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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琛拍完火场的那场戏之后,周琛久久不能出戏,红着眼圈,呼吸似乎都在颤抖。
温柔没来得及像上次一样安慰他,就到了另一个场景,需要和言炎苏愈唐越卿一群人补拍大宴的戏。
那场戏本应该在火场戏之前的,但因为布景原因,移到了后面。
正好,这一场戏里,楚晏因故不在大宴上,周琛不用出场,恰好给了周琛出戏的时间。
造型师特意给温柔换了一套青白衣裙,比起之前那些戏服都更加华丽。
在最外一层裙摆之上,有层层偏光绯色与白色丝线绣成的芙蕖,步步都像走在了芙蕖之上。
真正的步步生莲。
发髻挽成堕马髻,斜斜插进一支碧玉珍珠长步摇。
压裙的环佩是白玉凤凰佩。
清丽脱俗,如仙绝尘。
衬得整个人都仿佛九天流云之上下凡的仙子。
温柔第一次见到美得如此无与伦比的古装戏服,以前看剧组的衣服只觉得精细,这一件却是惊艳得无以复加。
换上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女。
肤色冷白,玉颈修长。
不像凡人,像一幅画。
郑导见她换了造型出来,很是满意地道,
“这一场戏虽然是群像,但是希望你像这一身装扮一样,一定要出彩,杀出重围,能压得住各位老师。”
温柔听完这话更忐忑了,
这是一场群像戏。
剧里所有演员几乎都要在这一场群像戏里露脸。
而剧组里每一位演员都是演技出众的前辈。
每一位拿出来都可以吊打一片。
如果她不能hold住这场戏,抗住各位前辈的碾压,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主角被配角压戏,让主角完全失色。
温柔坐在席位上,听见郑导的action时,心脏还在狂跳。
而她坐正身子的同时,
许多机位镜头对准了大门。
金丝楠木镶鎏金雕刻游龙的大门缓缓向两边大敞,
高有数十尺,宽有百尺,引天光大放于殿内。
跨过三尺高的玉门槛之后,盘踞的十二金龙作穹顶,钩金屏障,玉壁成灯,珍珠为帘,地铺白玉。
大胡的王子和使臣觐见。着胡服,行胡礼。
演文帝的皇帝生有国字脸,长凤眼,不怒自威。
饰演文帝的演员经验丰富,一说话,直接将整个大殿带入戏中氛围。
温柔入了戏,反而放松了一些。
镜头从温柔的背缓缓上移,
青莲广袖,玉颈,墨发,步摇。
终于落在了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上。
绯红的唇,水眸清亮夺魄,流畅精致的侧脸轮廓笔笔如丹青,宫样眉微弯,眉尾如入水的墨烟。
入镜一瞬便是惊艳。
在特意的修饰和装扮之下,更是璀璨夺目。
郑导看着监视器屏幕里温柔的脸,都能想得到这个镜头播出之后能得到的反响。
这个镜头会让所有人都觉得,
温柔,长安第一美人,
名不虚传啊。
而拍摄还在进行着,当大胡挑衅,胡公主献胡舞于殿,要让大周也出一位公主为众人献舞,以示友好之时。
几位公主齐齐退后,不想上前。
温柔站起来了,
在满殿人的目光之中,她施施然走向大殿中央。
此刻温柔心里的紧张已经尽散。
在众人目光中的她神态自若,无惊无惧,坦然上前。
衣袂蹁跹清如玉壶冰,水眸却如冷烟浓卷,清冽冰凉。
烟青色的繁复长裙曳地,
她步步都踏在人心上。
一瞬间,大殿上的气息凝滞。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洛神之貌,恰似眼前人。
言炎看着温柔缓步而出,痴迷的视线始终凝在她身上。
大殿之上,每个人的细微表情变化都被镜头捕捉到。
言炎压抑不住的痴情,苏愈拿着酒杯,眼眸中意外又颇有玩味。
唐越卿和张妁皆是紧张地看着殿中央的温柔,宫家众人惊惧不已。
还有众多朝臣及家眷后妃的表情,姿态各异,皆有深意可循。
温柔上前便一把拔出侍卫的剑。
众人一惊。
温柔双手呈剑,跪地高声道,
“愿为大周一舞,以示两国之好。”
文帝许道,
“善。”
温柔轻笑一声,握紧剑柄,退后数步,提剑破空。
青袖回转,翩飞婉卷,
如拂云雨,似芙蕖破浪。
数位乐师忙跟着她的脚步而奏,清越的琴音随她点地之步而起。
她的笑渐渐消散,剑舞之中,逐渐有了凌厉的杀气。
剑花干脆利落,
宫长诀,其实哪会什么剑舞。
温柔以指略剑,眸光肃杀,
大殿众人面前,她也丝毫不掩饰她尖锐出锋的杀气,
宫长诀,只会能杀人的宫家二十四式。
温柔的视线在镜头中上移,落在文帝身上。
前世被灭族的仇恨如有实质在她眼中倒映,那双素来温柔的水眸之中,只有猛烈的恨意。
郑导刻意给这一段戏留白,不让温柔展示太久的剑舞,而多拍她的近景,捕捉表情。
因为要在其中要穿插前世的回忆画面。
近景镜头中,温柔沉痛肃杀的表情显然在表示,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为了让演员入戏,有画外音在场景外念这段回忆。
『前世她偶然路过街巷,听见孩童们蹦蹦跳跳拍掌而唱,
“宫内是君,宫外是王,
杨花落尽宫中墙。
杨花落,宫柳扬,
凯旋归来宫家郎。”
宫长诀曾以为是百姓们编来赞颂宫家的歌谣。
然而今世细想起此谣,却觉得如临深渊。
天家姓杨,谁人敢叫杨花落,谁人敢承杨花落,
杨花落尽宫家墙,
杨死宫承。
宫敢吗!
这首歌谣,怎么会是赞颂宫家的?
明明是要葬送宫家!
且此歌谣几乎句句诛心,每句都是意图谋反的杀头之罪。
“宫内是君,宫外是王”一句,更是自相矛盾,
宫内既然有君主,自是广治天下,宫外又何来什么君王?
若有,只能是有心谋反之人。
宫内是君,宫外是王。
要表达的意思,恐怕是宫内有君主,在外却另有姓宫之人欲称王。
“杨花落尽宫中墙。
杨花落,宫柳扬。”
杨花谢去,死在宫墙之内,取而代之的竟是同季的宫柳。
同生春日,杨花本不该绝,
除非有人有意令之枯绝,取而代之,独占春庭!
这首诗句句皆描绘宫氏狼子野心,却是皇帝有意放出,
意指宫家有谋逆之心,最后以祸国乱党为罪名诛她满族,令宫氏全族共赴断头台。』
温柔的剑尖上移,远远指向文帝,她翻身转剑,没有人注意到,她的位置更上前,几乎逼近文帝。
她冷如霜雪,青衣决绝。
既然前世他放出这样的诗句嫁祸宫家。
那这辈子,便让这诗句全然应世!
宫氏剑,今朝来斩君王!
温柔抬剑破空,美眸略剑,眸光锐利。
温柔抬剑直冲着文帝而去,众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皇帝眯着眼,看着远远一束白光而来,还未看清是什么,尚未有任何警惕之意。
而当温柔的剑愈发清晰,文帝的眸死死睁大,叫喊声却哏在喉中。
温柔如从地狱爬出的罗刹,浑身戾气,杀气腾腾。
鼓点追随着她的脚步,
每一步似乎都在嘶吼,
宫墙杨花,
宫墙杨花!
亡我剑下,
死我剑下!
眼见温柔手中的剑直直冲文帝而去,满殿人大惊。
殿中骤乱。
文帝吓瘫在座椅上,不敢动弹。
关无忘献上的贵妃死死地摁住文帝的手,不让文帝逃跑。
似乎欲温柔能一剑刺死文帝。
御前侍卫欲上前却已来不及。
电花火石之间,温柔的剑却在离文帝不过三尺的地方停下。
文帝被吓得瘫倒在龙椅上。
温柔冷笑一声,将剑随手一掷,准确无误地插进了侍卫腰上的刀鞘中。
她故作愚笨地行礼道,
“臣女剑术拙劣,舞的不好,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众人惊魂未定,却暗暗庆幸。
原来只是剑舞的不好,控制不住方向。
文帝当着众人的面,自然不能说自己被区区一小女子吓到。
甚至赏给宫长诀一柄玉如意以示安抚,表明他的大度。
温柔站在殿中央,微抬起下巴,单手随意接过大内侍手中那玉如意,轻蔑的表情不加掩饰,显示出她方才的愚笨不过是故意装的,
不恭不敬,反意尽露。
却无人能奈她何。
她的父亲正在边关杀敌,没人敢碰她,生怕她父亲一怒收兵,任国门大开,任人攻打。
而大周之内,再无人能如宫氏将军一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宫氏,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
她宫长诀如今是大周第一贵女。
不仅因为地位尊崇,
更因为她姓宫!
无人能拦的桀骜与倨傲,在这样一位高门闺秀身上露出锋芒。
实在太过浓烈的迷人。
大胡的王子一见倾心,直指要宫长诀和亲。
在场众人面色大变。
苏愈握紧了酒杯,高声反驳,
“恐怕大王子不能如意。”
他起身走向前来,握住了温柔的手,朗声道,
“我已与宫氏长女定下婚盟,宫氏长女已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如何能嫁与大王子为妻?”
唐越卿看着紧牵温柔的苏愈。
镜头向她这边拉近,拍清楚她闪烁的泪光,
她沉痛震惊的眼神已然说明心中所想一切,
原来他不愿意娶自己。
竟是因为倾心长诀?
温柔像是立刻懂了盟友的意思,立刻附和,言说非关无忘不嫁,算是承认真有此婚约。
温柔与苏愈二人极力争执,终于保下她,不致和亲。
大宴结束,宾客四散。
这一场戏结束,温柔都感觉背后出了一层汗,连忙去把戏服换下来。
怕弄脏了戏服。
一路上不少前辈对她称赞有加,郑导更是激动地说明天要给剧组放假,直接把这一场的片段剪出来当先导片。
太震撼,太激动人心了。
温柔被郑导拍肩膀拍得一震。
而唐越卿下戏后,无来由觉得心一阵空空荡荡,一个人向角落里走去。
苏愈下了戏,则第一时间到处找唐越卿。
他跑到唐越卿面前,见她居然还没出戏,眼里的眼泪接连不断。
苏愈笑着调侃她,
“你怎么出戏这么慢,这都不像你了。“
他说话的同时,抬手想替她擦眼泪。
唐越卿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苏愈的手僵在半空。
唐越卿抬起头来,用那双带着泪光的杏眸坚定看着他,
“苏愈,我们在一起吧。”
苏愈心跳开始加速,
她说的是苏愈,
不是关无忘。
而另一边,温柔回到之前的火场,看见周琛居然还在那里。
她都拍完一场大戏了,学长都还没出戏?
温柔有意帮周琛出戏,拉着周琛,要和他对下一场。
可是试了几次,周琛的状态都不对,一直进不了情绪。
温柔听完周琛的台词,皱了皱眉,
“学长,您能再把这段话念一遍吗。”
周琛红着眼睛,垂眸重复了一遍。
温柔的面色有些复杂,怕打击到周琛,她小心翼翼道,
“学长觉得,宫长诀真的要嫁给关无忘这件事,楚晏知道之后应该是什么语气?”
周琛红着眼,
“愤怒和不解”
温柔叹了一口气,
“但是学长你的样子不像愤怒和不解。”
周琛沉默了。
温柔喝了口水,放下茶杯,
“要不这样吧。”
“张老师,我先和你对下一场。”
让周琛听听别的戏,也许能把他从情绪里拉出来。
张妁点点头,把剧本翻页。
但是翻页的同时,却感觉到刚刚那段对话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张妁:?
她抬头看向温柔和周琛,表情复杂,欲言又止,
好家伙,
这不是进组第一天周琛这厮对温柔说的话吗?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人果然不能太嚣张。
拍完那场戏之后,郑导兑现诺言,放主演第二天的假。
只留下其他人拍空镜和不重要的戏份。
主演们现在住的是剧组统一定的酒店,同一层楼的都是自己剧组的。
别人都出去散心了,只有周琛,因为怎么也出不了情绪,一个人呆在酒店里。
坐在高高的落地窗前喝酒,
也不开灯,也不出声。
唯一响起的只有拉开啤酒拉环那一刻的气泡声。
门铃突然响起。
周琛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去开门。
打开门,就看见捧着一沓剧本来的温柔。
他才意识到此刻自己眼睛肿得要命,衣服也皱巴巴的。
不适合见他的长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