,干干净净地做人。

    虽然珠影比较慎重含蓄,但禁不起姐妹们的打趣,自己内心也渴望真的可以找到终身依靠。

    但三个月后,有一天经理因为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喝醉了,请珠影代驾送他回去。

    珠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和这个男人交往了大半年,她开始对他有了真正的感情,会心疼他喝醉,心疼他难受。

    结束工作后,她上了他的车,代驾送他回去。

    车开到酒吧后巷,本来烂醉如泥歪在旁边的酒业经理忽然动起手来。

    “你,放开!”珠影吃了一惊,试图挣脱。

    酒业经理满嘴酒气,却哈哈大笑,“我陪你礼尚往来了大半年,你也不用假正经了吧。”

    “什么假正经?”珠影越听越不妙。

    酒业经理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满不在乎地说,“越是你们这个行业的女人,越喜欢假装正经;反而是那些还在学校的女学生们挺开放。我知道你们这个行业的女人怕人说三道四,我也客客气气地给足了你的面子。你是不是也不用装了。”

    他yu火中烧,伪装了大半年的衣冠楚楚和彬彬有礼统统丢个精光,他凶狠地撕-烂了她的衣服,要强行和她发生关系。

    “qin-兽!”珠影疯狂地踢打抓咬,像个泼妇,却无法挣脱他的魔爪。

    “biao子!”酒业经理失去了理智,一巴掌一巴掌地抽过来,“装什么装?要不是老子之前bao养的那个女人跑了,老子还不会给你机会呢!”

    原来-如此!

    珠影的心痛到了极点,无力而恐慌。

    轿车停在深夜的后街,僻静无人。一对男女的撕打和吵闹丝毫不能惊动四周的街坊。何况这里大多是店铺,晚上除了守夜的伙计在呼呼大睡以外,少有其他人。

    但忽然“咚”的一声巨响,轿车顶上剧烈震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正趴在她身上的酒业经理受惊,整个人就软了下来,他嗷嗷着捂着自己的裆部,翻滚到了一旁。珠影趁机打开车门逃了出去。

    黑漆漆的夜里,珠影奔向更黑漆漆的方向。

    一路狂奔过三条街,珠影才稍微放慢了脚步,有时间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

    独自站在深夜的街头,寒气逼人的初春,她在整理被撕烂的衣服,这样一副模样,任谁见了都认为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你装什么正经!你装什么正经!你装什么正经……”酒业经理的话反反复复回响在她耳边,就像卡住的光碟,恶毒而烦扰。

    其实珠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正经。

    她是个zuo-台女,这样的女人在世人的眼里,还能怎么正经。

    她却偏偏还要清高,还要洁身自好,还要冰清玉洁。

    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做这一行。

    珠影为什么会来zuo-台。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酸。

    好多年前,她和一个男孩子很相爱。

    虽然他们都在三流大学,学的是冷门专业,可他们约定了,毕业后要一起努力赚钱,买房买车,建立自己的小家庭。

    可惜他们毕业后赶上金融风暴,连华尔街都在辞退人,像他们这样一无社会资源,二无背景,三无家境的人还能找什么好工作。

    两个人漂泊在外地,经济拮据,又没有亲友可以投靠。渐渐的,开始为了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争吵。男孩子赌气去和同学一起创业,结果生意赔得一塌糊涂,还欠了几十万。

    几十万对豪门来说不算什么,对中等人家来说也不过是个洗手间,对刚毕业的穷大学生来说,是一笔终身难还的巨款。合作的同学跑了,留下所有的债务给珠影的男朋友。

    珠影帮他一起还,经常拆东墙补西墙。拆来拆去混进了高利贷,最后珠影不得已,进了□□行业。

    这个行业来钱快,她本来打算做一段时间,解决债务问题后就出来。

    但就在她zuo台后不到一年,男朋友找了个富家小姐,离开了她。而她,连质问一声的勇气都没有,自惭形秽……

    往事不堪回首。她一路哭,一路踉跄地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倒在地。她不想爬起来了,干脆直接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直哭,尽情地哭,反正也不会有人过来问她一句好不好。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在酒吧里工作时,许多男人争着点她的,各种恭维各种讨好;可是走出了那里,这些男人们都装作一本正经从来不认识她,甚至在身边有女伴时还会做出相当逼真的鄙夷表情望着她。

    珠影痛痛快快地哭着,毫无保留地,把这么多年以来积累的眼泪都哭出来。

    忽然间,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就是九世为娼的那个女人?”

    珠影一开始没有反应,不知道对方和她说话。但是对方说了两遍,提高了声音,她才回过头去看。

    “你说什么?”她抽噎着问,摇摇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身后的人一步一步走近,走到了巷口。晨曦微亮,曙光斜射到这个人的身上,他一半站在墙角阴影里,一半站在光亮中。

    此人个子矮小,脸部瘦长,眼窝深陷,胡须半尺长,看起来深不可测。

    他穿着一袭黑色的道袍,头发也梳成高髻,手中持着一根黑色的手杖。“你的生辰八字,是不是丁卯年辛丑月辛已日子时?”

    珠影听不懂。这个人就让珠影把她的公历出生年月报了一下。听完后点点头,“错不了,就是这个八字。”

    “我的八字怎么了?”珠影不解地问。

    此人长叹一声,仰头望天,口中喃喃说道,“你的命格不好,是九世为娼。”

    “九世—为娼?”珠影掂量着这句话,脑袋轰地一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