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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料的帖子短暂地沉下去了,只是却在半夜被人顶起,刷了数百楼。
有人震惊,有人难过,有人愤怒。
而在论坛风浪骤起之时。
长长的梦境和记忆一点一点在夜色中浇透温柔。
那些早已模糊的面孔,围着温柔嘲笑嬉闹。
而眼前蓦然一片白色,让她伏地痛哭,白色的床单一点点掩盖了温路华青白的面容。
自此之后,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鄙夷。
她走在路上会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坐在课室里,身边的同学会对她议论纷纷。
就连她吃饭喝水写字,这些稀松平常的事情,都像是变成了她的原罪。
她终于在一场大雨中崩溃,包里的那把雨伞被划得七零八碎,一打开就是满地的碎片。
她甚至都不用想,这碎得零落的雨伞是谁准备给她的惊喜。
暴雨像是故意要给她洗礼,冲刷她的屈辱。
她站在雨里,忍不住痛哭,却咬紧牙关,不敢让任何一个看得见她的人发现她在哭。
笑是罪,哭也是罪。
会有人嘲讽她,原来你还会哭啊。还以为你和你爸爸一样无情凶狠,根本不会哭呢。
她看着世界在雨和泪光中变得模糊,水汽和雾气氤氲了她的双眼。
黑白分明的柏油路被大雨朦胧,行人匆匆,疾速从她身边开过的车不假停留。
没有一个人看见她的崩溃和极力维持的假面从容。
忽然一角雨伞遮在了她头顶上。
一个从未见过的男生,向她伸出了手。
手里是一把卷起的墨色雨伞。
和这漫天阴雨一样的颜色。
可是他却一动不动,直直将那把雨伞递到她的面前。
那双眼睛深如古井,像是有许多内容,却偏偏只是平静无波,看着她,向她的方向伸出手。
在倾盆大雨之下,她的从容伪装终于被撕开一条口子,她的泪珠在眼眶中颤抖。
她忍不住,向那把能遮住满天风雨的雨伞伸出手。
似乎这陌生的善意也能在此刻给予她的风暴遮风挡雨。
不过是一把雨伞,却撕破了她苦苦伪装隐瞒的坚强。
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哽咽着。
在接过那把雨伞的瞬间,她冰凉的手仿佛还能触碰到伞上的余温。
那个男生接过了旁边人手里的雨伞,向着她的方向又移了几分。
他的声音很低沉,在这漫漫风雨中,却似乎像一根定海神针,让人难以忽视,
“雨再大,也越不过你手里这把伞。”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
他的眼神犹如灯塔,定定地看着她,
“打开伞,一切风雨的倾轧都会慢慢消失。”
那眼神中的寸步不移的坚定,似乎能穿过这漫天大雨传输到她的四肢百骸,借她一寸天光,看见无垠黑暗里的熹微希望。
她犹如在海上随波逐流,漫无目的的游船,看见了灯塔在前方发亮,坚定不移地向她指明方向。
她握着那把伞,忍不住失声痛哭。
看着那个陌生男生的背影逐渐走远,她的视线也被泪水模糊。
爸爸走了,没人再来当她的保护伞。
所有人,都欺她孑然一身,中伤她良善可欺。
她自己要在自己的风雨里走,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那场大雨在梦境中像是下得无边无际,她一个人在大雨之中站着,手上凭空多了一把尚存温热的雨伞。
像是上天都在怜惜她孤苦无依,有人会给予她陌生的善意。
直到妈妈被调派回魔都,她才终于再有了依靠。
妈妈替她和学校交涉,以交换生的名义转到了另一所中学。
自此和以前的生活划清界限。
可是,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
班上开始有人议论她的出身,她的背景,她的爸爸。
班主任替她澄清出头,才逐渐打消了那些厌恶排斥的声音。
而在一场校庆上,她坐在观众席中,却有一个人毫无预兆地落入她的视线里。
他穿着一件不加修饰的白色衬衣,站在聚光灯下,有着枝头残雪一般的好颜色,只让人觉得他欺霜赛雪,斗南一人。
灯海璀璨,人头攒动。
他在光里,她在深渊。
明明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她却一眼认出来他是在大雨中递给她伞的人。
她听见他弹奏完起身鞠躬之后,观众席爆发出的尖叫声。
在叫他,秦神。
原来那个在瓢泼大雨给过她一把伞的人,生在高高的枝头上。
她与他隔着人群,隔着凡人与神的距离。
他是国大附中人人都认识的人,没有一个人提及他的名字时会一脸茫然,反而是向往或在外人面前引以为豪。
他连名字都天生有不屑与傲慢的凌厉,而他在人群之中,也确实有资格成为这样的存在。
她偶尔会在校道上远远看见他,有时撞见他被一群人前呼后拥,而他始终表情平静,不喜不怒。
她时常能听见有关于他的消息。
他联考全市第一,
他参加了IMO,
他赢了金牌。
他申请了专利。
他向级花告白。
直到听见他被MIT数学系录取,她手中的笔终于忍不住一抖,划出了纸外。
如果他去了美国,就意味着,她连看见他都再无可能。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都不再有机会。
她本就不奢求能够走近他,走进他的生活,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到他。
但是他实在过分优异,终于在他们之间泾渭分明地划出了一条鸿沟。
她永远都追不上,到不了对岸。
终于,在他离开学校的前一天,她鼓住了勇气,拦住了他的前路,对他说一句祝前程似锦。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对她说,
“你也是。”
错身而过的微风拂过耳际。
那一天晚上,她坐在窗台上,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只是遗憾过,可惜过,她依旧要爬起来,继续她的生活。
因为阴差阳错遇见周琛,一句我在国大等你,改变了她的志愿方向。
她进了国大,却在这里,遇见了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只是时间已经将一切都变淡,她也终于平静无波,能够去接受新的人。
可在她被杨梓放弃之际,他偏偏应下那个像是恶作剧一样的约定。
将这一池的水搅动,泛漾起了轻波。
她将他看成是一道微光,在贫瘠无依的时光里,他是唯一让她感觉到希望的人。
她对他的信仰远比喜欢要多。
与其说她喜欢过他,
不如说她追随过他。
在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
开始学会追着他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进步,
他是数竞大神,她也努力去补她向来弱势的数学。
他登顶三省联考,她也尽力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因为国大数学系远比华大数学系优越,她猜他会选国大,所以日以夜继地学习,只希望也能考上国大。
她走他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书,在他常出现的实验楼与教学楼之间的竹林小径,猜测他今天会不会来。
吃饭的时候会想起他,好奇他今天会吃面还是吃饭。
写字的时候想知道,这一刻,他是不是也拿着笔在奋笔疾书。
每当她的勇气似乎竭尽之时,只要想到他,一切似乎就变得不这么疲惫冗长,让她能有勇气,再站起来,再往前走。
在黑夜之中,她将他当成引路灯,只因为她信,
也许有一天,她能在国大遇见他。
她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面前,向他伸出手,
坦然自信地说一句你好。
生来优异的人,有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能让人在眼泪之中,被领着坚定信念向前走。
她跟随着他的脚步,争过流言蜚语,逃过忍气吞声,扛过世事无常,终于捧起一把光火,照得天光大亮。
温柔睁开眼,半梦半醒的梦魇让她泪眼模糊。
她在假寐跌入沉睡的虚虚实实间,回忆起许多事情。
她闭着眼,却算是一夜没睡。
丁费思见她醒来,催促着她起床,
“早餐在桌上,要是无聊了,我的电脑就在床上,如果不想玩电脑,你也可以看电视。”
丁费思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哦,对了,今天秦竞没有拍摄了,他应该会找你,你不可能无聊。”
丁费思飞快地化完妆,
“我走啦,你一个人好好待着!有事叫保姆阿姨啊!”
丁费思关门的声音响起,屋子里彻底陷入安静。
温柔坐起身来,窗外的光线从窗帘里丝丝缕缕透进来。
她拉开窗帘,拿起了手机。
却有不断的消息跳出来。
郑慧言:
“温柔,你快看论坛。”
顾缘声:
“天哪,温柔,赶紧进论坛,你上热榜加精了。“
还有许多同学给她发消息,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在让她进论坛看看。而此刻的热榜第一,让温柔的手止不住地微颤,眼眶湿润。
她点进标题。
第一条就是对另一条帖子的转载澄清。
“这位允丽一高的同学,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但是对这些话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看到都觉得心酸,忍不住想哭,怎么可以有人这样诋毁温学姐的爸爸,温爸爸为了保护国大学生而离世,作为国大人,你们怎么说得出这些话!”
“百度百科的资料我放过来,如果有人依旧还诋毁温爸爸,我只能说根本不是温柔和温爸爸有问题,而是你们的心太脏了!”
资料并不多,只是生平与身份的平铺直叙,简介却在短短的几句话中有极强的感染力。
看过了百度百科链接的人,皆是感动与难受交加。
“不知道为什么,看哭了。”
“昨天晚上那场声势浩大的污蔑,温爸爸要是看见了,不知道会有多心寒,他为了维护安定而死,结果却有这么多人污蔑他和他留在世上唯一的女儿。”
“温爸爸真的太伟大了哭”
“他还是在生死之际用自己的命换了队友一命,才离世的啊!”
而长久的感动之余,有当事人红着一双眼睛写了长长的留言。
“既然要澄清,我还想说一说我自己的事情,我姐姐就在那场风波中被救出来,姐姐失踪整整半年,我们怎么也想不到,姐姐居然就在离我们不到半个区的地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如果没有温爸爸,姐姐可能就回不来了,真的,感谢温爸爸。”
“请那些诋毁过,误会过,传过温爸爸谣言的人,删除谣言帖子并公开向温爸爸致歉,温爸爸真的是很值得尊敬的人,不能被这样诋毁,国家都说他忠诚刚毅,你们这些被他保护着的人,凭什么说他百毒不侵,杀人如麻。”
而温柔的高中同学也接连而至,无论是与她同班或是仅仅知道她这个人的,也出来说话了,
“我是国大附中的,就在温柔隔壁班,当时也有人议论造谣温爸爸,我也短暂相信过,真的很对不起,但是我们班的班主任特地来给温柔澄清,让我们不要相信流言,不要再给失去爸爸的温柔雪上加霜了,温柔的爸爸就在离学校不到两公里的地方牺牲,国大和国大附中的同学都应该感激温爸爸。从此之后我对温爸爸真的是肃然起敬。”
“所以,请污蔑过温爸爸和温柔的人原地道歉,不要再散播谣言了,他是我们的英雄,你可以不对他行礼,但请你真心尊敬。”
被感动的路人不仅仅是对温爸爸感到歉疚,更是对温柔不自觉地怜惜偏爱。
“难怪我总觉得温柔的格局很大,原来是与温爸爸一脉相承,哪怕是稀松平常的举止,温柔也有烈士遗孤该有的风骨。”
“温爸爸是国大的英雄,如果没有温爸爸,不知道还有多少国大学生要卷进这场风波受尽折磨,当时的报道都上央视了,温柔出现的那一个镜头,是亲眼目睹自己爸爸离世,不过是短短代入都会觉得撕心裂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人用这一个镜头来诋毁编排他们,温柔受过的折磨还不够多吗?那些不感恩,还诋毁的人,良心上真的过得去吗?”
“呜呜,刚刚看见我喜欢的作家给温爸爸送的挽联,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我看见真的忍不住鼻头一酸。”
———“谁能知道,温爸爸活着的时候,没人对他歌功颂德,他为国捐躯后,还有人对他和遗孤大肆诋毁,真真是尸骨未寒心已寒。”
楼里的人都不自觉眼眶湿润,参与过昨晚传谣的人终于都涌出来,真心实意地道歉。而带头的正是昨晚发布那条帖子的楼主。
【113楼(懒得糊涂)】
“昨天是我先质疑温柔,发布帖子引大家讨论温爸爸的身份,现在才知道事实,真的很对不起温爸爸,在此对您致敬,谢谢您保护了我们,往后,我们保护您的女儿。”
从她开始,道歉如雨后春笋而起,
“对不起,温爸爸,真的对不起,我为对您和温柔有过的质疑道歉,希望您不要生气,以后我们会保护温柔,您放心长眠,温柔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