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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陆国公府门口点着八喜迎福灯笼。
借着朦胧淡晕,隐能瞧见府门前站着一位体态风流,姿容美艳的娇娘子。
她身穿镂金丝扭牡丹花纹云缎裙,外披软毛织锦披风,发髻梳堕马,髻间钗了一支胭瑰海棠步摇。
那娘子身上的颜色并未有多少晃眼,可奈何一张玉面,生的太过芳菲妩媚,懒懒站着不笑不嗔,便能让人看呆了眼。
落宁捧着手炉递到自家小姐掌心,“马车阿禄已经去唤了,小姐先暖会儿手。”
陆子虞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小嘴嘶嘶抽气哆嗦,“往常只以为‘喝西北风’是个寒碜人的话,自从来了京城里过冬,没曾想过这‘喝西北风’还成真的了。”她接过落宁手里的手炉子,忍不住撅着小嘴儿抱怨,“早知晓外头这般冷,我真该多穿几件衣裳,反正是去跟婉婉打哄,又不是会情郎...”
落宁掩唇笑道,“您也别发牢骚了。就算外头下了场鹅毛雪,您也不会将自己裹成粽子的。”
陆子虞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转眼马车便是到了。
落宁扶着自家小姐登上马车,刚坐稳了,便朝着车夫吩咐,“去涣阳楼。”
马鞭一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
阿禄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四娘子去那涣阳楼作何?
马车走了不大一会儿,陆之辰牵着马鬼鬼祟祟从后门绕了过来。
他瞧见阿禄,佯装出一副急不可耐的神色,赶紧凑到人跟前捶足顿胸道,“坏了坏了,这可是完了!”
阿禄迷糊,“什么完了?”他抻脖子看见了陆之辰身后的高头大马,“三少,您急着出去啊?”
陆之辰面容愁苦,轻轻甩了番袖子,“早上我去跟小妹传消息,本该说的是让她去四合庄跟苏家娘子碰面,也不知当时我这脑袋怎么回事儿,一张嘴却说成了涣阳楼。”他眼骨碌一转,沉沉叹了口气,“你赶紧去京郊找九皇子寻人,可别让四娘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儿。”
阿禄只觉得自从三少站在自己跟前便有些香味儿,那香不同四娘子身上的女儿香清新怡人,反倒处处透着一股子刺鼻,似乎是熏了太多...
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陆之辰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自己的衣裳脏了似。
“三少。四娘子刚走不久,我派人骑马赶紧去追就没事儿了,你也甭担心,该去花楼便去吧啊。”
阿禄撂下话,正欲抬脚去唤人把四娘子追回来,刚走了两步,手臂便被陆之辰给攥住。
“喝花酒?本少打扮的像是去喝花酒的样子么?”
阿禄勾回头,从头到脚把人给打量了一番,眨巴眨巴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
陆之辰气得磨了磨牙,他翻身坐上马鞍,英姿翩翩撩了下头发,“自然不是。本少打算骑马去京郊四合庄赶紧跟苏家娘子知会一声这事儿,你快找人去寻九皇子去!”
阿禄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品过味儿来。
他深沉望着自家三少,有些感慨道,“大了,大了...”
陆之辰一头雾水,“什么大了?”
该不会是衣裳大了?
不能啊...
他今儿啥也没干,光顾着挑衣裳,梳头发了,这打扮绝对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您格局大了!都知道把心思花在追娘子这事儿上了。就连四娘子您都敢算计,啧啧啧...”
陆之辰不自在扭了扭身子。
灯笼下的朦光,刚巧能照见那微微泛红的耳廓子。
他打死不承认,马鞭一甩急急就走,“我先走一步,你小子赶紧给我去找九皇子!”
阿禄乐得合不拢嘴,他挥手笑着吆喝,“三少,回来记得给我带烤兔子,要玩的开心呦——”
陆之辰险些从马鞍上掉下去,他回来非得把兔子屁股塞进阿禄嘴里不成...
涣阳楼门口。
陆子虞刚从马车上下来,便有暮沧斋的伙计捧脸相迎,“娘子可要吃些什么?”
“苏家娘子可是到了?”
伙计一懵,“哪个苏家娘子?”
陆子虞笑了笑,薄唇轻启,“小疯子。”
伙计听闻,那笑面渐渐僵了,就连脸上刚才那股子红润喜色也不见踪影,“苏娘子啊?她...她还是别来了吧...”
别人来都是财神爷,那位一来简直就是阎王爷!
陆子虞媚眼一挑,笑眯眯调侃着道,“我且问你人来了没,你只需答我便好,怎么倒是还赶客了?”
伙计一脸羞愧,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
他赔着笑施礼,“苏娘子还没来,也没听人说定下了雅间。”
陆子虞想了想,还是觉得在外头等人为好。
她捧着手炉站在涣阳楼门口,刚巧一架月白素纹的马车停在她跟前。
陆子虞勾唇浅笑,以为是苏婉婉来了,正欲出声唤人。
马车帷裳被几根骨节分明的指尖挑开。
白衣款款纵月明,色若春晓,清雅出尘。
当真是应了那句,公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
言怀瑾撩开马车帏裳一愣,似也没想到能在这儿见着了陆子虞。
他俊目深藏着一抹喜色,恐怕除了他自己,绝无二人能再瞧出了他的心意...
刚打算叫人,便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陆子虞也没想过能在这儿碰见了熟人,还是同自家兄长交情甚好的一位熟人。
她上前走了几步,瞧着言怀瑾咳嗽不止,神色多了分担忧,“言公子?”
言怀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隔了一会儿,咳嗽声才渐渐止住。
言怀瑾将刚才捂在唇梢的帕子塞进袖口,他清了清嗓子,眼风温柔澄澈朝着陆子虞望了过来。
“虞妹妹怎么在小年的时候跑来涣阳楼?”他拢了拢肩头的柿蒂纹大氅,有些打趣着又笑问道,“莫不成是对家中吃食不满意,偷偷出来打牙祭了?”
“是婉婉邀我来一叙。”陆子虞踮起脚,朝着空荡荡的街上瞅了两眼,“这人想来是快到了...”
言怀瑾听出了陆子虞的言下之意。
她是在暗处挑明,自己还有人要等着要一道,不便跟他站在门口过多拉扯。
言怀瑾虽也可惜自己好不容易见着心悦之人一面,却不能多说上几句话。
可他终归是个正人君子,做不来厚着脸皮,非要死缠烂打跟在人家姑娘家身后打哄的事儿。
他勾唇施礼,“既是如此,我便先进去了。家母今日归府,非得闹着吃涣阳楼的醉仙酱鸭。”
陆子虞薄唇轻启,捧着手炉盈盈颔首,“言公子有事先去忙好了,四娘便也不好过多打扰——啊救命!”
她正同言怀瑾搭着话,软腰倏然被人横拦,轻轻用臂膀一抄,便把她身子给拎小鸡似捞到了马背上。
马儿驰骋在西风中,蹄花渐开,往法海寺方向奔腾而去了...